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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 三奠子殘忍真相

43.  三奠子11   殘忍真相

這是一具保存完整的嬰屍。

屍骨頭身四肢皆在, 整體不足尺長,外形幹癟,原本的肌膚血肉幹燥皺縮,變成一張深褐色的硬質蠟皮緊貼在骨架上, 乍看時, 像一尊粗糙的嶙峋泥塑。

見戚浔和傅玦都面生驚色, 楚骞忍不住走近來看,“這是——”

“這是幹屍。”戚浔回答的十分肯定。

傅玦看向她, “是活嬰的幹屍?”

這一問問到了緊要之處,戚浔搖頭, “還不确定,卑職要細細驗看。”

傅玦将幹屍從黑檀木盒子中取出,又将紅布墊在底下放在貢臺上,戚浔上前一步,先掂了掂分量,發覺果然不足二斤重。

楚骞萬萬沒想到這盒子裏竟然放着幹屍,還是嬰孩的幹屍,他縱然在戰場上見慣了死人, 此刻也覺心底膈應的慌, “嬰兒的幹屍,這……這是如何制成的?”

戚浔頭也不擡的道:“将屍體放在幹燥高熱, 又頗為通風之地,讓屍體中的水分迅速揮發,水分揮發完了, 屍體便不會腐爛,此法雖然可行,要求卻十分苛刻, 稍不留神,便保留不成完整無損的屍身。”

戚浔上下細看了一遍,“制作這具幹屍之人一定十分懂行,才能保留的這般完好,一般境況下,一具幹屍制成,重量會減輕大半,而如果原來的屍體上留有傷痕,也會一并保留,可這具幹屍表面的皺褶卻十分自然,不見任何傷痕印記。”

楚骞聽的寒毛直豎,“戚仵作怎麽什麽都知道?”

戚浔這時才擡眸看了他一眼,又低頭道:“都是師父教的,後來翻了些醫書,也學會了不少。”

楚骞輕啧一聲,“術業有專攻,難怪戚仵作能在大理寺任職。”

戚浔不再多言,只小心翼翼的将幹屍拿起來細細比看,驗屍傅玦和楚骞都不在行,便都在旁邊默然看着,楚骞又端過一盞燈來給戚浔照亮。

戚浔秀眉緊蹙,嚴肅又專注,靈動毓秀的面龐平添了幾分持重老成,看了好半晌,她緩聲開口,“不是活嬰的幹屍,是死嬰制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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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玦眸色微深,“為何如此說?”

戚浔将幹屍放在紅布上,深褐色的屍體與紅布對照,莫名有些悚然之感,她卻渾然不覺,“世子請看,這具屍身血肉肌理萎縮幹硬,骨相卻完整的保留了下來,其胸廓扁平,幾乎與脊柱緊貼,而鎖骨處突出,并未上舉,且胸廓比腹部還要細痩,這表明嬰孩誕下時就是個死嬰——”

說至此處,戚浔在自己鎖骨處比了比,“若嬰孩是活産,有過呼吸,胸廓應擴張,鎖骨因胸廓擴張上舉成平滑模樣,而非眼下這般突出。”

她又去看幹屍,“這具屍身內的髒器也已經萎縮幹硬,剖驗成效不大,否則,倒是可以剖驗看看,死産的嬰兒肺髒是不曾膨大的。”

傅玦聽得清楚明白,眼底帶了幾分激賞。

芙蓉驿案和書院案,戚浔雖也驗屍,可都是常見的成人屍骨,眼下這嬰孩幹屍他連聽說都未聽說過,可戚浔卻驗的細致入微,又講的鞭辟入裏,令他一個外行人都明白了其中關竅,實在是更令他刮目相看。

傅玦不自禁的去看戚浔專注入神的眉眼,“厲堇的母親說,前朝那位公主在死前曾誕下過一個嬰孩,交給了旁支族人撫養,可若生下來便是死嬰,又如何交予旁人之手?”

若是活嬰,還可說是李氏血脈,若分明是個死嬰,誰敢接手?更別提撫養了。

戚浔也覺得十分古怪,“嬰屍看起來已經很陳舊了,褶皺之間積攢了灰垢,可如果說已經放置了百年,又有些不像,當年村子裏是有人看守的,他們不可能在看守人眼皮子底下修建祭壇,卑職更傾向于是在朝廷給他們自由之後,他們才敢修建此地。”

她略一思忖,“至于幹屍,或許是當年那個嬰孩的後人也不一定。”

傅玦這時道:“更甚者,這嬰孩只是個尋常死嬰,被彼時的領頭者制作成幹屍巧立名目,借此控制整個村落。”

戚浔亦覺有理,不由附和。

傅玦将嬰屍包裹,重新放進黑檀木盒子裏交給楚骞,又帶着戚浔看了一圈祭壇之後,沿着來時的甬道往待客廳堂去,廳堂內并無異常,他又往東側的暗門去。

此處暗門直通幾間屋閣,書房卧房皆在其內,待看到卧房內一張黃花梨拔步床之時,傅玦知道了厲堇當初躲在何地,戚浔也瞧見了,心底亦做了然。

傅玦內外搜查了一番,狐疑道:“若自小将人送入此處養大,便終日難見日光。”

戚浔道:“卑職在一本醫書上看到過,說生而白發者,既非祥瑞,也非妖物,極有可能是胎裏帶來的病,得此種病之人,不得讓太陽暴曬,否則極易殒命,常水村的人或許是将那人當做白狼王轉世供奉,恰巧合了醫書上所言。”

傅玦便看向她,“醫書從何處來的?”

戚浔心知傅玦是在意外她知道的不少,便道:“師父給過,自己去買去借,幾年下來看過不少。”

傅玦一邊搜查屋內的書案一邊問:“何以如此用功?”

戚浔也跟着翻找書櫃,口中道:“彼時雖然拜了師父,可官府并不接納女子為仵作,卑職又是罪族之身,除了将仵作一道學至極致之外,實在沒有旁的辦法,幸而後來運氣不錯碰到一件太守大人為難的案子,卑職剛好幫上了忙,這才跟着師父名正言順的驗屍。”

将仵作之道學至極致,這便是戚浔微末之時唯一的念想,傅玦又看向戚浔,只瞧見她纖細的指節正在翻看一本書冊,即便是看一本不值得起疑的書本,她的目光也是專注的,傅玦想從她面上窺見一絲苦澀或者唏噓,可她眸如平湖,面上也只有沉靜。

這處洞屋內線索有限,傅玦并不在此地久留,沒多時一行人便順着來路回了祠堂,待回了廂房,傅玦見戚浔還是一瘸一拐的,便道:“腿上的傷還要再上藥油。”

戚浔立刻應是,轉身朝西廂去,傅玦動了動唇,到底沒再提幫她上藥油的話。

不多時,李廉回來複命,禀告道:“世子,有一人願意交代村子裏的□□從何而來,是一個叫賀音的婦人,是白霄的母親。”

傅玦對此人有印象,此前去白霄家門上,賀音表現得十分淡漠,他立刻道:“帶她來問話。”

傅玦在人前又坐上了輪椅,戚浔上完藥出來,和沈臨、楚骞二人一同侯在一旁。

很快,李廉将賀音帶到中堂問話,一看到傅玦,賀音“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拜見大人——”

傅玦涼聲道:“你要交代什麽?”

賀音一開口便語聲苦澀,“大人,民婦是去歲過世的白歆的母親,白歆是被逼死的,這村子裏的人,各個都受了族長的蠱惑,各個都中邪了一般。”

“您不知道,村子裏歷代族長都出自他們一家,是幾十年未變的,後山的祭壇也是族長的祖父六十年前修的,也是他們家裏,出了好幾個生來白發的,他們說自己家裏是白狼王降世,又說能複辟大楚,整個村子裏的人都是那□□的信徒……”

賀音說至此語聲一痛,“民婦本不是這村子裏的人,十多年前,民婦的夫君出村子販貨之時認識了民婦,民婦覺得他可靠,便跟着他嫁了過來,起初也不知這村子裏藏着這麽多秘密,後來漸漸發現村子裏的男人們都十分信奉一種神教,他們不定時的集會,卻不許女人們知道,民婦雖然覺得古怪,可男人們的事我們婦道人家也不好過問。”

“直到去年,去年小人的夫君就好似換了個人一般,經常帶着白霄去後山,後來,還帶着白歆去,白歆去過一次之後,回來便大哭,民婦背着那殺千刀的問了她,這才知道她竟在後山被□□了,天底下竟有這樣狠心的父親……”

賀音淚盈于睫,“是他父親交代不許她抵抗的,民婦知道此事,自然要去質問夫君,可沒想到老實了十多年的人,竟在那時變臉,說女兒已被白狼王選中,不得更改,我若将此事宣揚出去,他也護不住我。”

“民婦娘家早就無人了,心底害怕不敢反抗,便幫着歆兒逃走,可沒想到她終究還是被追上,還跌死在山崖之下。”

賀音擡手抹了一把眼淚,“他們将她打扮成新嫁娘模樣下葬,又去後山忙活了一晚上,民婦當時便心死了,後來佯裝順從,哄騙夫君和白霄道出了些內情,秋蓮去官府報官之時,民婦也想同去,卻實在害怕……”

賀音哽咽道:“大人前日去家門上時,民婦未做理會,因民婦也不知道大人此來是要鐵了心查探,還是走個過場,前次秋蓮報官差點被打死,結果官府來也未如何深查,民根本不敢妄動,如今大人捉拿了他們,民婦這才敢說真話。”

賀音一口氣說至此處,有些氣喘,傅玦道:“你起來說話。”

賀音站起身來,眼淚止不住的落,“這村子裏的男人都走火入魔了,女人們自小足不出戶,根本不知外面世道如何,一切皆聽男人吩咐,若非此番到了時辰要擺道場,民婦還不知這些人竟是這等歹毒心腸的,歆兒還有韻兒幾個姑娘,都是被至親之人生生害死的。”

傅玦肅眸,“你知道其他人的死因?”

賀音颔首,“民婦知道,韻兒是在花轎裏服毒的,因她父親說要将她配冥婚,她絕望之下服毒而亡,她父親救也不救,歆兒是被逼的墜下山崖跌死的,冬雪冬梅兩姐妹,冬雪也是被配冥婚吓得,在家中上了吊,冬梅和念兒一樣,都有氣喘病,他們故意給孩子吃發物,引得氣喘病發作——”

賀音又道:“雯兒是被他那狠心父親捂死的,這是白霄父親親口所言,意在安撫民婦,說別家也是這般狠心的,只有白家那丫頭,是當真得病病死的,病死後在家裏停了十天才出殡,亦是紅喪事。”

賀音語聲顫抖,身子也止不住的戰栗,“這村子裏本就十分看重男兒,民婦原先以為只是尋常的看重繼承家業之人,可未想到,他們根本未将自己閨女當做人看,為了那子虛烏有的道場,竟然能親手害死自己的骨肉,虎毒不食子,他們當真是……”

從去歲到正月,村子裏一共死了七位姑娘,若賀音說的是真的,那其中六位是被謀害致死,傅玦面沉如水,“那一同出殡的男死者呢?”

聽到這話,賀音嘲弄的慘笑了一聲,“大都是老死或者病死的,只有白五家的孩子,發羊角風,白五未曾給藥,活活看着死了,白五是村子裏的長老,他膝下沒有女兒,有兩個兒子,這個兒子病了幾年,他便舍得讓他陪葬,哦不,他們不覺得是陪葬,他們覺得孩子們會去極樂之地……”

傅玦蹙眉看向沈臨,“這是紅白撞煞的道場,怎麽可能有去極樂之地的說法?”

沈臨颔首應是,“不僅如此,他們選的日子屬下昨夜看了,都是極兇煞之日,分明是想将死者亡靈催生為厲鬼去引魂。”

而賀音聽到此言面上一痛,“厲鬼……”

沈臨忙道:“這是道家一種禁術之中的說法,并不能當真,按道家所言,人身後所去之地,只看生前造下的福祉業障。”

賀音聽到此話松了口氣,傅玦又問她,“你可去過後山祭壇?”

賀音搖頭,“女人是不能去的,只有男人們能去,只是這麽多年了,各家各戶的女人們多少都知道一些,卻只聽自家男人的話,把那神教當成好物。”

賀音知無不言,并未想過以後,想到自己男人和兒子,又忍不住落淚,“也并非全都是十惡不赦之人,只是那神教害人,他們都走火入魔了,大人英明,若是能将這神教除了,村子裏的人能安生些便是對民婦們恩同再造了。”

傅玦問:“若你夫君和兒子也獲罪呢?”

賀音聞言忙又跪下,“大人英明,我夫君雖然助纣為虐,卻并未殺過人,白霄雖然也信了那神教,卻也不曾害人,求大人明鑒,就……就算獲罪也沒什麽,只要還留有一條命在,民婦也不後悔道出實情。”

傅玦略一沉吟,“你主動交代有功,于你夫君與兒子也有些許好處。”

賀音頓時大喜,連連謝恩,她所知已道盡,很快退下,她一走,傅玦便吩咐楚骞,“帶人去墳地,将幾位受害者的屍體掘出,令戚仵作驗屍。”

按照賀音所說,七人之中有六人是被至親害死,而這些人信教信的六親不認,既是如此,傅玦并不打算提審這些人的父母,若驗屍得了證據,自少些糾纏争論。

楚骞奉命離去,李廉亦繼續去查問村中其他村民,沈臨便嘆了口氣道:“這村子避世,莫說信□□,便是當真建了小朝廷也難被發覺,如今沉疴多年,已是藥石無醫,此番治罪之人不在少數,剩下的老弱婦孺不知如何生存。”

傅玦道:“會令京畿衙門想辦法的。”

沈臨仿佛想起什麽,“京城外有一處養濟院的吧?倒是能安置些老人和幼童。”

養濟院在大周,多為寺廟或官府建造,寺廟靠着香客布施,官府則是從朝中撥銀兩,又或者號召富紳們捐錢捐物,建造起的屋舍用作收容無家可歸的幼童或者鳏寡老者,京城外和大周各個州府城池皆有設立。

戚浔聽到這養濟院眉眼微動,并未接話。

傅玦也并未在此處多言,不多時林巍幾個起身,傅玦便轉而問起厲虞山父子三人的情狀,林巍道:“三人分開關的,厲虞山和厲旭一句話不說,也不要吃的喝的,入定了一般,倒是那白發男子,神情惶恐不安的很,時不時叫人,我們都不曾搭理。”

傅玦冷着眉眼,“再關半日,你帶着人去厲虞山以及幾個長老家中搜一圈,看看有無與兇案和聞香教有關之物,若有,一并帶回祠堂來。”

林巍領命而去。

如今村中人都被看守住,十一嬸算是個例外,她仍在祠堂幫忙做飯食,每每看到傅玦等人,神色都驚慌不安,等到了日暮西斜之時,終是忍不住來尋戚浔說話。

戚浔還是親和模樣,“嬸子有何事?”

十一嬸顫聲道:“姑娘,大人此番,是當真要懲治整個村子的人?”

戚浔搖頭,“不是懲治整個村子,是懲治犯了罪責之人,無罪之人,自然不會被懲治。”

十一嬸眼底一片惶恐,“那大人可會懲治知情不報者?”

戚浔看着十一嬸,“嬸子,你若是知道什麽,便告訴我們吧,大人此番來,是當真想救你們于水火,你在村中多年,想來也看過不少悲慘之事,何必還護着他們呢?”

十一嬸正需要有人勸誡,見戚浔如此說,一咬牙定了決心,“那……那我說,可我知道的并不多,我只知道,二十年前村子裏便行過一次紅白喪事,彼時……彼時我差點被選上,當時被選中的姑娘也要去後山,那時後山住着的人,乃是厲族長的弟弟。”

戚浔心頭一跳,縱然知道二十年前的确有過一次紅白撞煞的道場,可十一嬸做為親歷之人道出,震撼還是不同,戚浔忙帶着十一嬸去見傅玦。

見了傅玦,十一嬸更為忌怕,先重複了一遍對戚浔說過的話,又道:“本來選了民婦,可民婦的母親不忍心讓民婦去後山,便讓民婦裝會染人的大病逃過了一劫,亦因為此事,民婦家裏被記恨上,民婦未嫁人便來守祠堂了,也幸而民婦未嫁人,若嫁人生了女兒,只會讓她白白在世上受苦。”

難怪十一嬸早前對戚浔道出些警醒之言,而戚浔更未想到,十一嬸一輩子不曾嫁人生子,獨守着祠堂過活,在大周這個世道,不嫁人的姑娘要被人戳脊梁骨,一輩子都活在流言蜚語之中,而十一嬸當初還并非自願來守祠堂的,可想處境有多艱難。

若非心性強大,只怕不能獨自面對多年,戚浔一時有些敬服十一嬸,忍不住問道:“嬸子可記得那一次死了多少人?”

“七個人。”十一嬸的語氣十分肯定,“我剛好是第七個,我裝病之後,他們又選了另一家的姑娘……”

十一嬸垂下眸子,“那個姐姐算是因我而死,也是如此,這些年來我一直十分歉疚,可我一個女人,我根本沒有辦法,村子裏不許本村姑娘嫁出去,只有少數男人能出村做活,女人們都是要一輩子在此地的,我們……根本不敢反抗。”

戚浔只覺難以想象,在距離京城三日路程之地的山村中,竟有這樣一處可怖的避世之地,張秋蓮雖然後來改了口,可若非她逃出村子報官,此事還不知要被隐瞞多少年。

十一嬸又斷續說了許多,與賀音所言相差無幾,傅玦又問了二十年前的受害者葬在何處,由十一嬸親自帶着去找墳冢。

到了天黑時分,楚骞帶回了其餘六具屍體,其中四具屍體皆已有嚴重腐壞,七月死的厲韻幾乎只剩一堆骨架,戚浔連夜驗屍。

祠堂廂房眨眼之間成了義莊,七具屍體排着擺放在草席之上,令人觸目驚心,戚浔在屋內一角點燃蒼術,又含了一枚蘇合香丸方才開始驗屍。

傅玦坐着輪椅在門口處,見屋內光線不夠明亮,又吩咐楚骞點燈,很快,廂房內恍如白晝,戚浔戴上護手面巾,先去驗第一位死者厲韻的遺體。

厲韻死在七月十五鬼節當天,彼時正值盛夏,死者死亡不久便會開始腐壞,如今只剩一副骸骨,也難為了挖掘屍體的楚骞他們。

戚浔一旦專心致志開始驗屍,便是心無旁骛,中間李廉來回報了兩次村民供詞,也未能打擾到她,她彎着腰身蹲在地上,一蹲便是一盞茶的功夫,只等雙腿酸麻難忍方才起身歇息片刻,春初的夜裏尚有寒意,可她額上卻出了一層薄汗。

時間一點點流逝,角落裏的燈花暗了又亮,夜色漸深,整個祠堂都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等戚浔再起身松活之時,便覺周圍安靜的厲害,她下意識回頭去看,卻只見傅玦站在門口,他棄了輪椅,身邊也無楚骞等人,看的戚浔頗為不慣。

“歇歇再驗?”見戚浔看過來,傅玦開了口。

戚浔搖頭,指着第一具遺體道:“厲韻的确是中毒而死,屍表雖已腐化,毒卻留在了骨頭裏,依舊是類似毒鼠藥之類的毒,也有可能是砒/霜,屍骸上沒有傷痕。”

屍體腐敗的厲害,能看出的确是中毒而死,再多的線索卻難得,幸而如今當務之急是确定死因,若死因與賀音所言相符,兇手便也呼之欲出了。

“第二具遺體是白歆,她右腿小腿胫骨骨折,腦袋前額骨骨裂,此處也是致命傷,當是從山崖墜下之後腦袋撞上石塊之類的硬物而亡。”

“第三具遺體是厲冬雪,她的屍體經過一冬并未完全腐壞,只是黴變嚴重,在她頸部發現了勒溝傷,傷痕從頸部兩側向後斜行,沿下颌骨角經耳後上行,到枕骨後形成提空,留下的傷痕,是俗稱的八字不交,是典型的前位自缢。”

戚浔掃過三具屍骸,“前三人的死因與賀音說的一樣。”

戚浔微微一頓,“第四具屍體是死者白妤,腐壞程度也不高,屍表并未發現明顯外傷和勒痕,若是賀音說的病死,需得剖驗之後才能知道是何種病竈,厲冬梅和厲念也是一樣需得剖驗。”

這時,戚浔又看向第六具屍體,“厲雯的死因的确是窒息而死,面部青紫腫脹,眼膜上出血點明顯,口唇有淤血狀,牙根有出血點,口內壁上亦有牙齒頂破的傷痕,除此之外,死者手指發紫,指尖有挫傷,全身出現多處淤血點——”

戚浔語聲沉重了些,“口唇上的傷,能證明她是被捂死,兇手捂住她的口鼻,這才讓她唇齒受傷,并且捂死一個人要比一個人自缢來的慢得多,死者長時間掙紮,導致身上的血脈加速流動,而後造成了身上多處淤血狀。”

傅玦眸色亦寒肅起來,“賀音說的是真的,捂死厲雯的正是她親生父親,她母親應當不知情,這才跑去官府報官。”

春日的夜寒尚能抵抗,可查明真相後的心寒卻讓戚浔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傅玦看見了,又見剩下三具屍體皆要剖驗,便道:“明日再剖驗吧,如今已不急這一時片刻。”

時辰已不早,戚浔連着驗了四具屍體,雖未剖驗,可她驗的細致,也十分費心力,而要定一件案子,只有證供自是不夠,驗屍所得證據為證據鏈之中最關鍵的一環。

戚浔看了看屋內角落裏剛換了不久的蠟燭,索性道:“既然已經開始了,便驗完死因吧,卑職還堅持的住,至多一個多時辰便可驗完了。”

她說完此話,又怕麻煩傅玦在此等候,便道:“世子可回去歇下,我自己在此也不怕的。”

空蕩蕩的廂房外是黑漆漆的祠堂中庭,廂房內雖然明亮,可角落裏停着一擡大紅色的喜轎,喜轎旁邊則是七具腐壞程度不同,卻都顯得十分猙獰可怖的女子屍體。

戚浔卻說她不怕。

傅玦心底漫起一絲酸澀來,他嘆了口氣,“我在此監工,你且驗你的。”

戚浔望着傅玦,一時不确定他是為了陪她,還是真的在此監工,不過傅玦要決定做什麽,她也勸不了,于是麻利的開始剖驗厲冬梅的屍體。

她有所懷疑,剖驗之時便十分精準,不過片刻,便得了結果,她越過白妤的屍體,又去剖驗厲念的屍體,此時卻花了更長時間。

角落裏的蠟燭晃了幾晃,傅玦走過去将燈花挑亮了些,一回頭,正看到戚浔前額一片細汗彙聚成一滴汗珠兒,正險險的從她眉心滑下,下一刻便要滾入眼睛裏去,傅玦眉頭一皺,擡步上前,同時從袖中取出一方白巾來。

“別動——”

他微微傾身,話音落定,巾帕拂過戚浔眉心,正将那一抹汗意擦了去。

戚浔正全心驗屍,根本未曾發覺汗珠要落入眼中,只覺傅玦忽然靠近,又說了個什麽,而後眉心有何物一拂而過,根本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

她下意識擡眸看向彎身而下的傅玦,傅玦的手剛收回至一半,一時竟被她眼神攝住,她杏眸內七分專注兩分悲憫,又有不知發生什麽的一分懵然,全數落在他身上,一時給人一種他被她深深凝望着的錯覺。

傅玦呼吸放輕了一瞬,又将巾帕往前伸了伸,“汗,要落進你眼裏了。”

“哦。”戚浔應了一聲,又轉回目光繼續剖驗,劃了兩刀之後才徹底醒過神來,後知後覺的補了一句,“多謝。”

傅玦居高臨下的站在她身邊,看她削瘦的身子蜷成一團,背脊低低彎着,一時有些後悔沒讓他們多搬幾張長案來,這時,他目光一晃落在了她後頸上,那處纖細潔白,脊骨分明,他忙移開視線将巾帕放回了袖中。

戚浔這時開口道:“這二人的确患有氣喘病,咽喉水腫嚴重,氣道狹窄,很容易呼吸不暢導致窒息,只是厲冬梅身亡已久,胃內查不出什麽了,不過厲念胃裏還有些許殘存之物。”

戚浔正剖驗至厲念胃髒,從中提取了一團污物,傅玦見狀立刻從一旁燈盞之下拿了個瓷碟來,戚浔小心翼翼的将污物放進去,分辨半晌,猶疑着道:“這似乎是……是什麽江鮮,是似蝦蟹之物……”她擰眉,“氣喘病者忌食禽蛋江鮮。”

傅玦心下一沉,“又如賀音所說!”

一股寒意好似陰冷的蛇一般爬上戚浔背脊,未驗到這一步之前,她實在不敢相信賀音所言皆能應驗,這些正值妙齡的姑娘們,何曾想過有朝一日會被親生父母親所害?

戚浔心上好似壓了千斤重石,半晌才開始收整死者遺體,整饬好傷口之後,她又開始驗看白妤的遺體,賀音說過,白妤是病亡,想到此處,她心弦略松。

她如常那般檢查屍表,見軀體之上并無任何異樣,她繼續檢查死者頭部,她指節緩緩按進死者發根游弋,忽然,她如遭雷擊一般的僵愣了住。

她觸到一抹硬物悄無聲息的嵌在死者頂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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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76.9萬字
  6.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06.1萬字
  7. 女奸臣杠上假太監

    女奸臣杠上假太監

    她是女扮男裝的“小丞相”,游刃朝堂,臭名遠揚;他是把持朝野的東廠督主,前朝後宮,一言九鼎。“朝堂玩夠了,留下給我暖床?”他抓住她,肆意寵愛,滿朝盛傳東廠死太監喜歡男人,他樂了:“你也算男人?”“我不是男人,你也不是!”他挑眉,呵呵,這丫頭自己撩火,可別怪他辣手摧花!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30.0萬字
  8. 盛唐小炒

    盛唐小炒

    穿越唐朝當廚子會是一件倒黴事嗎?白錦兒回答——絕對是的。什麽,你說自帶系統還能成天下第一,還附贈一個俊俏上進溫柔體貼的竹馬?好吧,那就值得好好斟酌斟酌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17.5萬字
  9. 啓禀陛下:愛妻又跑跑跑路了

    啓禀陛下:愛妻又跑跑跑路了

    他是手握重兵,權傾天下,令無數女兒家朝思暮想的大晏攝政王容翎。她是生性涼薄,睚眦必報的21世紀天才醫生鳳卿,當她和他相遇一一一“憑你也配嫁給本王,癡心枉想。”“沒事離得本王遠點,”後來,他成了新帝一一“卿卿,從此後,你就是我的皇後了。”“不敢癡心枉想。”“卿卿,我帶你出宮玩,”“沒興趣。”嗯,我的皇後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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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傲嬌小萌妃:殿下太腹黑

    傲嬌小萌妃:殿下太腹黑

    “公子,一起洗澡吧!”時年五歲的葉七七拖着墨寒卿進了浴桶中,并且……帶着驚奇的目光毫不客氣地拽了他的小蘿蔔。
    墨寒卿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奈何技不如人,居人籬下,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八年後,他是殺伐決斷、冷酷無情,號稱墨國第一公子的靖安王,世人都說,他極度厭惡女人,且有斷袖之癖,殊不知,他的眼裏心裏滿滿的都只有一個人。

  11. 一胎二寶,腹黑邪王賴上門

    一胎二寶,腹黑邪王賴上門

    作為海城人民醫院外科二把手,雲若夕一直覺得,自己救人無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誰曾想,一朝穿越,家徒四壁,左臉毀容,還吃了上頓沒下頓?
    最關鍵,腳邊還有兩只嗷嗷待哺的小包子?


    雲若夕有些偏頭疼!
    好在上天可憐見,讓她一出門,就撿到個免費勞動力。
    只是這免費勞動力有毒,自打她說,他是她弟後,這十裏八鄉的女人都發了瘋,成天往她破屋鑽。
    被弄得不厭其煩的雲若夕後悔了,早知道就說是相公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363.0萬字
  12. 上邪

    上邪

    傅九卿心裏藏着一個大秘密,自家的媳婦,是他悄悄撿來的……
    她為他雙手染血,為他心中的白月光,做了一回解毒的藥罐子。
    可是那日匪寇圍城,他說:你去引開他們,我去救她。
    後來,他悔了,她卻再也沒回來……
    再後來,她遇見了他。
    靳月不願意嫁入傅家的,可父親下獄,她一個弱女子又能如何?
    只是嫁過去之後,傳說中的病秧子,好似病得沒那麽嚴重。
    尤其是折磨人的手段,怎麽就……這麽狠?
    某日,靳月大徹大悟,夫君是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
    我心三分:日、月與你。日月贈你,卿盡(靳)天下!——傅九卿。
    ★鑽石每200加一更!
    ★鹹吃蘿蔔淡操心,架得很空莫考據。
    ★男主是大尾巴狼,女主原是母老虎!
    更新準時準點,麽麽噠!!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90.7萬字
  13. 重生燃情年代

    重生燃情年代

    再次睜開眼睛,梁一飛回到了似曾相識的90年代。然後,一飛沖天!新書已發,書名《逆流驚濤》‘網上每年各種挂法穿越的小夥伴,手拉手可以組成一個中等規模的城市;而他們創立的偉大事業,加起來可以買下整個銀河系!其實吧,才穿越那幾天,陸岳濤滿心憤懑,恨不得和這個世界同歸于盡。很快的,他釋然了。算了吧,又不是不能過。雖然大學落榜在複讀,爹媽鬧離婚,家裏還欠了一屁股債……’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80.9萬字
  14.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蘇邀一遭穿越,成了替嫁小可憐,無才無德,奇醜無比!
    夫君還是個廢了雙腿的病嬌王爺!
    廢柴小姐嫁給了殘疾王爺,天下再也找不出比他們更配的了。
    婚後,蘇邀與趙霁約法三章:“我治好你的病,你與我和離!”誰知治好這戲精王爺後,蘇邀卻被一把抱起,丢到軟塌之上。
    某個扮豬吃老虎的王爺眼神纏綿:“這兩年委屈夫人了,有些事也該辦了...”蘇邀瞪眼,怒吼:“辦你二大爺!
    和離!”趙霁一臉受傷:“如今夫人把為夫該看的都看了,該碰都也都碰了,難道要不負責任、始亂終棄嗎?”蘇邀:“......”原來這兩年她被這戲精給騙婚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81.5萬字
  15. 掌家福運小嬌娘

    掌家福運小嬌娘

    現代醫生蔣勝男死後穿越到異域時空,立志不婚的她睜眼便是人婦,入贅夫君又瞎又瘸,在她的努力下,改善了生存環境,也融入了這個家,并且收獲了愛情
    天有不測風雲,當日子越來越紅火時,災禍悄悄降臨,她又帶領全村走上了逃難之路,為了救治百姓,重新撿起前世的專業,成為一方名醫,幫助百姓度過災情
    就在重振家業之時,仇家又來了,為了自保,只好拿起武器,加入戰鬥,經過艱苦卓絕的鬥争,最後取得了勝利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33.5萬字
  16. 女配來襲:惡魔王爺請接招

    女配來襲:惡魔王爺請接招

    閨蜜給夏曉雨看了一本,超時空宇宙霹靂無敵無聊的小說,剛吐槽完這本書有多菜,結果竟然穿越到了這本小說裏!這比喝了假酒更讓人難受好吧!雖然穿越到女配身上,而且還是必死的那種女配,但是夏曉雨可不認命!不就是嫁給了一個惡魔王爺嗎...只是奇怪了,為什麽男主還是對她窮追不舍,難道非殺她不可嘛?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16.3萬字
  17. 馭獸狂妃:皇叔纏上瘾

    馭獸狂妃:皇叔纏上瘾

    “本王救了你,你以身相許如何?”初見,權傾朝野的冰山皇叔嗓音低沉,充滿魅惑。
    夜摘星,二十一世紀古靈世家傳人,她是枯骨生肉的最強神醫,亦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全能傭兵女王。
    素手攬月摘星辰,殺遍世間作惡人。
    一朝穿越,竟成了将軍府變人人可欺的草包四小姐,從小靈根被挖,一臉胎記醜得深入人心。
    沒關系,她妙手去胎記續靈根,打臉渣男白蓮花,煉丹馭獸,陣法煉器,符籙傀儡,無所不能,驚豔天下。
    他是權勢滔天的異姓王,身份成謎,強大逆天,生人勿近,唯獨對她,寵之入骨,愛之如命。
    “娘子,本王想同你生一窩娃娃,我們什麽時候開始實施?”某人極具誘惑的貼在她耳後。
    生一窩?
    惹不起,溜了溜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42.0萬字
  18. 天下謀妝

    天下謀妝

    【正常簡介】
    一場宮廷陰謀,将太醫楚家卷入其中,滿門獲罪。
    父親枉死,又親眼看着母親被殺,昔日好友露出真面目,對她施加非人折磨,而那與她傾心相愛的男子卻轉身娶了害她之人……
    楚清含恨而死。
    可一睜眼,她卻從小小的太醫之女搖身成了言國公的私生女——言清漓。
    天未亡我,這一次,她用盡手段,也必要讓那些害她滿門的仇人血債血償!
    【一句話簡介】
    一個小太醫之女在全家被害後又重生,使用了這樣那樣再那樣這樣的手段完成了複仇的NP文╮( ̄⊿ ̄")╭
    【友情提示】
    1.這篇文的劇情占比會多一些,肉肉都是慢慢炖熟。
    2.男主六個,這次男主全處。
    (非強行處,是這次男主們的性格設定所致,我寫文對于男女主是不是處完全看他們各自的性格與經歷,我前面也有寫男女都非處的,也寫過男非女處的,一切設定都為劇情服務,不上升到現實層面的道德三觀哈)
    3.女主不是傻白甜不是聖母,性格屬于古代女子中比較異類的,對三綱五常和男尊女卑的思想不太能認同。
    NPHNP古代爽文重生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38.3萬字
  19. 鳳妾

    鳳妾

    他用食指挑着她的下颌,眼神波光流轉,充滿挑釁:“寄人籬下的滋味如何?”說完,一只手在她身後緊緊環住。她別過頭去,厭惡的冷哼着:“三軍之帥可奪,匹夫不可奪志!” 他扯扯嘴角,冷笑着:“長公主好大的志向!本王保證你今後的生活會十分的‘精彩’!”他惡狠狠的說着,一把将她甩在地上。她是天潢貴胄,卻生逢亂世,時不我與。逃亡、做妾、代嫁一一經歷後,依然逃不出被他掌控的命運。

    古代言情 已完結 62.4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