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無力
無力
梁槿微沒想到，蔣希辰嘴裏的意外突如其來。
盧雲的肥心病突然發作，意識喪失摔倒在居住的學校離退休人員宿舍的屋內，所幸盧川的手機安裝了監控程序，立馬發出警報并呼叫救護車，将她及時送到了全市心髒科最好的城西醫院。
等梁槿微趕到的時候，單人病房裏人已經很多了。
除了盧川，還有程惟安，蔣希辰和程毅。
梁槿微控制住自己的步伐，悄聲走到盧川的身邊，面對其他三人颔首小聲說了句“你們好”，随後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袖口，輕聲問道：“姑姑怎麽樣了？”
盧川的視線勉強從還在昏迷狀态的盧雲身上移開，對着梁槿微拉起一點嘴角：“搶救回來了，現在就是調整用藥和多休息。”
梁槿微點點頭，看向床上的盧雲，眼緊閉着，臉色還是一如既往的蒼白，各種自己看不懂的儀器環繞着她，滴滴聲下數字跳動，周圍站着的四個人卻一言不發，一種濃烈的壓抑感油然而生。
看着這個畫面，梁槿微覺得心裏很沉，也無法對盧川說出任何安慰的話。
盧川看向程毅，鄭重地低下身子：“謝謝伯父幫忙安排。”
程毅擺擺手，扶起了他：“不用客氣，你是希辰的孩子，我們也算共事過，這些力所能及的事，就互相幫助吧。”
程惟安勾起笑容，想擡手拍一下他的手臂：“哥，你放心，我就在城西呢，也和心髒科的一些醫生護士都很熟，會好好照顧姑姑的。”
梁槿微聽進去了，程惟安對盧川稱呼的轉變。
盧川也對程惟安感激地笑了笑，但還是悄然往一旁調整了一步避開了肢體接觸：“謝謝你。”
此時主治醫生從病房外走了進來，對程毅打了個招呼後，對盧川交待道：“最近是需要密切觀察的時期，晚上留一個人陪護就好了，如果後面指标穩定，就可以出院，但還是要增加一下複查的頻率。”
盧川點頭回複：“好的，晚上我在，謝謝主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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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槿微第一次面對這樣的事，只想着自己能做些什麽幫幫他，問道：“需要我幫你拿點東西過來嗎？”
“好，你去家裏幫我拿點衣服，洗漱用品，還有姑姑用的一些東西，可能也麻煩你準備一下了。”
梁槿微搖搖頭：“不麻煩，我跟你輪流陪床吧，我早上不一定有課，可以跟你替換着來，這樣你也可以休息。”
盧川蹙眉：“不能麻煩你，我去跟醫院裏請事假就好。”
“不麻煩，如果是持久戰的話，你也要保存好體力。”
看着梁槿微堅持，即使心裏不願麻煩她，盧川還是應下她的好意：“好。”
之後，程惟安要回科室工作，盧川跟着程毅和主治醫生一起去了病房外讨論病情發展以及進一步的治療手段。
一下，除了病床上睡着的盧雲，房間裏就只有梁槿微和蔣希辰兩人。
眼神不自覺掃過蔣希辰，梁槿微覺得心裏有點慌，想避開這個單獨相處的場面，畢竟上次她才和她發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對話。
但她又不能離開。
蔣希辰幾步走到了梁槿微身邊，高跟鞋跟與地面碰撞的聲音敲進梁槿微的耳朵裏，但并沒有轉過來看她，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你看，這就是他們家的情況，你做好随時面對這個情況的準備了嗎？”
梁槿微不自覺握緊了手，沒有答話。
看她沒有說話，蔣希辰撇了眼女孩的神情，慌亂，迷茫，但故作堅定。
和當年的她，別無二致。
蔣希辰想，所以應該要在走到相同結局時，盡早掐滅希望才好。
靜默了一陣，梁槿微轉頭回答：“我會盡我最大努力的。”
蔣希辰看到她唇上淡淡的牙印，淺淺嗤笑了一下，也不再多說話，擡腳走回原來的位置。
沒過多久，盧川走了進來，蔣希辰朝他笑了笑，但他盧川卻未回應，直直向着梁槿微走來并說：“你先回去幫我拿東西，今晚我先陪護姑姑就好。”
梁槿微調整了一下臉上的表情狀态：“好的。”
之後的日子，盧雲每日醒轉的時間日漸增多。除了和盧川定時換班陪護，梁槿微每天下班後都會抽空來看盧雲，也經常能碰見程惟安。
她知道程惟安比自己還小一歲，與人相處随和溫柔，每次說話都能逗盧雲開心，直到接到科室催自己回去的電話才戀戀不舍離開。
偶爾來查房的醫生和管床護士，都對她很客氣，也對盧雲的照顧很盡心盡力。
據說，這次盧雲的單人病房，也是她和程毅幫忙安排的。
程惟安在病房裏偶然碰見梁槿微的時候，已經慢慢沒了初見時淡漠的态度，招呼也熱情了些，時不時還會和她說說話，拿些零食給她，還交待她怎麽照顧病人會更好些。
梁槿微心想，她真的是一個挺好的女孩子，自己之前對她的誤解有點深。
同時看着她對病人自如處置的模樣，梁槿微心裏不禁升起了一股自卑感。
遇到這樣的事的時候，她好像什麽都做不了。
既也沒有辦法安排些什麽，照顧病人也做得不是那麽好。
雖然盧川沒說些什麽，但梁槿微也能感受到，他應該也是很感謝程惟安的，兩人的關系也逐漸緩和，向好的方向發展。
有時看到他兩站在一起，梁槿微內心的歉疚會暗暗滋長。
但這些不能和盧川說。
他已經很辛苦了，不能再讓他煩心。
心緒堆積得太多，讓梁槿微不禁越發心煩意亂，再加上晚上守床的安排讓她精神不太好，竟然在兩節課間換教室的過程中一不小心踩空了學校的樓梯，跨過幾道樓梯摔了下來，右手下意識地撐地，與冰涼的地板接觸的一瞬，急劇的疼痛從手腕沿着手臂直達大腦，冷汗倏然滴落。
所幸當時有很多學生在身邊，趕緊把她扶起，又恰好被淩曜碰到，送到附近的醫院。
還好盧川今天不在，這是到醫院的時候梁槿微的第一想法。
坐在骨科診室門口等待的時候，梁槿微躲避着淩曜關切的眼神道：“你不用管我了，快回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淩曜眉頭一皺：“梁老師，你手這個樣子，我不能放你一個人在這裏！”
梁槿微嘆了口氣，安慰他道：“只是手有點問題，而且我對這個醫院很熟，有認識的人的，你放心。”
淩曜卻認為她是在搪塞自己，追問道：“誰？你現在喊過來我才信。”
想來想去，不能和盧川說，她只好聯系秦舒。
恰好秦舒今天已經把預約的病人都看完了，匆匆趕來，恰好碰到梁槿微舉着剛打好石膏的手臂從診室走出來，身旁站着一個一副緊張樣子的陌生年輕男人，有點疑惑于現在的情況。
梁槿微用沒受傷的手向秦舒晃了晃，打了個招呼，淩曜也順着梁槿微眼神方向看過去，禮貌地朝她點了個頭。
秦舒簡單回應了兩人，走近後帶着梁槿微坐到附近的椅子上：“你這是，骨折了？”
“嗯，撕脫性的，不嚴重。”
秦舒認真觀察了一下石膏的包紮情況：“哎，有和盧醫生說嗎。”
梁槿微卻沒回答她這話，反而扭頭去看淩曜：“喏，你看，我真的有熟人，你不要因為我占用你學習和生活的時間，快點回去吧，好嗎？”
淩曜看着梁槿微堅持的模樣，只好對秦舒道“那就麻煩這位醫生了”，又對梁槿微交待了聲“你有事随時喊我”，随後才背着包離開。
秦舒看着淩曜的背影，有些在意兩人的關系，特別是盧醫生還是她的好戰友，還是詢問出口：“這位是？”
“他是我的學生，剛好碰到了，就送我過來了。”
秦舒“噢”了聲，理由很正當。
兩人坐着，梁槿微突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秦醫生，醫生和醫生在一起的情況，是不是很多啊……”
雖然不理解她問這個問題的深層含義，但秦舒也還是老實回答了：“醫生內部解決的情況倒是挺多的，畢竟忙嘛，每天也朝夕相處的，自然成的情況也多一些。”
梁槿微想到程惟安的幫忙，點頭道：“理解。畢竟彼此都在醫療體系內，一些關系也更通暢些，有什麽病痛的，還可以相互幫忙，也挺好的。”
秦舒略微皺眉：“不能說沒有這個作用，但戀愛結婚，還是看緣分吧，”她頓了頓，又試探着問道，“怎麽突然問這個？是盧醫生……”
梁槿微安撫地笑笑：“沒有，沒什麽，就是随便問問。”
秦舒疑惑，但梁槿微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她也不好意思多問了。
似是想到些什麽，梁槿微又道：“還有一個事想麻煩你。”
“你說。”
梁槿微露出一絲苦笑：“我想求你，不要告訴盧川我手骨折的事。”
秦舒十分不解她這個請求：“為什麽？”
“你也知道他姑姑住院了，本來事也挺多的，不想再麻煩他了。”
秦舒知道盧川姑姑的情況，但還是覺得梁槿微這大小也是受傷了，還是應該和他說一聲比較好，想再勸說一番：“可是……”
梁槿微抽出自己沒受傷的手，搖了搖秦舒的手臂，撒嬌道：“求你了秦醫生，秦醫生你最好了！”
秦舒耐不住她的語言攻勢，也無法拒絕她的理由，只好答應下來：“行吧。”
做戲做全套，梁槿微編了個謊騙盧川，最近自己突然從教授那裏接了個項目，接下來會非常忙，還可能要去外地，恐怕沒有辦法繼續去陪姑姑，也沒什麽機會去找他，打算給姑姑找個靠譜的醫院護工陪護，詢問他的意見。
盧川沒多想便應下來，這陣子盧雲的狀态好了很多，馬上也能出院了，恰好不用再麻煩她。
算着快到盧雲出院的日子，但手上的石膏還沒拆不能見人，梁槿微便給方以若打了個電話：“以若，能不能請你讓紀然，幫我去看看盧川姑姑，她明天出院了，帶着花還有營養品就好。”
方以若滿腦門問號：“你腦子抽什麽瘋呢？你不去，讓我找紀然去看盧川姑姑？”
梁槿微也不知道怎麽解釋這件事，也不想暴露自己手的問題：“我最近比較忙，不太有時間，你就當幫我去看看，好不好？”
見方以若不接茬，梁槿微又緊接着道：“等我忙完，我請你和紀然吃大餐，餐标任你選！紀然去看望的路費花束水果營養品我也都包了！”
方以若越聽越奇怪，她很了解自己這個朋友，絕對是發生了什麽事：“不是這個問題……哎，行吧行吧！可是你到底出什麽事了？”
“沒事，我就是最近不太方便。”
方以若嘆了口氣：“算了，我不逼你，但你有事要記得跟我說。”
梁槿微盡量使自己的語調上揚：“好。”
交待好了這件事，梁槿微心裏的石頭些微放下來了些。
她自我懷疑着，自己這麽做，對還是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