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江浔,我們回家
江浔,我們回家
“chess——”
漁夫帽遮蓋的腦袋下有一簇銀色的頭發溜出來,黑色口罩遮住了男人大半張臉。
只有中間露出的那雙銀色的眼睛,折射出頭頂暖黃色的燈光,流光溢彩。
“單熙,大明星啊。”
江浔的目光從眼前全副武裝的男人移到手機屏幕上。
最上面大字加粗的标題便是:全能愛豆投身影視行業,獨挑大男主大梁。
“哥哥好帥!”
“寶寶你別太努力了!”
“單熙這張臉是路過一只螞蟻都要駐足停留感嘆太帥氣的程度。”
諸如此類的評論從屏幕上飄過,滿屏幕的色彩缤紛的文字幾乎遮住了屏幕中的精致臉蛋。
一頭銀發的少年,在舞臺上肆意歡笑,那雙眉眼,分明就是眼前的人。
眼前人露出那雙銀色眼睛彎成月牙形狀,寫滿了笑意,接着一個wink抛來:“怎麽樣,大明星百忙之中,冒着被粉絲認出來的風險陪你出來吃飯,要愛上了嗎?”
江浔饒有趣味地勾唇,晃着手中的紅酒杯舉高,“chess。”
“啧,轉移話題可就沒意思了,”單熙托起下巴,“我可是不輕易跟陌生男人厮混的,能同意你的約會,你該感到榮幸。”
“單熙,主動被動關系可別搞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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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浔的手伸到單熙面前,手掌一張——白色的、已經被揉皺的字條赫然出現在手掌之上。
文字是:“186 **** ****我的手機號,我随時有空,期待下次見面。”
字條是昨天晚上與趙高演戲時,單熙一邊調笑一邊在桌下塞給江浔的。
“啧……”
對面的小明星微微掀起眼皮,含情的狐貍眼似睜非睜,水汪汪的睨着江浔。
“江浔,你也太無趣了。”
“我只是比較信守承諾。”江浔說。
江浔微垂眼眸,盯着杯中蕩漾的紅酒波紋,出了神。
十來年前,他也對某個小孩做過承諾。
他在許家長大、渾身上下唯一有用的只有一條命,獻給許家出生入死的一條命。
情緒起伏、正常人的社交與七情六欲對他來說過于奢侈了。
那是一個完成任務的晚上,伏在桌上的張文喝得半邊臉紅成炭火,把最後一口酒灌進嘴,哽咽地看向江浔。
“江哥……我想收手。”張文說。
江浔目光平靜,只把餐巾紙糊弄到張文臉上,淚水連着酒水一起擦幹。
“睡一覺吧。”
“小五死了,被亂棍打死的,我要去給他收屍,被許家的人攔住說:‘別為了廢物惹麻煩。’”
烏雲直壓樹梢,狂風撼動樹枝,一道閃電劃破整個夜空,接着便是一聲驚天動地的雷聲,照亮了雨水敲擊的窗戶。
映得窗邊的張文臉色慘淡:“下一個死的可能就是我——是你,江哥,他們根本就沒把咱們當人看!”
“醉了就別說話了。”江浔随意一團紙巾,抛在桌面一角。
“江浔!”
張文舉着酒瓶重重砸在桌子上,晃得桌面不穩,叮鈴咣啷直響。
“你以為你照顧着那只小狼崽子就算重要了,我告訴你,他們許家每一個有心的,那只養不熟的狼崽子轉頭就能把你賣了!”
“張、文。”
江浔表情未動,語氣卻隐含警告。
“閉嘴。”
江浔一手锢住張文,把人從吧臺往門外拖。
“閉嘴?江浔你被我說中了?天天裝個事不關己、無欲無求的模樣,我不信你真樂意給許家送死。”
張文狠狠甩開江浔,指着江浔罵。
“從游輪上下來,在醫院重症病房裏躺了一周,許慎他看過你一次嗎?你別跟我說這你也不在乎。”
“你又以為那許景淮對你有幾分真心,他們許家盛産薄情寡義,你對他來說也不過是個用完就扔的保镖!”
“所以呢?”
張文怔怔凝視江浔。
“我這兒條命是許家給的,他們忘恩負義也好,拿我當條狗也好,來日不想用我殺了我也罷,我生來就是幹這件事的。”
“草!”
張文攥緊拳頭,擦着江浔的臉頰捶在了後面的空心牆上。
“江浔,你真是,一點人類情感都沒有。”
等江浔送張文回家後,已經是淩晨兩點,他蹑手蹑腳地推開門,卻見客廳被挂燈照得亮如白晝。
挂燈下的小孩捧了一杯牛奶,光着腳丫站在地毯上,“你為什麽回來這麽晚?”
“你是——在等我?”
暴雨後的夜晚蟬聲嘶鳴,叫響了夏天第一首交響樂。
捧着玻璃杯的許景淮別別扭扭地說:“我就是想喝杯牛奶。”
江浔扭過頭去,沒拆穿十歲許景淮的拙劣演技,心髒一聲接一聲地跳動,塞了一團棉花似的柔軟。
“那去睡覺吧。”
在許景淮無措的目光下,江浔彎腰把他抱起,替許景淮把那被涼透的牛奶放在了桌上。
“江浔?”
“嗯。”
“江浔?”
“……嗯?”
許景淮下巴抵在江浔的肩膀上,悶聲悶氣地像是小獸在嗚咽,聲音輕到微不可聞。
“晚上早點回來,不許這麽晚了。”
江浔淺淺地應了聲。
“你要是再敢這麽晚,我就——不讓你進家門”
“知道了。”
“嘗嘗這個,他們家的招牌。”
江浔被單熙的聲音但打斷思緒,入目是那張在大熒幕上過分漂亮的臉。
江浔擡手,止住了單熙的動作:“我比較直接,直接談條件吧。”
端着餐碟的手緩緩放下,單熙輕笑中多有無奈。
“許大少爺的小情人。我不管你是來出賣金|主,還是奉命來找我套話——”
單熙聳了聳肩。
“你跟許雲越的事情我一清二楚,要是你敢有小動作,你們兩個的事情明天就會出現在許老爺子的手機中,我希望你考慮清楚。”
“他說的沒錯,你還真不是個可愛的人。”
骨節分明的手指把玩着浮雕打火機,江浔半靠在椅背上,緩緩掃過單熙,慵懶中透露着一絲危險。
“但是很對我的胃口,江浔,我不介意抛下那家的大傻子跟你在一起。”
“啪嗒。”
火苗從火機中竄出,明滅的火光裏閃爍着江浔的側臉。
江浔盯着單熙,一雙幽寒的眸子眯了眯,“我對你們那檔子事沒興趣,別打不該動的心思。”
單熙毫無懼色,直勾勾迎上那束視線,說:“太遺憾了,那就只能做交易了,你有什麽能給我的?”
“但錢啊權啊,我也不感興趣,”單熙托着下巴,身子前傾,彎起眼睛,笑得像只狐貍:“你誇我吧,找到我身上一個不同的地方,我就跟你做交易。”
敲擊桌面的手指節奏越來越快,江浔掃過眼前人:“你的眼睛很特別,灰色的。”
“挖下來送給你啊。”眼前人勾唇一笑,灰色的眼睛閃着晶瑩的燈光。
江浔的手指一頓。
“哈——”單熙仰頭一笑,整個人靠在椅背上笑得直不起身子:“騙你的,我這是美瞳,為了讓自己看起來不一樣,每天都會帶灰色的美瞳。”
“猜錯了,所以交易作廢。”單熙嘴角漾起弧度,豎起一根手指在江浔眼前左右搖晃,語調端的散漫。
“考慮清楚。”
江浔話音落下,一疊照片被他擲到對面的桌上。
幾十張照片的主角僅有兩個人,因為距離原因與詭異的角度多少有些模糊,場景也多以夜晚、跑車和酒店為主。
上面的主角之一,赫然就是單熙。
伏在他身上的、捏着他下巴與他接吻的另一個男人——是許雲越。
“你偷拍我?”
“大明星,反偵察意識太薄弱了。”
“……”
“我想就算你們兩個的事被捅到許慎那裏你也不會在意,但要是在網上呢?”江浔說。
“你的手段跟你這張臉相比,真是大相徑庭……”
“見面禮罷了,偷拍這些照片的人已經被我處理掉了,不知道這能不能展示出我的誠意?”
“若是我不收呢?”
江浔身形挺直,露出一抹客氣禮貌的笑容,淡淡地盯着單熙:“那就只能讓他們發揮本來的用途了,我不喜歡浪費。”
“……交易,我同意。”
“綁架許景淮的人,是不是許雲越安排的?”
單熙勾唇一笑,點頭。
“你有沒有證據給我?”
“江浔,你也太貪心了,背靠大樹好乘涼,我要是把我金|主的把柄交給你,明兒我靠什麽吃?”
“下一次,他打算在哪下手?”
“第三個問題了,江浔,你可真是——”
單熙搖頭沉吟。
“我不知道下次下手是什麽時候,但你要是願意跟我睡一覺,我說不定能多想到點東西。”
江浔緩緩掀起眼皮:“照片,我有備份。”
“……那就看在你讨我喜歡的份上,我額外送你一條。我知道有關你父母的事情。”
“他們兩個在我十來歲的時候就出車禍去世了,你知道他們的事情?”
“出車禍?”單熙眼睛微睜:“江浔,你就這麽相信了這套說辭?”
“他們其實是……”
單熙的嘴一張一合,江浔耳朵卻像被棉花塞住了聽不到半點聲音。
直到他走出餐廳,看到遠處那道熟悉的身影,江浔還沒反應過來。
“江浔?”
路燈下的許景淮周身鑲了一層金邊。
“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