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第18章
兩天過去,無事發生。
洛果碎踮起腳尖,将窗戶推開。
明亮的月色熟悉地光顧這間房間,偏好這裏甜甜的空氣。
他倚在窗邊,身上披了一層淡淡的光衣,毛巾随性地披在頭上擦拭半幹未幹的褐頭。
他撕掉泡水的創可貼,指尖的傷口還沒痊愈。他伸手捂住快速跳動的心髒,輕咬着唇,回頭環顧空蕩蕩的房間。
這個房間太大了。
如鬼魅般的孤寂感化成黑色煙霧,從地板鑽出,往他的腳上攀爬,抱住他的小腿,死死地纏住不放。
“現在應該沒事了。”
這句話不知是對夜色說的,還是自我安慰。
在原世界他不能一個人睡,是和學長合租睡上下鋪。穿到這個世界後,他發現自己一個人能睡得好好的。
中午會突然失控,肯定是因為待在陌生環境,讓他感到不安的因素太多了。
那場大火奪走了他的燃燃,也讓他從此不能一個人待着,特別是睡覺的時候,那個噩夢會把他拖入深淵。
他不想那樣,但他無法控制自己。
舌尖舔了舔受傷的手指,他不會再傷害自己了。
他軟趴趴地靠在窗臺邊,撥弄窗邊每日新鮮更換的花束,今天柴叔給他配的是血色玫瑰。
夏風晃動白紗簾,掀落披在發上的吸水毛巾,在快幹透的褐發上留連,将亂翹的碎發吹得愈發蓬松。
風的呼吸是燥熱的。
厚重的雲層斂盡絞潔的月色,窗外看似無盡的花院裏,夜半的蟲鳴蛙聲喧嚣。
洛果碎不适地把雙腿縮起墊在椅子上,怔怔地發着呆。片刻後,他懶洋洋地離開窗邊,從抽屜裏拿出幾種藥品丢在床上,有氣無力地坐到床邊。
“今晚會下雨嗎?”
他把腳墊在床邊,撩起寬松的黑色浴袍,露出又長又直的腿,拿起藥膏擠出一點白色膏液在指尖,塗沫在腿部磨破的皮膚上。
上次在樓外不小心磨破的傷口很多,但都很淺,血痂已經褪掉,還留有淺淺的比周圍皮膚更白的疤。
這支藥膏是那個男人讓柴叔轉交給他,說必須每天要塗三次的。能更好的讓傷口恢複,去疤功效還特別好。
“我一個男的,留點疤也沒關系。”
他嘴上這麽說,塗藥膏還是一次沒落下,主要是怕謝燃會檢查。
“可惡,我會怕他?”
他撇了撇嘴,換了個姿勢擡起腿,繼續塗藥膏。
雖然沒有證據,但他總覺得如果他沒有乖乖塗藥膏,那個男人會知道。要是等到那個男人檢查,總感覺會有很可怕的事情會發生。
他揪住浴袍的領口聞了聞,有股淡淡的甜腥酒香味,臉頰微不可察地染上紅暈。
不怪Alpha很喜歡聞Omega身上信息素的味道,确實好好聞。
這兩天沒出門,柴叔幫他把衣服拿去洗。本來他的衣服就沒幾件,洗了一直沒拿回來。反正在家裏,只能借那個男人的衣服穿了,對方也沒意見。
寬松的墨色浴袍從一邊的肩膀褪至腰間,露出優美的天鵝頸,精致的鎖骨被另一邊的黑色綢緞面料遮掩住。
肩膀處那片剛掉痂的傷疤就像被惡意刮蹭壞的完美雕塑品,任誰看了都恨得牙癢癢。
洛果碎對此毫無感覺,傷口不疼,他就無所謂。
“哼!怎麽搞得像我是他的私有物品似的。”他念念叨叨着,奶白的藥膏擠在大片的傷口上,粗魯地抹了兩把。
“他又不是燃燃……”
他話語一頓,一陣出神。
同樣叫謝燃,六歲時同樣在一個叫雍庭山莊的地方遇到家裏父母發瘋燒房子,還會彈那首《不存在的城市》。
雖然這個世界的謝燃發色和瞳色都改變了,但真的不是他的燃燃嗎?
如果是,為什麽他不認自己?
是沒有記憶,還是不想認?
這個猜測讓洛果碎的眼睛越瞪越大。窗外的風變得強勁,吹倒窗邊的花瓶,瓷片碎散一地,清透的水沿着木質地板的縫隙流淌。
血紅玫瑰花瓣散落,被擾動的白紗簾掃亂紛飛。
周圍的空氣瘋狂地滋生寂寞的情緒,他無意識地啃咬起未完全愈合的指甲,血腥的味道浸泡在舌尖味蕾。
“他不要我了嗎?”
淚水不受控制地落下,嘴角溢出鮮紅的血液,淺色的唇被染上詭異的紅。
那個生他的女人不要他了,他以為把那個快餓死在垃圾桶前的小矮子撿回去,從此以後他就會有家人。
那是他自己挑的家人,一輩子都不會離開抛棄自己的弟弟。
這樣就會有人一直一直陪着他,不是這樣的嗎?
之前燃燃會跟那對夫婦離開,是因為他不想走,所以燃燃替自己離開了。
幸好那對夫婦居住的雍庭山莊離孤兒院不算太遠,燃燃總是會偷偷跑出來,給他帶好吃的好玩的,一直一直陪着他。
“不可能。”
哪怕那個女人不要他了,他的燃燃也不會不要他的。
吱吖——
房間被輕輕推開。
洛果碎滿眼是淚地扭頭,望向僵在門口的男人,連哭都忘了。他跪坐在床上,渾身發麻,想要爬下床卻發現使不上一點力氣。
他虛弱地往男人的方向爬去,雙手伸出朝向男人。
他爬到床邊,忽然身體前傾,摔落床下。
沒有摔疼。
他陷入男人的懷裏,被穩穩當當地接住。好像他穿到這個世界後,再次見到謝燃,就像以前他們在一起時那樣。
他的燃燃總是能護住他。
謝燃把青年抱起放到床.上,握住青年的手指,指甲被啃破了,還在滲血。
他的眸色微沉,指背輕輕拭去青年嘴角的血跡。
他什麽都沒問,什麽也沒說。
洛果碎茫然地凝望男人,蜷了蜷手指,輕輕握住男人的手,輕聲道:“你沒什麽要跟我說的嗎?”
謝燃的目光撞入青年淡綠渴求的眼眸,扯了扯嘴角,沉聲道:“睡不着?”
洛果碎狠狠擰緊眉頭。
他翻身将男人壓在床.上,跨坐在對方腰間,雙手猝不及防地捧住男人完美的臉龐,氣憤道:“再給你一次機會,有沒有什麽要跟我說的?”
謝燃渾身一僵,而後,漫不經心地側過臉,嗤笑道:“我好像假性發.情了。”
洛果碎反應了三秒鐘,“哈?”
他艱難地回憶這個特別的名詞。Omega會在特殊時期進入假性發.情,這種情況大部分是由于與Alpha接觸過多,受到Alpha的信息素幹擾。
或者在即将發.情期前,由于使用抑制劑過多導致的副作用。
“所以你半夜偷偷跑來我的房間,”他懵了一下,不确定道,“是要我幫你嗎?”
“你等下。”他的思緒被帶偏了,別人需要幫助的時候,他總是習慣性地把自己的事情排到後面,優先處理別人的請求。
這樣的讨好型人格不太好,但他不知道怎麽改。
而且遇到麻煩的人,還極有可能就是他認識的那個燃燃,直接就是他的優先處理的永遠第一順位。
他爬到床頭櫃,在抽屜裏翻找了一陣子,取出一個黑色盒子。
他從盒子裏取出注滿透明液體的針筒,抓住男人的手臂,将長針紮進血管裏。他害怕地閉上眼睛,自己先“嗷嗚”喊了聲疼。
“等!”謝燃想阻止,青年已經把抑制劑注射.進他的身體裏。
他的喉結起伏,啞聲道:“這是?”
“放心,是Omega用的抑制劑,不是Alpha用的。”洛果碎松了口氣,察覺男人神色不對,剛松的那口氣又提了起來,頭皮發麻地詢問,“你不是抑制劑用多了起副作用,才假性發.情的吧?”
謝燃:“……嗯。”
他頹喪地倒在床.上,用手背蓋住眼睛。
他呼吸變得急促,渾身的血液都在藥劑的作用下開始瘋狂湧動,想要将這試圖膽敢抑制Enigm息素的藥劑排出體內。
而排出的唯一辦法,就是宣洩出去。
他像往常估模着青年睡着後,悄悄摸進對方的房間,釋放信息素讓青年陷入醉酒的狀态,乖乖一覺睡到天亮。
記憶中青年當年被親生母親抛棄後,留下了很嚴重的心理陰影,總是會害怕被再次抛棄。
當年青年把他撿回家,偏執地把他當成弟弟,替代“家人”這個空缺。
後來他發現青年的內心極度匮乏,在沒有人陪着的情況下,特別是一個人睡着的深夜,陷入噩夢中,就會開始一步步地傷害自己。
從那以後,他就沒讓青年獨處過。
他不知道這些年青年是怎麽過來的,顯然沒有克服恐懼,反而還更嚴重了。他煩躁地扯過被子捂住腦袋,在他不在的時間裏,是哪個混蛋取代了他的位置?
“更難受了嗎?”
洛果碎有些慌,闖禍了。
他趴伏在男人胸膛上,努力釋放自己的信息素,不确定道:“這樣會好受些嗎?”
謝燃渾身繃緊,呼出的氣息一片灼.熱。
Omega的抑制劑只會讓他體內的信息素紊亂,青年還不怕死地火上澆油,釋放出誘導性的Alph息素。
“好香呀。”
洛果碎被Enigma的獨特信息素誘.惑,湊近男人的脖頸,鼻尖輕輕刮過發燙的肌膚,輕聲道,“要是太難受,要不……”
“我咬你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