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六章
彈藥庫在管理局最東邊的地下倉庫，就在被分離的器材區的正左邊。
照理說，彈藥庫這麽重要又危險的地方，除了方舟上的三位長官，其他任何人都沒有進入的權限；
但可能是安之前和護衛們打過招呼，也可能是菲亞曼待在安身邊實在太久，她的這張臉，總是能讓她比別人多出幾層隐形特權。
監控已經被反抗軍的人控制住了，菲亞曼走到倉庫前面，拿出安的卡，幹淨利落地朝感應處一刷；
兩個看門的守衛看到大剌剌走進來的菲亞曼，神情疑惑：“菲亞曼？你今天不是調休嗎？怎麽又回來上班了？”
‘看來這幾個人是把她當成來執行命令的’，菲亞曼眼神閃了閃。
“我接到指令，來替換守衛隊所有的彈藥包。”她順着那名守衛的話說了下去。
“可這不是一周前才換過？”那守衛撓了撓頭，“這麽快就用完了嗎？”
“上面的命令我無權過問”，菲亞曼絲毫沒慌，她冷淡擡眼，看不出任何異常地問道：“怎麽，你們是不能給嗎？”
那兩名守衛看着菲亞曼篤定的神色，都開始有些懷疑自己，他們對視一眼走向對方準備商量出一個折中的對策；
但說時遲那時快，菲亞曼突然一個健步沖到兩人面前，彎下腰、腿一掃，将兩人同時掀翻在地！
她雙手勒住一個人的脖頸，再用腿将另一個想爬起來的人鎖住，含有安眠藥劑的針管從她的袖子裏劃出，她用牙齒咬掉蓋子，絲毫沒有猶豫地朝手下那人的靜脈注射了進去——
一個守衛被迅速放倒，而另一個也在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後頸被菲亞曼的小腿猛然一劈，失去了意識。
菲亞曼輕手輕腳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沒有染上的灰塵，閃身進入了武器內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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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局的武器庫很大，或者應該說，菲亞曼這輩子都沒見過武裝戒備如此完善的方舟。
——槍、彈藥、核武器、化學武器應有盡有，而在倉庫中間的空地上，甚至還停了輛小型裝甲！
菲亞曼下意識打了個寒戰。
在沒進武器庫前，她也曾天真地考慮過，要是管理局和反抗軍真打起來，亞瑟他們到底能有幾成勝算；
但是現在，她非常确信反抗軍和管理局只有合作共贏這一條路可以走。因為如果管理局真想鬧大，就算有100個類似反抗軍的組織估計也抵擋不住。
菲亞曼按照亞瑟的要求裝了不少相對小巧精致但火力足夠強勁的槍械進入背包，
正當她覺得此地不宜久留準備見好就收地離開，一道幽幽的詭異藍光突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這地方竟然還有個小房間？’
菲亞曼輕手輕腳地走到藍光附近，恍然發現這原來是個非常隐蔽的實驗室！
‘為什麽一個武器庫裏還會裝備實驗室？？’菲亞曼好奇地走上前去，悄悄打開了那本就被開了一道的縫的門——
‘呲啦、 呲啦——’
一陣陣電流的聲音夾雜着水聲在帶有回聲的實驗室內不斷回響，實驗室內漆黑一片，只能靠着門口的藍光堪堪看到前面的路；
菲亞曼拿出背包裏的手電筒，小心翼翼地開到最低檔：
1號藥劑、5號藥劑、10號藥劑....... 這些都是什麽？？？
菲亞曼心裏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她将手電筒慢慢上移......突然！一個慘白又帶着詭異笑容的人臉貼住了實驗缸的玻璃壁，在菲亞曼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出現在她眼前！
“啊——！”菲亞曼沒忍住小聲驚叫出聲；
她立刻退後兩步，用有些顫抖的手照了照實驗缸旁邊的解釋銘牌：
“18號藥劑變異體......”，她由內而外地打了個寒戰，“人體攜帶版，生化武器？？！”
武器庫的警報聲在這時響了起來！
菲亞曼掐了把大腿，強行讓自己緩過神，然後她跑出這個恐怖到極致的實驗室，想趁着守衛沒來之前趕緊從武器庫的排風口裏撤離出去——
可一切都太遲了，還沒等她找到逃脫通道，阿克曼和米勒就已經到了武器庫門口。
“真不容易！”米勒一邊拍手一邊笑着從門口慢悠悠地走進來，“5年了，我終于抓到你了。”
‘艹！難道這是米勒的圈套？’菲亞曼呼吸一滞。
“雖然對你一直很懷疑，但你的手腳是真幹淨”，米勒像狼一樣，不緊不慢在武器庫裏踱步，“如果不是立場不同，我可能會挺喜歡你的～”
整個武器庫的氛圍緊繃得可怕，連呼吸和心跳都變得清晰可聞。
阿克曼神色陰郁的站在門口，渾身上下都散發出冰冷駭人的低氣壓。
他原本是為了之後的勘探計劃來武器庫調取武器，沒想到一進門就看到兩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守衛，和在旁邊笑得花枝亂顫的米勒。
“來人——！”阿克曼終于出了聲，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陰沉，“把塞西莉娅抓過來，和菲亞曼關到一起！”
“不行！”菲亞曼終于忍不住了。
她從裝甲後面走了出來，神色憤怒地看向阿克曼，“你什麽意思？！一人做事一人當，為什麽非要把她也牽扯進來？！”
一群守衛看到菲亞曼現身，飛快而整齊地跑過去将她手中的背包搶走，強行把她按在地上。
“她之前不是說過嗎？”阿克曼頗為居高臨下地一步一步靠近菲亞曼，“作為你的上司，她願意承擔你行為帶來的一切後果。”
他頓了頓，神情有些變幻莫測：“而且你和她關系這麽親密，我不相信她能對你的所作所為毫不知情。”
是的，當初就那麽簡單的一句：願意承擔菲亞曼行為的全部後果。讓阿克曼和菲亞曼都記了很久很久。
不過菲亞曼當時以為阿克曼是不喜歡安當衆忤逆他的命令，現在看來，也許他們心底最深處的想法都是一樣的。
“你們不也說了，我手腳很幹淨”，菲亞曼看透了阿克曼的心思，有些嘲諷地開口，“如果連米勒這個變态都揪不出我的把柄，更何況塞西莉娅？！”
“不要因為自己的原因牽扯無辜的人！”
阿克曼眉頭一蹙，菲亞曼簡直是在他的雷點上反複蹦迪！他舉起手中的槍對準菲亞曼——
突然，武器庫的大門再度被打開，安像從天而降的神兵一樣破門而入，在眨眼間擋在了菲亞曼前面。
“住手！”安厲聲喝道，“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準動我的人！”
阿克曼冷笑着放下槍，
他一步一步走向安，然後用槍口直直挑起安的下巴：“菲亞曼加入了反抗軍這件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什麽.....？”安有些震驚。
她猛然回頭，看着後面明顯和正常人無異的菲亞曼，眼底閃出一絲複雜的光芒。
“呵，你懷疑我？”安挑釁地将自己的下巴放在槍口上一動不動，眼眸中那絲倔犟的氣焰又回來了。
“不是嗎？”阿克曼倒是率先收回槍，微微退後一步，“如果你不知道她和正常人一樣有痛感，三年前為什麽非要替她承受鞭刑？！”
“如果你不是想替她掩護身份，為什麽當年不允許我們中的任何人繼續調查下去，為什麽有關她的一切你都要阻攔？”
“哼，那照你這麽說，我是不是也應該是反抗軍的成員？！”安覺得阿克曼簡直莫名其妙，“但你不是自己都說過，我不會加入他們，也不可能加入他們——”
“要是沒有菲亞曼的話我确實很确定！”阿克曼眼底突然閃過一絲戾氣。
‘啪！’
電光火石之間，安突然将眼前的一切都捋清了。
她忽然覺得有些好笑，明明方舟的情況的都這麽危急了、明明全人類的生死都迫在眉睫，而他們還站在這裏，處理着背叛、私欲，這些看似是公事實際卻和人類存亡沒什麽關系的愛恨情仇。
——人類就是這樣，一旦有了情感，再理智的人都會不可避免地被情緒沖昏頭腦，即便冷血理性到阿克曼這個地步也不例外。
“肯特”，安嘆了口氣，上前輕聲在阿克曼身邊說道，“我是你一手帶大的。從某種程度上，我們倆是共生關系。”
“無論你是否真的信任我，或者我是否真的信任你，你都要知道我不可能做出和你截然相反的選擇。”
她苦笑了下，“成長的烙印和思維的鐐铐在我身上已經固定成型。你可以不相信我，但請你相信把我養大的你自己。”
武器庫內寂靜無聲，不明所以的米勒和菲亞曼，還有一群人偶守衛看着阿克曼由憤怒漸漸轉化為平靜，
他恢複常态冷淡地掃了安一眼，接着退後一步，不再說話了。
米勒一臉控制不住的憤怒，因為他知道先生估計又是被塞西莉娅那個賤人給迷住了！
他沒膽對着先生面前撒潑叫喚，卻可以拿安和菲亞曼出氣。
于是他帶着一臉變态的笑容走到菲亞曼身邊，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像對待實驗品一樣摸了一圈：
“所以塞西莉娅，你準備怎麽處置你這位，下級呢？”
“別碰我！”菲亞曼一臉厭惡地甩開米勒的手。
“要我說，我還缺少一個漂亮的樣本”，米勒咂摸兩聲，“不如你就忍痛割愛，送給我吧～”
安根本看都沒看米勒一眼，
她揮揮手，讓守衛軍把米勒從菲亞曼身邊扯開，然後定定地看着菲亞曼的雙眼，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菲亞曼，為什麽這麽做？”
其實她想問的是，為什麽不告訴我你還活着，為什麽你寧願去找反抗軍，也不願意找你最好的朋友幫忙？
安寧願菲亞曼是被脅迫的，也不願相信她是主動選擇了另一方。
“為了自由。” 菲亞曼笑了，回答很官方、也很悲哀。
安看着菲亞曼一背包的武器，被氣笑了：“開啓戰争，傷害無辜的百姓就是你們想要的自由？！”
“那也比活在虛假的伊甸園裏好！”菲亞曼壓抑着的情緒終于爆發，“推翻管理局的統治，我們所有人才能知道自己從哪裏來，到哪裏去在為誰而活！”
‘啪！’攔在菲亞曼和安之間的弦陡然斷裂，一切妄想和猜測在這一刻都悄然無聲地被擊了個粉碎。
安和菲亞曼相互對視着，無聲哭泣。
以前的一幕幕像走馬燈一樣不斷出現在她們眼前，但她們彼此都悲哀的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安”，菲亞曼朝安伸出手，“你還記得.......那天你問我，能不能理解哭是什麽感覺......”
“——我能理解的。”
她擦掉眼角的淚水：“我當時多希望拍拍你的肩、甚至抱一抱你，讓你不要難過，但是我不能。”
“你問我自由在我心中到底是什麽？其實很簡單。”
“我只希望在未來的某一天，我們所有人都能随心所欲的哭泣、大笑，而不是連擁有情緒的權利都沒有.......”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但這不是現在的我們可以負擔得起的。”
安躲開菲亞曼的目光，用阿克曼曾教育過她的話回複。
“.......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
我讓所有對我充滿期待的人失望了。
落日的鐘聲響起，把方舟上的一切都襯托得無限悲哀。
安深吸一口氣看向一邊，然後咬牙狠心道：“來人！把菲亞曼關進監獄！......永久監禁。”
“塞西莉娅，依照伊登律法，叛變需處以死刑”，一直冷眼旁觀的阿克曼這時卻突然出聲，“你不可以為她壞了規矩。”
他手一擡，後面的守衛全都齊刷刷地舉起槍，毫不留情地對準菲亞曼。
“我看誰敢？！”安嚴厲一瞥，“現在我才是長官！”
阿克曼：“我說過你要以大局為重！”
‘砰——！’
尖利的槍聲和激烈的争吵聲一并響起，安不可置信地回過頭，只見菲亞曼舉着槍對着自己，笑着倒在了血泊中。
‘——————！”
時間仿佛暫停了，
安也許叫了，也許沒叫，她只知道在那一瞬間自己全身都是冰冷的，身體比思維先快一步跑到菲亞曼身邊。
安抱在倒在地上還留有最後一口氣的菲亞曼，用顫抖的指尖不斷地擦去從菲亞曼口中源源不斷溢出的鮮血。
“.......別......哭.......”，菲亞曼擡起手，艱難地擦掉安的淚水。
然後她最後向安揚起了一個苦澀又美豔的微笑：“........謝謝你，......我愛........”
話音戛然而止，
——她的手落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