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孤獨火箭」
第02章 「孤獨火箭」
Q:為什麽人絕對不可以“戀愛腦”?這很不好嗎?
A:我說的“戀愛腦”一詞不是貶義。當然,我也不是說它就很褒義——池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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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會喊她“崔木火”,并且持之以恒地喊她“崔木火”,甚至喊了十一年還不打算改正的,只有池不渝一個。
崔栖燼這個名字的确拗口。
這源于她職稱為森林工程專業教授的媽崔禾,以及職稱為能源化學工程專業副教授的爸餘宏東。
如果有其他人得知她名字由來,想必會感嘆一句崔栖燼當真是這兩人的愛情結晶。
當然崔栖燼不可能每次自我介紹,都把崔禾和餘宏東的職稱和一生鑽研的事業帶上。所以她極其不喜歡自我介紹環節。
也始終對那次自我介紹記憶猶新——
那是在2013年,成都的夏遠遠沒有現在熱,高中教室還沒有裝空調;如今火遍全網的大熊貓“和花”,還有七年才會在大熊貓繁育研究基地出生;兩個月前陶喆來過成都,在他的小人物狂想曲演唱會上,和全場大合唱了大半首《普通朋友》。
崔栖燼不罕見地在夏天患了重感冒。
成都下了罕見的暴雨,她臉色慘白地站在體育館臺階上,軍訓服被黏膩冷汗浸透,面對着排排坐穿着軍訓服的青澀臉龐,阖緊眼皮,一字一句地說——
我叫崔栖燼。栖息的栖,餘燼的燼。
那時她已經頭重腳輕,光是站着就已經消耗太多體力,只聽見底下隐約有人小聲讨論,
“啥子嘛,啷個有人名字取那麽偏的字嘛!都記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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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費勁擡起眼皮,視野裏是一片綠,每張臉龐都虛成一個小點,模糊不清。
不知道剛剛是誰說她名字難念,也不知道是誰在這之後大喊一句“地震了!”——
只聽到驟然間外地同學的讨論聲驚呼聲,一時之間天下大亂——有第一次見地震感到神奇的,迅速掏出手機一邊恐慌一邊新奇地拍攝藍色水桶裏晃蕩的水面;有忍了很久只想出去放風的男同學,借機大喊“地震了快跑!”,像猴子一樣在體育館裏蕩來蕩去;有扁桃體發炎的教官,扯着嗓子喊“小震不用跑!”的嘶啞聲……
也不清楚天旋地轉間,她往前栽倒的那一秒鐘到底發生了多少事——
大概是好幾雙踏過雨水的髒亂腳印,在這一刻全都朝她紛至沓來。
空氣中灰塵飄搖,兵荒馬亂。
失力摔倒的人表情不會太好看,當時她出了很多汗,臉濕漉漉的抵在體育館木質地面,想必也是歪七扭八。
能見視野變成一臺像素模糊的dv,畫面迷虛而動蕩,聚焦功能受到嚴重損壞。
崔栖燼暈暈沉沉,忙亂間在所有朝自己跑過來的腳步中,視線聚焦在一雙高幫匡威帆布鞋上,蘋果綠色的……
以及對方卷起來的軍訓服褲腿;裹住半截小腿長襪,白色的;還有長襪上瘋狂跳動的兩只狗耳朵,棕色的。
這雙鞋跑得比所有人都快,頗有一騎絕塵的架勢。停步的時候甚至好危險,差點一腳蹬到她臉上。
但最後鞋的主人還是剎住車,大喘着氣蹲在她面前,低下頭,帽檐下的眼瞳仁很黑,皮膚很白。角度原因,她只能與對方小狗襪上的那雙呆滞眼睛平視。
“完了完了,同學你沒事吧——”
耳邊傳來語無倫次的一句話。崔栖燼微微眯起眼,看不清這人的臉,只搖搖頭,張開自己幹澀的唇,說只是重感冒。
這人似乎聽不見她在說什麽。
于是又很慌忙地把帽子摘了,耳朵湊近,在一片動蕩嘈雜中,這人微微側過的丸子頭掉落到她眼皮上,亂亂的,軟軟的。
應該是剛剛洗過,有綿甜的發香。
這時她看見了她耳朵前的一顆紅色小痣,好像因為高度緊張變得更紅。也在一片水泥灰塵、汗漬酸臭和雨水腥氣中……聞到了她的味道——
類似某種海島城市水果專屬的甜香,将一切暈眩的、亂七八糟的、嘈雜的……全都清洗一空。
以至于崔栖燼恍惚幾秒,很無厘頭地冒出一句,
“你軍訓時候還随身帶個芒果?”
這人總算聽清她說的話,丸子頭軟趴趴,在她眼皮上晃了晃。
她轉過頭來,瞪大眼睛看她。
皺巴着臉,柔軟掌心探了探她的額頭,憂心忡忡,最後擡起頭張望周圍,扯着嗓門大喊,
“快叫救護車啊!崔木火同學腦子燒壞了!”
就是這一嗓子,喊停了所有騷亂喧鬧的人,喊停了地震,亮瞎了崔栖燼的耳朵。
讓她徹徹底底地暈了過去。也讓崔栖燼在後來一直懷疑,就是在那個時候,她的耳朵留下某種無法醫治的後遺症,一碰水就癢。
那是崔栖燼這輩子第一次坐救護車,兩公裏路花了123塊,因為一次去醫務室就可以搞定的重感冒。
也是第一次有人喊她崔木火,在她最讨厭的自我介紹環節之後。
她也是第一次問一個陌生人有沒有随身帶芒果——一個這樣唐突并且不太正常的問題。
以至于後來真到了救護車上。
病床很窄也很不穩當,她的左邊坐着兩個白大褂和扁桃體發炎嗓音嘶啞的教官,激烈讨論着她何時暈倒有什麽症狀的狀況。
還坐着一個穿軍訓服的女生,帽子還沒來得及戴上,微微側綁的丸子頭晃晃悠悠,幾捋碎發被汗水浸濕,狼狽貼在臉上。
應該就是剛剛那個蘋果綠。
女生一邊回答白大褂的問題,一邊瞄到她似乎醒了。便微微放松皺巴巴的臉,湊近,把手伸過來,小聲地說,
“崔木火同學你好,我叫池不渝。”
坦然和她對視半秒,又用手裏的東西順勢拍拍她的額頭充當安慰,“我不是壞人你別怕,校醫院還沒開門,我和教官正在護送你去最近的醫院。”
兩句話落下,輕輕的。
崔栖燼感覺到自己額頭上被什麽東西輕拍了兩下。
不輕不重,比起體溫來說冰冰涼涼的,下意識伸手去摸額頭——
什麽也沒摸到。
反而是聽到一聲特模糊的笑。
下一秒,剛剛貼到額頭上的東西,被輕軟手指塞到了她手裏。
她低頭,竟然是一個黃黃的芒果,握在手裏正正好的大小,有些涼。
她給了一個芒果給她,一個真的芒果。在一輛快要把她晃到想把胃嘔出來的救護車上。
好突然。
“這是什麽?”她愣愣地問。
似乎是這句話将芒果皮肉劃開。
她因為重感冒發堵的鼻腔,瞬間被豐茂擁擠的芒果氣息充盈了三分香甜。
“啊?”池不渝還是低頭望她,被綁成丸子的發軟軟地耷拉下來。
疑惑,很快疑惑轉為擔憂,擔憂過後又轉為一臉嚴肅。最後伸出手來探她的頭,覆在她額頭上的掌心軟軟的。
“也沒有發燒啊……”
剛下過一場暴雨的夏日,忙亂嘈雜的小地震,嗚哇嗚哇的救護車,所有聲響都含混不清,像被塗上一層色拉油模糊了輪廓。
只有這人的聲音是亮的,卻又有些薄,有點尾音,像炎熱夏天劈開半邊的冰芒果。
以至于在這一刻,她真的覺得自己腦子被燒壞了。
才會聽到半顆冰芒果和她說,“給你的芒果啊。”
她當然知道這是芒果。只是……她為什麽突然要給她一個芒果?這又是哪裏來的……難道她真的在軍訓時候随身帶個芒果?
崔栖燼愣怔握着手裏冰涼的芒果,大概是因為重感冒奪取太多白細胞的關系。她的頭暈腦脹仍舊沒有好轉。
她也仍舊覺得這一切不可思議。
救護車将夏日和現實隔絕,日光漏洩進來,老舊車輛內悶熱不堪,車輪在嘈雜忙亂中向前,跌跌撞撞,速度仿佛很快,又很慢——恍然間她覺得,這好像一艘開往太空的孤艘火箭。
池不渝坐在她身旁,低頭看她快要握不住手中的芒果,又伸手過來,溫軟手指輕輕握住她的手,幫她把手中格外大的芒果穩在手心。
之後就又搖搖晃晃地看她,在這艘孤獨火箭上朝她彎着眼睛笑,尤其明快對她講,
“等會吃吃看甜不甜,我剛剛等救護車過來的時候在學校門口那家水果店買的,好像叫什麽來着,你如果這麽喜歡吃芒果的話,以後都可以去那家買……”
一瞬之間她想起以前發燒生病看過的一部臺灣青春片,笑得人畜無害的女主角穿着灣式襯衫校服站在影影綽綽的芒果樹下,遞給過路人一個散發着甜香味的冰涼芒果。當時她口幹舌燥,上吐下瀉,沒有任何想要進食的想法和胃口,迷迷糊糊看到電影時只覺得那個芒果想必很甜很清爽很鮮潤,也許會比她吃過的任何水果都好吃。
而池不渝和她第一次見面,就遞給她一個這樣的芒果,彎着眼對她說,
“你可以叫我池不水或者水水。金木水火土,就是木火中間的那個水。”
那個芒果其實不太甜,孤獨火箭是重感冒下的假象,五行最早記載的相生順序是木火土金水。
木火和水中間隔的距離很遠,大概不止一億光年。
而她從那個時候開始喊她崔木火。而被其他人吐槽格外拗口的“崔栖燼”,後來也被喊順了口。于是不知怎麽,班上還是只有這一個人喊她崔木火。
也不知怎麽,那樣兵荒馬亂的初識,那艘被重感冒誤判的孤艘火箭,那一顆新鮮健康不太甜的芒果,那兩個恰好被誤以為合拍的姓名……
都沒能讓她和池不渝成為朋友。
“不能做普通朋友~~~”
發行于1999年的《普通朋友》,從2013年的夏,唱到了2024年初雪夜。
一盤四分十五秒的磁帶,唱完成都這十一年的新鮮和老派,在黑暗的那幾秒鐘悄然結束。
崔栖燼似乎聽到“咔”地一聲,是時間齒輪卡到合适的位置,被她上了鎖。
熱烘嘈雜的冬日酒館,她低頭,看到玻璃窗外的黑影穿一雙棕黃色雪地靴,靴邊沾了點剛落下來的新雪。
似乎是因為冷,所以在外面費力觀察了黑糊糊的酒館內後,又用力跺了跺腳。
池不渝大概是以為她沒聽清,然後又哈了一口氣,在玻璃上寫了兩個字,用戴着毛絨手套的手指在上面戳了戳——
木火。
崔栖燼徹底回過神來。
先是利落地撿起章魚哥面具,站起來的那一秒全場燈突然大亮。珊迪在用話筒喊“讓我看看是誰還沒有戴面具哈!”
這時池不渝整個人還十分遲鈍地趴在窗外,穿一件咖啡色絨絨牛角扣大衣,戴一頂湖藍色護耳毛線帽,兩邊垂帶軟軟地垂在柔順棕長發邊,被風吹得飄飄悠悠的。
大概是因為剛開燈晃眼呲牙咧嘴地閉了一下眼,眼睫毛上還耷拉着殘雪,微微泛紅。
像一只拉着雪橇穿着棉襖的白色博美撞到了鼻子。鼻梢還被凍得紅紅的,戳在玻璃上。
戴着毛絨手套的手指還頂在玻璃上,兩邊是用手指在霧氣中寫的兩個字。
像極了博美的兩只短耳朵。
短耳朵緩慢在水霧彌散後消失。池不渝也慢慢眯起眼往裏看。
在崔栖燼眼裏,池不渝這個人的臭毛病有很多,其中一個,就是她明明近視三百度卻老是嘴硬不愛戴眼鏡。
崔栖燼特別看不慣這一點。
實際上她也偶爾會想,池不渝的這種倔強要是放在其他地方可能有點用,放在不戴眼鏡這種事情上,除了會發生事故以外沒有任何效用。
同理,池不渝那十分糟糕的酒品,在她看來也同樣值得批評。盡管她自己的酒品也沒有多好,但她自覺在可控條件下不會喝酒。
——崔栖燼盯着池不渝幾近眯成一條縫的眼,這麽想着。
下一秒,池不渝總算将視線移到她臉上。
酒館內燈閃了閃,池不渝的眼睛忽然微微睜大,整個人僵了半晌。
過了好幾秒鐘,倏地用左手手掌蓋住眼睛,手套沒蓋住的臉和脖子卻都在緩慢變紅。
這個笨蛋似乎在嘗試掩耳盜鈴。以圖回避自己剛剛的失誤。
隔着逐漸清晰的酒館玻璃,隔着那行“今日愛情天氣預報”的霓虹字體,隔着用手指一筆一畫寫下的“木火”……
池不渝偷偷從手套間隙裏瞄她一眼,又很快移開,聲音仍舊有點發悶,
“崔……木火,你怎麽也來了?”
彼時酒館喧鬧得像是一場電影中鼎沸的高潮畫面,人聲穿梭飄搖。
在懸濁無序的環境裏,她尤其明亮。
崔栖燼能聽到酒館內珊迪的呼喊,以及其他人将她們兩個認出來之後的起哄聲。
也能看到池不渝在絨絨手套間隙裏,那雙閃躲卻又大膽的眼。
于是她緩緩嘆一口氣,把剛剛折騰來折騰去才撿起的面具又放下,往前踏一步,擋在池不渝前面,
“我勸你趁現在趕快跑掉。”
她理所當然地這麽想,也這麽說——因為池不渝酒品實在是太差了。
下一秒瞥到池不渝手上快要掉下去的海綿寶寶面具,沒忍住,又補充一句,
“海綿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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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章魚哥忍痛換來的犧牲,還是沒能讓笨蛋海綿寶寶跑掉。
——看過這部動畫片的人都知道,這才是《海綿寶寶》會發生的情節。章魚哥永遠不會和海綿寶寶攜手同行一起逃離蟹堡王。
這一集演完,她們兩個分別得到一杯愛爾蘭之霧。被珊迪笑眯眯地端過來,說請她們喝,這不算懲罰,只能算是給福利。
衆目睽睽之下,崔栖燼沒有破壞游戲規則。遵守規則一貫是她推崇的人生哲學。當然,更多時候,她願意自己來創造規則。
在珊迪手持dv記錄下,崔栖燼微微別開臉,一杯愛爾蘭之霧下肚。
酒館氣氛被推至高濃度的迷醉,燈光又被調至黯淡氛圍。
綿密咖啡氣息還在口腔擴散,初雪活動正式開始,摘下面具的珊迪在臺上講述自己的初雪故事熱場。
恍惚間殘餘液體在喉間滾動,崔栖燼半掀開眼皮,望見池不渝頂着那頂湖藍色護耳毛線帽,柔順棕發還有幾捋不聽話地跑到肩頭。
而池不渝本人則抱着空酒杯,在她的斜對面落座,步伐似乎已經有些搖晃。
崔栖燼抿一下唇,低下視線,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多管閑事。按亮手機屏幕,21:23,她轉着空空的酒杯,等23跳到24,又聽見有人随口問一句“你在香港怎麽樣”。
這本是一句極為普通的寒暄。
然而下一秒,崔栖燼下意識地将視線飄過去,在空氣中與池不渝漂亮明透的眼相遇。
剛剛被吞下去的愛爾蘭之霧在空氣中緩慢流動,味道在一瞬間似乎變濃了百分之五十,只有喝下去的兩個人才知道。
目光忽然變成某種真實的介質,實實在在地粘着在空氣中,被一來一回地拉扯着。
她不緊不慢,她微微抿唇。
最後又同時移開。
崔栖燼若無其事地低眼,敏銳聽到那邊池不渝慢吞吞地說,
“就……挺好的吧。”
崔栖燼低着下巴,對此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池不渝似乎注意到她沒再注意那邊,挺直的脊背很快松快了下來,細瘦白皙的手腕從絨絨大衣袖口伸出來,端起一塊芒果千層咬了一口,腮幫子鼓鼓的,護耳帽兩根帶子也跟着搖搖晃晃。
去了半年香港,這個人還是沒改掉吃到好吃的就會忍不住晃頭的習慣。
像只愛囤食的倉鼠。
崔栖燼這麽想着,卻又隐約聽見池不渝微微揚起尾音說一句“就是香港從來不會落雪”。
她捏緊杯子,嘆一口氣。
本打算離開,可班長似乎注意到她的不對勁,關心地湊過來,“怎麽了崔栖燼,你是不是喝了酒不舒服?我現在才想起來你和池不渝酒量都不算好,抱歉啊,剛剛應該替你們擋一下的。”
崔栖燼臉色蒼白地搖搖頭,說,
“沒事。”
“真的沒事?”班長狐疑地問。
崔栖燼維持着嘴角微笑,“真的沒事。”
“好吧。”認真負責的班長總算放下心,“看來你酒量比以前好了很多,我記得你以前也就一杯的量,現在一杯愛爾蘭之霧都這麽活蹦亂跳的……”
拍拍她的肩,“可以啊你!”
崔栖燼覺得班長記憶出了錯,提醒她,“只有一杯量的是池不渝,你記錯了。”
“是嗎?”班長視線向上,回憶了一會,恍然大悟,
“好像真記錯了,只有一杯量的真是池不渝。”
崔栖燼滿意點頭,低一下眼有些發暈,感覺有人在看自己,又感覺沒有。
再擡眼,她似乎模糊間看到池不渝望着她。好像在疑惑“你怎麽會來這種場合”,臉上變成了一種朦胧的看不清的紅。
短短幾秒鐘,視野裏的池不渝變模糊又變清晰,似乎換了幾百個表情。
燈光搖晃得厲害,她晃了晃頭,又發現池不渝軟綿綿地圈着酒杯,酒杯裏是喝到一半的藍色透明液體。看樣子已經是第二杯了。
崔栖燼竭力睜了睜眼,想要看清到底是不是第二杯,卻又看到池不渝斜撐着臉使勁朝這邊看,臉快要砸下去。
池不渝的目光被那一杯愛爾蘭之霧變得柔軟濕黏,化成了被融成液體的藍色冰糖,隐隐約約地往她這邊望。
又好像沒有。
難道記錯的是她,只有一杯酒量的是她,而不是池不渝。
卻又聽到班長在她耳邊樂呵呵地說,
“對了!只有一杯酒量的确是池不渝。”
崔栖燼放心了。結果下一秒就聽到班長尤其篤定地說,
“因為你的酒量只有半杯啊!”
崔栖燼用手指戳了戳桌子,表示不信。
班長又說,“而且你喝醉了喜歡對人笑,跟朵花似的,還不管人家說什麽都有求必應。”
“有嗎?”
“有啊——”班長一邊很自然地答着,一邊很自然地看向崔栖燼,目光突然凝住。
此時崔栖燼的嘴角還沒斂起,朝一個方向直視着的目光,很緩慢地轉到她臉上。
又朝她揚起一個笑。
班長表情凝重地放下酒杯,“壞了。”
緊接着,一聲“嘭”,那邊池不渝的頭栽倒在了桌上,周圍傳來喊幾道慌亂喊“池不渝池不渝池不渝”的聲音。
吓得班長連忙轉頭去看情況。
頭才轉到一半,這邊又是一聲很響的“嘭”,有人驚呼——
“崔栖燼你怎麽也倒了”。
一時之間班長的頭停在了空中,不知該往哪邊轉,她猛地一拍腦門兒,
“都八年了,你倆酒量怎麽還這樣半斤八兩啊!”
完了啊。還又真跟那次同學聚會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