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076
第76章 076
“我以為你不會見我呢。”
南清的聲音帶着一絲淡然, 像是在敘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房間內空氣凝滞,時間在她的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停止了流動。
李昭沒有立刻回應。他站在落地窗前,修長的身影筆挺如松, 西裝革履的剪裁無可挑剔。他雙手背在身後, 目光投向窗外,似乎正沉浸在深沉的思考中。
窗外, 高樓林立, 城市的天際線在遠方蜿蜒, 日光雖然明媚,卻在落地窗的底色下,似乎是将整座城市包裹在一片冷冷的輝光中。街道上行人匆匆, 車流如織, 與這間寧靜的辦公室隔絕成了兩個不同的世界。
李昭的目光在這片繁華的景象中游離,眼神深邃而不可捉摸。
南清并不急于得到對方的回應, 她漫不經心地走到沙發旁,優雅地坐了下來。她的動作輕緩,對這一場見面早已做好了萬全準備。
李昭終于開口, 聲音裏帶着他一貫的冷靜:“越來越沒禮貌了。”
南清聞言,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毫不客氣地回擊道:“跟你學的。”
李昭的眼神微微一動,這般充滿野蠻性的南清, 還是多年前的那個雨夜——那時的南清如同一頭倔強的小獸, 被生活的風雨逼到了絕境, 而他則站在一旁,冷眼旁觀。
可這雙眼睛又讓他想到了南鶴, 跳河前的南鶴,那張帶着決然與絕望的臉, 如同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痕去。
李昭的聲音再次響起,帶着些許回憶的苦澀:“從什麽時候開始防備我的?”
南清的臉上沒有一絲波動,她淡然地看向李昭,仿佛這個問題早已被她在心中千百次推演過:“從你送我鑽石項鏈的那一次,從我去見楚建華的時候。”
李昭的眉頭微微皺起,他的目光停留在南清的身上,想要從她的臉上找到一些曾經的痕跡。可她的眼神冷靜得讓他無從捉摸。
“你為什麽不能像之前那樣,一直裝作不知道嗎?”李昭的聲音低沉,帶着一絲無奈。
南清淡然一笑,語氣中帶着輕描淡寫的諷刺:“所以,如果我繼續不知道,你會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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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沉默了,雙唇緊抿,不願再多言。南清見他不答,挑了挑眉,笑意更深:“既然你不說,那我為你補充。”
她挺直了身體,語調一如既往的平穩,卻帶着刺骨的冷意。
“你會慢慢侵入我的生活,不讓我叫你叔叔是第一步。然後,你會開始追求我,讓我和你在一起,或者你會向我求婚,又或者根本不會。為了防止我架空你,也許你會讓我為你生一個孩子。這樣,即使你先一步離開,這家公司也不會落入別人手中,它仍然在你的血脈中傳遞。”
李昭的面部表情依舊平靜,看不出他內心的情緒波動。南清看着他,笑得更加肆意:“至于我母親?你會無數次看着我的臉,懷念她。我只是她的替身,對嗎?”
李昭的目光始終冷靜,但眼底深處似乎有一抹無法控制的波動。南清并沒有停下來,她看着李昭毫無變化的神色,繼續輕聲說道:“或許我說的還是不對。”
她的聲音變得低沉,卻更加直白:“比起我剛才說的,你更想做的是将我永遠關在那棟房子裏,不是嗎?讓我的眼中只有你,借由我,來報複我母親曾經對你做過的事情。”
話音剛落,李昭的表情終于裂開了縫隙。他的眼神驟然變得銳利,雙拳微微握緊,幾步跨到南清面前,帶着壓迫性的氣勢。
南清依舊穩坐不動,仰頭看向李昭,毫無畏懼:“李昭,你到底是愛着我的母親,還是只是痛苦你無法掌控的失落?”
她的每個字仿佛利刃,直擊李昭內心深處最隐秘的痛楚。李昭再也無法保持冷靜,猛然伸出手,掐住了南清的脖子,力道之大讓她一瞬間失去了平衡,整個人被壓在了沙發的靠背上。他單膝跪在她的雙腿之間,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咬緊了牙關,低聲吼道:“停下。”
南清看着他,依舊是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她的嘴角突然揚起,輕笑出聲,似乎眼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李昭,承認吧,你誰也不愛,也沒人愛你,你只是一個不斷追尋他人認可的可憐鬼。”
李昭的手掌逐漸收緊,南清的呼吸開始變得困難,臉色也逐漸變得蒼白。她的雙手用力抓住李昭的手腕,試圖掙脫,可她的力氣逐漸消失,意識漸漸模糊。
就在她的意識即将陷入黑暗的瞬間,李昭的目光突然被她淩亂的領口吸引住了。那處白皙的肌膚上,一枚清晰的吻痕赫然映入他的眼簾,如同一朵豔麗的梅花,在南清的胸口上盛開。
李昭的動作猛然僵住,片刻後,他松開了手。
南清捂着脖子,劇烈地咳嗽着,眼角泛着淚光,卻沒注意到李昭眼中那一抹深藏的痛楚。
“是沈知行嗎?”李昭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低聲問道。
南清不明所以,愣了愣,似乎沒聽懂對方的意思。
李昭的目光從她的臉上緩緩下移,指尖輕輕劃過她的臉頰,最後停留在那處吻痕上。他的指腹輕觸那片肌膚,聲音中透着幾分脆弱和不可置信。
“你是在報複我嗎,喃喃?”
“我從來沒有在報複任何人,這些都是你的選擇,李昭,是你迄今為止做的所有事情的結果。”南清勾起唇角,眼神中透着一絲冷漠,語氣輕柔卻直指人心,一字一句都在挑撥李昭內心深處的脆弱。
李昭站在她面前,眉頭緊蹙,目光凝視着她的臉,似乎想從她的神色中捕捉到一絲動搖。他的西裝挺括,袖口的銀色紐扣在燈光下泛着微光,但他的臉色,卻因心中翻湧的情緒而顯得蒼白無力。
“你如今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他低聲開口,語氣中夾雜着挽留,甚至有幾分哀求。
他清楚,眼前的南清,已不再是那個曾經仰望他的小姑娘。
“那我離開丘鶴,将一切還給你。”南清的語氣冷靜,輕輕撩了撩耳畔的發絲,眼神平靜如水,沒有一絲波瀾。
李昭的目光瞬間暗了下來,嘴角緊抿,像是壓抑着什麽憤怒,他的聲音低沉:“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南清淡然地笑了笑,那笑容帶着幾分譏諷。
“把我趕出公司的人是你,打破我們之間平衡的也是你,李昭,你不能既要又要,世界不是圍繞你在轉的。”
李昭俯視着她,冷峻的面容在燈光下顯得愈發蒼白,那份平日裏深藏不露的脆弱感此刻暴露無遺。
曾幾何時,他是俯視她的存在,如今,她卻能夠直視他,甚至擁有可以與他談判的權利。
南清那份文件,就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文件中,揭示了李昭背地裏利用丘鶴公司為遠洋企業輸送利益的秘密。更為致命的是,丘鶴與政府間正在洽談的一筆外資合作案,此時正處于關鍵階段,稍有不慎,便會前功盡棄。南清手中的證據,足以摧毀這一切,李昭深知,若這件事曝光,丘鶴的前途将會蒙上巨大陰影。
南清知道,李昭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你今天來,只是為了頂着沈知行那條狗留下的痕跡,向我炫耀嗎?”李昭的聲音低沉,冰冷如刀鋒般劃過空氣。
此時,他心中的憤怒如同火焰在胸膛中灼燒,但他卻說不清,這怒火究竟是源自自己的謀算被破壞,還是因為南清已不再屬于他,甚至被他人奪走。
“不,我是來讨要理應屬于我的東西。”南清語氣平靜,絲毫沒有被他的憤怒所影響,“既然你主動開除了我,那期權加上賠償,一分都不能少。”
“這麽一點錢就讓你追着不放?”李昭的目光中透着輕蔑,語氣裏夾雜着嘲諷,暗示她不過是為了區區蠅頭小利,便去依附沈知行。
“我從小就是個窮孩子。”南清微微擡眸,語氣淡然卻帶着一種無法忽視的堅定,“造成這一切的人,是你。”
李昭的面色突然僵硬起來,仿佛被她這句話擊中了痛處,語氣間透出幾分氣急敗壞:“那你不如去怨你的母親!”
話音剛落,李昭便感到自己說錯了話。他轉頭看向南清,發現她的表情如同冰霜,冷漠而無情。
“如果你是這麽想的,李昭,你永遠也得不到我母親的心。”南清的聲音寒冷,帶着決絕,“我父親雖然貧窮,但他給予了我和我母親最好的生活,而你,永遠無法替代他。”
“更何況……”南清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李昭,“直至現在,你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麽。”
說完,她猛地揮開李昭的手,起身整理了一下被他扯開的衣領,動作幹脆利落。她站直身子,目光中透着一絲鄙夷。
“我給你三天時間,周五下班前,我要看到賠償款準時到賬。不然,這份文件會出現在你最不想看到的那些人的桌子上。”
南清轉身,頭也不回地朝門口走去,她的背影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決絕。
“沈知行就那麽值得你喜歡?”李昭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語氣中透着一絲苦澀與不甘。
南清的腳步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她沒有回頭,語氣卻顯得淡然,“你和沈知行,又有什麽區別呢?”
此時,房門外的沈知行擡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原本準備敲門的動作因南清的這句話而僵住了。
他站在門外,眉頭緊皺,眼中流露出幾分迷茫與困惑。
那一刻,他仿佛被什麽東西擊中,心底的某種情感突然湧上心頭。
夢,還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