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安紅豆(三)
等白澤再醒過來,居住的屋子周圍是困獸的陣法,身上還環繞着壓制法力的鐵鎖。
啓推開門,看見化成人形的白澤站在窗戶前,精致的側臉映着日光,卷長的睫毛微微地垂着,手臂上還繞着隐形的符咒。
“老師,怎麽變回來了?”啓笑呵呵地上前要抱白澤,白澤往旁邊一閃,冷言道:“擠。”
啓不依不饒地要拉白澤:“老師,別生氣了。”
白澤有些無奈地閉上眼:“你殺了臯陶,我知道你是被饕餮所惑,不怪你。你要殺伯益,我知道你是為了自保,我也不怪你。可你為什麽非要把我關在這?我有哪裏對不起你嗎?”
啓沉默了一會,突然苦笑了一聲。
“老師,你沒有對不起我。我只是害怕你不要我。”
“我喜歡你啊!”
白澤轉頭驚異地看着目光灼灼的啓,半晌沒說出話來。
末了白澤長嘆一口氣:“罷了……我的錯,你先走吧。”
啓不甘地問:“我不信老師一點都不在乎我。”
白澤有些沒好氣地說:“那不一樣……”
“一樣。”啓突然一把将白澤拉過來,一偏頭吻在了白澤的嘴唇上。
白澤一愣,下一刻試圖推開啓,剛一用力,就被渾身纏繞的符咒震的一個踉跄。
啓要上前扶住搖搖晃晃的白澤,白澤扶着牆往後退了幾步,臉色發白。
“你走吧……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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啓在原地站了一會,轉身離開了。
之後的日子裏,啓每日都變着法的找理由去看白澤,白澤也習慣了啓的示好。有時候啓半夜睡不着,非要跑過來摟着白澤,白澤也半不情願地化成巨獸任他躺了。
在白澤眼裏,啓一直是那個沒長大的孩子。
啓站在關押白澤的不遠處,目光裏都是期望。
“原來大王也有求而不得的東西啊。”一個陰陽怪氣地聲音在啓的耳畔響起。
啓轉身看着化為人形的饕餮,冷笑一聲道:“用得着你管。”
“我倒有個主意……”饕餮的聲音混着一絲愉悅。
啓狠狠地瞪着饕餮:“你敢打白澤的主意,我饒不了你。”
饕餮悻悻地離開了,渾濁的眼神裏卻透着狡詐。
一個月朗星稀的夜晚,白澤靠在窗戶邊找星星,啓突然推開門走進來,站在白澤身邊看着它。
“睡不着嗎?”白澤沒有看他,輕聲問。
啓沒有說話,白澤有些奇怪地轉過身,卻發現今日的啓不太對勁。
“啓?”白澤上前小心翼翼地問,“怎麽了?”
“老師,我一直有一個問題。”啓的聲音很平靜,“你為什麽不願讓我繼承王位?”
白澤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我知道你偷聽我說話,王位不是玩意兒,需要合适的人去擔任,你不合适,我不想強迫你去接這個擔子。我不是質疑你的能力,我……”
啓突然打斷白澤,平靜地問:“那你喜歡我嗎?”
又是這個該死的問題。
白澤皺眉道:“這不重要……”
“重要。”啓很執拗地說。
“你永遠都不會選擇我。”啓的聲音有些悲傷,“每一次都是這樣。到現在,你還是不願意喜歡我……”
白澤頭疼,一指門口:“大晚上發什麽瘋,出去……”
它話還沒說完,啓突然一把把它推到了地上,白澤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它擡頭看見啓在月光下有些發紅的眼瞳,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白澤想要化成原形,卻發現自己無法動彈,它猛地看向窗外,一只醜惡的巨獸正獰笑着看着它。
白澤看着啓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喚他,啓只是呆愣着向前走。白澤閉上了眼,手緊緊抓着啓送的手環。
白澤從沒見過這麽瘋狂的啓。
當啓的神志回籠,看見遍體鱗傷的白澤靠在牆邊,眼神空洞地望着漆黑的夜幕,盯着東方閃耀的啓明星,不禁有些慌亂地上前想要拉住白澤。
白澤有些害怕地往後縮了一下,聲音有些沙啞:“你走吧,我不怪你。”
“對……對不起。”啓輕輕摟住有些顫抖的白澤,“我……”
我不是故意的。
白澤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靠着啓慢慢睡了過去。
它真的累了,也夠了。
啓自從那天晚上,再也沒有去找過白澤。
白澤看着面前得意洋洋的饕餮,輕蔑地撇過了眼。
“瞧不起又怎樣?你還不是被我給打敗了?”饕餮看着滿不在乎的白澤,有些氣憤。
白澤聲音很平靜:“我聽說,窮奇折在獬豸手裏了?”
“那是它自己廢物!”饕餮怒吼道,“可你還是什麽都做不了!”
“看着我一步步地毀了姒啓,你感覺一定很不錯……”饕餮很是興奮,“你知不知道?我還得謝謝你呢,如果不是你,啓不會有這麽多的欲望與貪念。”
白澤漂亮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痛苦,它很快恢複了正常,輕聲說:“可它現在不信任你了。”
饕餮被白澤戳中了傷心處,立刻變得暴怒:“那又能怎樣?他離不開我!我會讓他一輩子都離不開我!”
“好啊,我看着呢。”白澤不再搭理饕餮,轉過了頭。
“你等着吧。”饕餮咬牙切齒道。
鲲鵬從東海回來,看見白澤被關在陣法裏,很是奇怪的去問啓,啓卻只是沉默。
“你們倆這是幹什麽呢?”鲲鵬扒在窗戶上搖頭,“都不跟我說話是吧?這事跟我有關系嗎?”
白澤的臉色有些蒼白,手指摩挲着手裏的草環。
“沒什麽,有些事情我做錯了。”
鲲鵬想笑:“我看目前是啓有點過分了,怎麽着你也是個神獸,關這兒委屈你了。”
白澤嘴角漾上一絲苦笑。
“我錯了,我把啓那個孩子弄丢了。”
淚水順着白澤的眼角一滴滴滑下來。
“永遠也回不來了。”
清晨陽光初升,白澤醒過來,發現身上的禁制消失了。它跌跌撞撞地跑出屋子,周圍一片靜谧。
啓……放自己走了?
白澤有些失神地走到夏王宮大門前,站了許久,才轉身離開。它化為原形還沒走多久,就看到了大鳥鲲鵬在天上亂飛。
“嗨,有扈氏反了!”鲲鵬撲棱着翅膀,“你不知道啊?啓沒同你說嗎?”
白澤一愣,随即垂下了眼:“跟我有什麽關系?”
“哎呀,你老實去桓山呆着吧,估計又得亂一陣了。”鲲鵬逐漸飛遠,“這次挺險的,你別折騰啦!”
白澤看着鲲鵬離開的背影,心裏忽的一緊。
為什麽這個時候放了它,一定有原因。
白澤轉身追着鲲鵬,朝着來的方向跑過去。
啓看到白澤的身影時,有一瞬間的失神。
“它怎麽會來!”啓憤怒地質問身邊的饕餮。
饕餮呵呵地笑了,聲音沙啞而魅惑:“王上,這麽好的瑞獸,不用不可惜了嗎?”
啓有些驚恐地看向白澤,白澤的身上環着一層奇異的紅光,眼神有些飄散,正努力地朝着有扈氏的軍隊走去。
白澤的眼前迷蒙一片,它在恍惚中看見有扈氏的軍隊正在進攻啓的軍隊,啓最終戰敗,被有扈氏的兇獸撕咬拉扯。
它控制不住地顫抖着,悲傷的哀鳴從它的喉嚨裏發出來。
那是啓啊,那是它的孩子啓啊!
它一心一意喜歡的啓啊!
啓看着白澤發狂一般地沖向有扈氏的軍隊,一瞬間,有扈氏潰不成軍,四散分離。
暴怒的神獸有無窮的力量,山川失形,天地變色。無數的箭矢紮在白澤的身上,它卻如毫無知覺一般,只是瘋狂地撕咬着身邊的士兵。
數萬的将士,只剩下寥寥的殘兵。
雷鳴滾滾,大雨滂沱,雨水沖刷着花朵上的血跡,田野間是真正的血流成河。
神獸白澤渾身浴血,目光呆滞地望着面前站着的啓。
啓有些顫抖地環着白澤的脖頸,輕聲喚着:“是我……老師……白澤,是我,我是啓。”
白澤看着不遠處的兵刃和殘軀,剛剛的一幕幕在它的腦袋裏重演,冰冷的雨水打在它的身上,卻洗不掉它身上的血跡。
“對不起……對不起……”啓抱着緩緩倒下的白澤,淚水混着雨水從面頰上流下來,“都是我……”
白澤的喉嚨裏發出一陣陣虛弱的哭嚎,如同天地間最悲凄的挽歌。
白澤自從醒過來就只是呆滞地望着自己的雙手,一句話都不說。
啓在旁邊陪着它,從早到晚,兩個人就這麽靜靜地坐着,啓也不覺得枯燥,他總害怕,他要是一離開,白澤就會瘋了。
白澤有些嘶啞的聲音打破了許久的沉寂。
“殺了我吧。”
啓愣了一下,慌忙拉住白澤的手道:“這與你沒有關系,有扈氏那邊我會處理,你……”
淚水忽的從白澤的眼眶裏滑出來,一滴滴砸在啓拉着白澤的手上。
“我不想殺人……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啓攬過白澤顫抖的身體,輕輕拍着它的背。
“我知道,我都知道,是饕餮。”
“我一閉眼就是滿眼的血……我是個罪人……”白澤哭的有些哽咽,“你殺了我吧……”
啓好不容易将白澤的情緒平複下來,白澤就沉沉地睡過去了。他出了門,看見了一臉不悅的鲲鵬。
“都說了白澤不是故意的,那群老頭非說什麽神獸殺孽過重……給他們打仗還不樂意了是嗎?非要給關起來……我真是服氣!”
啓輕聲說:“白澤是瑞獸,突然變得血腥殺戮自然會有非議,不用管他們。”
“王上,我雖然一直向着你,但這事我必須說。”鲲鵬抱着胳膊,靠着門框,“你放白澤走吧,別折磨它了成嗎?”
啓垂下眼,沉默了一會,說:“不可能。”
“你……”鲲鵬氣的要命,指着啓怒罵:
“你也不看看,是誰把好好的瑞獸變成了殺人的惡魔!”
“是你!都是你!”
啓忽的笑了,笑的渾身發抖。
是啊,都是他,都是他的欲望和貪念。
可是到現在,他還不願放手。
作者有話要說:
在這裏為大家總結一下目前出現的反派老大哥們。
四大上古的兇獸,饕餮,窮奇,梼杌,混沌,他們都是各個部落王的不出色的兒子,一群纨绔子弟,整天無所事事。
首先,饕餮這個哥們在各大文化影視圈兒都很著名,饕餮以人的惡念為食,所以他生來就是作惡的,要不然活不下去,會餓死的,可以迷惑人的心智,讓人聽從他的指令作惡。
而窮奇和獬豸是天生的敵人,窮奇會送禮物給做惡事的人,和獬豸這個打假先鋒正好相反。
梼杌是個大老粗,梼杌的意思原本就是大木槌子,說明這個哥們智商不高,但相當暴力。
混沌是最神秘的一個,有說他是好人的,也有說他是壞人的,所以我也不敢寫了,就這麽讓他神秘下去吧。
在這得說說鲲鵬,也就是麻雀大仙,有說他是魚的,但更多認為他是鳥,千變萬化,沒有定形,亦正亦邪,就是個龐然大物,還是很配楓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