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悲畫扇(四)
柴瑩瑩帶着齊若桁趕到白悅玲母親的院子,一個很是漂亮的中年婦女正在院子裏澆花,她看見了站在門口的柴瑩瑩,一時間有些驚訝。
“二姑娘?你怎麽來了?”翠枝忙把柴瑩瑩請進屋子裏,屋裏陳設比白悅玲的房間還要簡單。柴瑩瑩知道王夫人因為白悅玲的事一直有些怨恨翠枝,所以明裏暗裏沒少排擠這個妾室,如今白悅玲一死,翠枝的日子估計更難過了。
“翠枝姨,我們今日來,的确有些事……”柴瑩瑩很是客氣地問道,“關于玲兒的一些事。”
翠枝的臉色微微一變,有些局促地說:“玲兒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你來問我……我也是不知道的。”
柴瑩瑩笑了:“翠枝姨,我還沒問呢,你就知道自己不知道了?”
翠枝有些語塞,有些尴尬地底下了頭。
“看來翠枝姨是知道的,就是……和大皇子有關的事。”柴瑩瑩看着翠枝,有些謹慎地說。
翠枝忽的擡起眼,微微苦笑了一下:“我就知道,玲兒是因為這件事喪命的。”
“她與大皇子有私情的事,您知道?”齊若桁問道。
翠枝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之後常勸她,可玲兒也是個實心眼的孩子,總想着一朝能飛上枝頭做鳳凰……可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那玲兒可交給您什麽東西沒有?”柴瑩瑩趕忙問,“或者是告訴了您什麽秘密?”
翠枝警惕地看了柴瑩瑩一眼,低頭搖了搖頭。
“翠枝姨,你也知道玲兒是被害死的……你難道不想為她報仇嗎?”柴瑩瑩苦口婆心,“您現在瞞着我們又有什麽用呢?”
翠枝眼神悲痛,不住地搖頭:“不是的,這件事不是你們想的這麽簡單……”
柴瑩瑩剛想再問,突然從窗外射進一支冷箭,劃過窗紙沖着翠枝飛了過去。
柴瑩瑩下意識地大喊:“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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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枝完全懵了,被柴瑩瑩一拉,堪堪閃過了暗器。
窗外又有更多的箭射進來,齊若桁拉着柴瑩瑩慌忙閃躲,柴瑩瑩看見翠枝倒在桌子的不遠旁,趕忙将翠枝扶了起來,攙進了內屋。
翠枝的臉色蒼白,不住地喘氣,柴瑩瑩攬着翠枝的腰,突然發現自己滿手都是血。
“翠枝姨……你你受傷了?”柴瑩瑩急得要命,趕忙将翠枝的上半身扶起來,死死将流血的傷口捂住。
翠枝的眼神有些渙散,她咳嗽了幾聲,聲音斷斷續續:“這一切……都是陰差陽錯……”
“什麽?您說啥?”柴瑩瑩将耳朵湊到翠枝嘴邊,“您到底知道些什麽?”
翠枝有些痛苦地閉上了眼,伸手顫顫巍巍地指了指自己床頭的一個紅木盒子。
齊若桁立刻蹲着身子拿過了盒子,一打開齊若桁就吃了一驚。
那是一塊宮中的玉牌,還有一些造型精美的金銀首飾,最底下壓着一張薄薄的紅紙。
翠枝的意識已經開始逐漸模糊,她拉着柴瑩瑩,有些艱難地說:“皇子……是……是我……”
她終究沒有說完最後的話,突然将手放在了柴瑩瑩的心口,頭一歪倒在了柴瑩瑩懷裏。
柴瑩瑩摸了摸翠枝的脖子,發現已經斷氣了。
門口突然出現了火光,齊若桁拉起還愣着的柴瑩瑩,喊到:“先出去!他們要放火!”
柴瑩瑩和齊若桁跌跌撞撞地闖出了屋子,剛出門,一個黑衣人就從側邊沖了出來,扼住了柴瑩瑩的脖子,柴瑩瑩呼吸困難,不停的掙紮,在一片模糊中,她看見齊若桁很利索地放倒了兩個黑衣人,卻被另一個持劍的黑衣人劃傷了胳膊。
柴瑩瑩又開始劇烈地掙紮起來,正當她又開始渾身發熱變身葫蘆娃時,身後的力道突然松了。
柴瑩瑩有些驚異地轉過頭,卻發現那個黑衣人被旁邊的絲瓜藤狠狠地纏着,一動不動。
哎呦我去,怎麽是個地方的綠植都成精了?
柴瑩瑩忽然有了一種很邪門的設想。
她看見不遠處的齊若桁有些招架不住,立刻轉身看着一地的絲瓜藤。
“幫我辦了那幾個拿劍的。”
絲瓜藤突然活了起來,飛速生長,纏繞在幾個黑衣人身上,将他們拉倒在地。
齊若桁看見倒了一地的黑衣人,眼神複雜地擡頭看着柴瑩瑩。
柴瑩瑩突然有些心虛,朝齊若桁微微笑了一下。
齊若桁很快恢複了正常,拉過她問:“你沒事吧?”
柴瑩瑩搖了搖頭,指着齊若桁的胳膊說:“這次受傷的是你,不許再罵我了。”
齊若桁無奈地笑了:“好,這次是我的疏忽,行了吧?”
有不少白家的家丁趕到了着起火來的後院,看見箭矢橫飛,一地狼藉的小院子,皆是一臉驚訝。
齊若桁和柴瑩瑩被安置到了前廳,白千弘急急忙忙地趕到前廳,看見了均是一臉冷漠的柴瑩瑩和齊若桁。
“爹,翠枝姨到底是什麽人?”柴瑩瑩彎都沒轉,上來直接就問了最關鍵的問題。
白千弘有些尴尬地遲疑了片刻,看了一眼齊若桁要殺人的眼神,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
“我本以為這個秘密不會有人知道了……”白千弘無奈地搖着頭,“翠枝原本是宮裏逃出來的宮女。”
這個齊若桁和柴瑩瑩已經知道了,有宮中的玉牌和各類宮中樣式的首飾,必然在宮裏呆過。
“我與翠枝早就相識,她原是官家的小姐,與我也有婚約……可家中忽逢大難,抄家沒籍成了宮裏的宮女。後來有一日她突然來找我,說是在宮裏犯了了不得的錯處,千辛萬苦才逃出了宮,求我收留她。”白千弘說到這裏目光有些游移,沉默了一會,還是繼續說了下去,“我本就心悅她,也希望能夠給她一個名分,可她……始終不願。”
柴瑩瑩皺着眉,問道:“是因為在宮裏的事嗎?”
白千弘點了點頭,繼續道:“她說她在宮裏與一名侍衛相好,早已不是完璧之身,怕對不起我。我想她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逃出宮來的。”
“但我實在是可憐她,便也沒有管這些……可在翠枝生玲兒的時候,幾個産婆都說……”
“都說她已經生過一次孩子了,對嗎?”齊若桁突然問道。
白千弘點了點頭:“我後來也問過她,她什麽都不願說,只說是和那個侍衛的孩子,生下來就死了。”
齊若桁和柴瑩瑩對視了一眼,眼中都是了然。
之後的事白千弘也不太清楚,他的确發現了白悅玲與齊若桓的私情,但也實在沒法管,便随着白悅玲去了,誰知白悅玲竟在大婚之日身死。
齊若桁和柴瑩瑩後來又去了一趟翠枝的屋子,火已經滅了,但屋子裏确實找不到其他的東西了。
在馬車上,齊若桁拿出了那個紅木盒子,盒子的底下放着一張紅紙,是一個孩子的生辰八字。
“是齊若桓的,對吧?”柴瑩瑩基本已經猜了個大概。
齊若桁點了點頭,說道:“如果我們猜的沒錯,當年的翠枝大概是在宮裏與那個侍衛有了孩子,被敬貴妃的人發現,不知什麽原因,敬貴妃的孩子死了,拿了與敬貴妃的孩子差不多時候出生的翠枝的孩子來充數。”
“敬貴妃應該是想殺了翠枝滅口,但讓翠枝逃了出來,被我爹收留。”柴瑩瑩思量了一下,又說,“那這樣就能連上了,翠枝後來發現白悅玲與齊若桓有私情,必然是極力阻攔,告知了白悅玲這個驚天的秘密。”
齊若桁點了點頭,說:“但翠枝一開始應該沒有告訴白悅玲自己是齊若桓的母親,只是說了齊若桓不是皇子的事。她估計也沒有想到白悅玲用這件事要挾齊若桓娶她,後來再說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柴瑩瑩無奈地搖着頭:“貪心不足蛇吞象啊,白悅玲這是害了自己啊……”
齊若桁放下紅木盒子,說:“只可惜這都是咱們的推測,翠枝已經死了,死無對證。”
柴瑩瑩擡眼看着齊若桁:“你想要證據?你要把這件事告訴齊景岳嗎?如果你說了,齊若桓就真的與皇位無緣了。”
齊若桁笑了:“怎麽,你不想讓齊若桓受到懲罰?”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是二皇子,又是嫡子,如果齊若桓不是皇子,皇位不就是你的了嗎?”柴瑩瑩看着齊若桁的眼睛,“你想當這個皇帝嗎?”
齊若桁看着有些急切的柴瑩瑩,問道:“你不想讓我當皇帝,對嗎?”
柴瑩瑩垂下眼,輕聲說:“不想。”
“為什麽?”
“這皇位有什麽好的?因為這個位子,已經有多少人死了?莊家,鄭家,崔家,郭淑妃,敬貴妃,齊若桓因此還殺了自己的妹妹和母親……”柴瑩瑩忽的有些生氣,“而且你看,齊景岳這皇帝做的也沒有多舒心,還害死了自己最愛的人,這玩意一點都不好,齊若桓既然想要,就給他吧。”
齊若桁拉過柴瑩瑩的手,有些無可奈何:“這件事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如果我不去争,我也得不到安寧。”
柴瑩瑩愣了,這話說的沒錯,樹欲靜而風不止,權力的鬥争,從來都是你死我活,沒有中庸的道理。
“那……你要當這個皇帝?”柴瑩瑩沉默了很久,才開口問道。
齊若桁笑了一下:“總之不能讓齊若桓當。”
柴瑩瑩點了點頭,又有些遲疑地說:“還有一件事,你剛才也看見了,我……好像可以操縱那些藤蔓,我知道國師是神獸獬豸,那你知道我是什麽嗎?”
齊若桁臉色微微一變,随即笑着搖頭:“我怎麽會知道呢?我只知道你是我的王妃,剩下的我不想管。”
柴瑩瑩聽後微微一笑:“只要你不嫌棄我就好……”
齊若桁将柴瑩瑩拉到懷裏,說:“我和我父皇不一樣,我就喜歡妖怪。”
柴瑩瑩心裏一暖,緊緊摟着齊若桁,很是幸福地閉上了眼。
足夠了,柴瑩瑩想,就算齊若桁要當皇帝,也一定不會抛下她的。
馬車停在了祁王府門口,齊若桁剛下馬車,羅正就上前拉住他耳語了幾句。
齊若桁聽後皺起了眉,面色很是凝重。
“怎麽了?”柴瑩瑩輕聲問。
“沒事,父皇病重,已經很久沒醒了。”齊若桁拉着柴瑩瑩的手,“我要進宮一趟,可能很晚才回來。”
柴瑩瑩點點頭,摟過齊若桁的脖子,在他的面頰上吻了一下。
“注意安全。”
齊若桁微微一笑,快步離開了。
看着齊若桁離開的背影,柴瑩瑩忽然沒來由地覺得心慌。
雖然柴瑩瑩并沒有表現出來,但剛剛齊若桁的話的确讓她覺得害怕。
齊景岳那麽愛莊輕煙,最終還是輸給了皇權。莊輕煙也曾覺得自己可以與齊景岳一生相守,可結局卻不盡如人意。
柴瑩瑩突然發現自己并不足夠自信,自信到可以對權力的誘惑視若無睹。她在齊若桁心裏的位置,與皇位相比,又孰輕孰重呢?
這個問題誰也無法回答。
作者有話要說:
柴瑩瑩:“一想到我要當皇後了,突然好緊張啊,沒有準備怎麽辦啊?”
辛月:“醒醒,別睡了,天都亮了。”
柴瑩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