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驚獸案(二)
齊景岳坐在龍椅上,冷眼看着下首站着的齊若桁,一聲不吭。
齊若桁也這樣安靜地看着齊景岳,父子兩個人在此刻相似非常,目的也一樣。
看誰先打破這微妙的平衡狀态。
最終還是齊景岳先撐不住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你和你母親長的很像。”齊景岳的聲音很疲憊,“尤其是那雙眼睛。”
一雙勾人的桃花眼。
齊若桁垂下眼,說:“父皇還記得母後的樣子啊……兒臣甚是欣慰。”
“那怎麽能忘呢。”齊景岳望着宮殿外,“朕一輩子也忘不掉你母親。”
他一生的愛與恨,都沉溺在那雙驚豔了歲月的桃花眼中。
“父皇知道莊家是被陷害的,卻抵死不認。”齊若桁目光灼灼,“是因為母後嗎?”
齊景岳手裏轉着茶碗:“有些事,不止兒女情長那麽簡單。莊家坐大,朕也無可奈何。”
“那母後呢,她憑什麽成為弄權的犧牲品?”齊若桁質問道,“她只是想好好地愛一個人,可父皇連這個機會都不給她。”
齊景岳閉上了眼,聲音裏透着不悅:“朕今天不想說這些。”
“那兒臣怕是要違逆父皇的意思了。”齊若桁的語氣忽的變得強硬,“兒臣收集了當年莊氏一族被冤與貴妃崔氏陷害仁肅皇後的證據,現都在大理寺卿手中,只等父皇下令,大理寺即刻重審舊案。”
“你在逼朕……”齊景岳站起身,厲聲道。
齊若桁跪在了大殿中央:“請父皇下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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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景岳無奈地搖着頭:“朕不是不知道莊氏的冤屈,也不是不知道……可你讓朕如何去查,查了又能怎麽樣?難道你要讓朕擔上一個構陷臣子的罵名嗎?”
“那我母後呢?她就不可以得到公正嗎?”齊若桁毫無懼色,“敬貴妃陷害母後是板上釘釘的事實,這難道也不可以查嗎?”
齊景岳沉默了一會,低聲道:“罷了,你随意吧……”
“皇上!”張公公突然跑進了大殿,一臉驚慌,“敬貴妃宮中出事了!”
齊若桁臉色一變,心裏湧上一種不祥的預感。
辛月覺得頭很疼。
她有些站不穩,身邊的侍女推搡着她,聲音雜亂不堪。
敬貴妃站在高臺上看着辛月,一臉嘲諷。
辛月看見柴瑩瑩被推到了敬貴妃身前,小奇子狠狠攥住了柴瑩瑩的手,将她拽的一個踉跄。
辛月掙紮着跑到高臺上,想去拉柴瑩瑩,卻被柴瑩瑩一把推開了。
之後的事讓辛月覺得實在是不可思議。
不可思議至極。
小奇子突然變成了一只青面獠牙的巨獸,身形如虎,側有兩翼,瘋狂地撕咬着柴瑩瑩。
辛月的大腦一片空白,她感覺自己的視線模糊一片,她試着去阻攔巨獸的撕咬,卻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東倒西歪地來回搖擺。
她一口咬在了巨獸的肩膀上,鮮血橫流,口腔和鼻腔裏都是血的鐵鏽味。
辛月重重地跌在了地上,意識開始逐漸地模糊。
燕之遙帶着人趕到敬貴妃的寝宮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血腥的場面:
黑色的獨角巨獸滿口鮮血,身上都是斑駁的血痕,正瘋狂地嘶吼,身前的侍女倒了一片,皆已斃命。高臺上卧着渾身是血的敬貴妃,一動不動,脖子上和身上都有血淋淋的傷口。
燕之遙身邊的侍衛紛紛舉起弓箭,毫不遲疑地朝向了獨角巨獸。
“不要……”燕之遙拼命地搖着頭,可面對一只發狂的巨獸,沒有人敢放下手裏的箭。
一時間,箭雨紛飛,宮殿中央的巨獸痛苦地嚎叫着,血順着刺入身體的箭柄流了下來,滿地鮮紅。
巨獸像是徹底被激怒了,向着人群沖了過來。
衆人剛要拉弓再射,燕之遙突然走到了巨獸身前,定定地望着雙眼充血的巨獸。
“謝芷……是我……”燕之遙的聲音有些發抖,他伸出手,輕輕撫摸着巨獸的長毛,“是我……別怕……”
巨獸血紅的雙眼漸漸變得清明,它痛苦地嗚咽了一聲,倒在了燕之遙面前。
身後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齊景岳與齊若桁也趕了過來,皆是滿目震驚。
齊景岳看見敬貴妃的慘狀,頓時顏色盡失,身體一斜,暈了過去。
齊若桁慌忙上前将齊景岳扶住,叫人去喚了太醫。
他擡眼看着有些失神的燕之遙,燕之遙也轉過頭看着他,兩個人眼中都是不解和迷茫。
怎麽會這樣。
收到消息的齊若桓也趕了過來,伏在敬貴妃的遺體前哭嚎,悲傷萬分。
一陣流光閃過,巨獸化成了辛月的模樣,渾身是血的躺在大殿中央,臉色蒼白,箭矢掉在地上,浸滿了鮮血。
一個銀白色的鈴铛從辛月的袖擺裏滑出來,五色的絲縧浸染了血,顯得格外紮眼。
燕之遙蹲下身,撿起了鈴铛,緩緩地閉上了眼,大腦裏全是當時獨角巨獸瘋狂的樣子。
“我們從來都是一樣的……”
“那就等着吧……你會後悔的……”
燕之遙的頭是鑽心的疼,腦袋裏無數的念頭亂竄,混雜着地宮裏怪物的話,擾的他厭煩無比。
跟在齊若桓身後的陶烨突然走上前,聲音很是平靜:“燕大人,怪物傷人,大理寺要如何處理?不如先暫押牢中,容後再議。”
燕之遙睜開眼,看着血泊中的辛月,沉默了許久。
“來人,押入地牢。”
柴瑩瑩在思考了很久後,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她拿着玉佩蹲在了宮門口,随時準備撤退。
人生之道,在于中庸。
既然不知道是出宮還是留下,她就現在宮門口蹲着得了。
旁邊的侍衛有些莫名其妙,但看着柴瑩瑩一臉坦然,也只得裝作沒看見。
“哎,哥們兒,當差多久了?”柴瑩瑩實在是無聊了,抱着胳膊搭起讪來。
門口侍衛小哥也是閑着沒事,三言兩語同柴瑩瑩聊了起來。
當齊若桁着急忙慌地找到柴瑩瑩時,柴瑩瑩正和侍衛小哥聊找對象的事。
“我有個侍女叫小桃,長得相當好看……我覺得你們倆可以試試。”柴瑩瑩轉頭看見齊若桁,忙終結了對話,“那個我家那位來了,下次再聊……”
齊若桁一看見安然無恙的柴瑩瑩,着實是長出了一口氣。
他一把把柴瑩瑩拉過來抱住,輕聲道:“沒事就好……”
“怎麽了?”柴瑩瑩皺着眉,“是出什麽事了嗎?”
她覺得齊若桁面色有些不對,心裏也慌的厲害。
“沒事……”齊若桁垂下眼,“宮禁現在放開了,你先回府。”
柴瑩瑩有些奇怪:“真的沒事?別瞞我……”
齊若桁眼神有些游移:“你在府裏等着,回去我就告訴你。”
柴瑩瑩本想再問,但這個時候确實不太适合刨根問底,她便應了下來,暫時回了王府。
坐在馬車上的柴瑩瑩看見大理寺的人在宮門口聚集,心裏忽的一沉。
或許真的出什麽事了。
柴瑩瑩心一橫,攔住了一個剛從宮裏出來的侍衛。
侍衛的話讓柴瑩瑩半晌沒反應過來。
“國師變成了怪物,殺了敬貴妃……被押到大理寺了……”
柴瑩瑩呆呆地看着侍衛匆匆忙忙的離開,大腦還處在震驚之中。
辛月殺人了?怎麽可能!她們是法律職業者啊,這件事誰幹都不可能是辛月幹!
柴瑩瑩忽的想到自己和辛月在宮裏經歷的一切,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陷阱,這他媽就是個陷阱!
當所有人都覺得他們的目标是白悅卿時,自然不會有人去管其他人的安危,但他們真正的目标絕對不是白悅卿。
是國師謝芷!
柴瑩瑩深吸一口氣,幾乎是跑上了王府的馬車。
“去國師府!”
燕之遙站在大理寺的監牢前,第一次覺得如此的彷徨無助。
齊若桓去找剛剛蘇醒的齊景岳請旨與大理寺共同查案,國師府被查封,辛月被暫時轉到了單獨的牢房看押。
牢房裏光線昏暗,辛月虛弱地躺在牢房中央,昏迷不醒。
燕之遙站在牢房外,隔着手腕粗的牢門,卻像隔着萬重高山。
他手裏攥着那枚精致的鈴铛,呆呆地望着辛月。
她現在一定很疼,燕之遙想。
可他又能做什麽。
謝芷化成巨獸,殺了敬貴妃及侍女,證據确鑿,就算他知道謝芷是無意識的,也不能幫她脫罪。
沒有證據,他不能偏袒任何一個人。
門口突然傳來争吵聲,燕之遙緩過了神,趕到了監牢門口。
柴瑩瑩一臉憤慨,指着看守的侍衛說:“三品以上的官員可以随意出入大理寺,老娘再怎麽說也是個王妃,為什麽不讓我進!”
柴瑩瑩趕到國師府的時候,國師府已經被查封了,她又跑回祁王府,齊若桁還在宮裏沒有回來,她一着急,直接趕到了大理寺,結果門口的侍衛死活不讓她進,柴瑩瑩本來就十分不爽,小暴脾氣上來了,一下子火就點着了。
燕之遙上前拉住柴瑩瑩:“王妃,國師是重犯……不能随意看望……”
“我可去你媽的重犯。”柴瑩瑩一看燕之遙就來氣,“姓燕的,你他媽大公無私我管不着,但對于謝芷,誰都可以公平公正,就你不行。”
燕之遙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才說:“你先冷靜一下……”
“我冷靜個屁!我現在過命的兄弟在牢裏不死不活地躺着,我怎麽冷靜?”柴瑩瑩掐着腰,一臉氣憤,“這很明顯就是個栽贓陷害,辛月……呃不,謝芷絕對不可能殺人,這你比我清楚!”
“那我又能怎樣?”燕之遙的火也上來了,“這件事情所有人都親眼看着,我怎麽去翻案!證據确鑿,我根本就救不了她!”
柴瑩瑩冷笑一聲:“你寧願相信眼睛裏看見的,都不願意相信她!”
燕之遙愣住了,手慢慢地收緊。
他應該怎麽相信,這麽多次,謝芷每一次的發狂他都看在眼裏,他自己都不信,又如何說服別人。
“不是我不信她,我只相信事實。敬貴妃死了,這就是事實。”燕之遙垂着眼,聲音很沙啞,“王妃先回去吧,我不會讓你進去的。”
柴瑩瑩咬着牙,惡狠狠地說:“燕之遙,你他娘真夠可以的。”
柴瑩瑩轉身憤憤地離開,滿心都是不值。
辛月,睜開你的狗眼看看,這他媽就是你喜歡的人。
真是氣死她了。
燕之遙看着柴瑩瑩離開的背影,腿一軟,跌了一個踉跄。
站在不遠處的陶烨笑着走上前,微微扶了一下燕之遙。
“燕大人辦案辛苦,可不要傷了身子啊。”陶烨拿出一份聖旨,說道:“皇上命大殿下監察敬貴妃一案,大殿下特派臣來相助。”
燕之遙閃開陶烨的手,回答道:“陶大人客氣了,大理寺會積極配合的。”
“燕大人我當然是放心的很。”陶烨微微一笑,“不知何時可以提審犯人啊?”
燕之遙眼神裏都是冷冽:“陶大人也太着急了些。犯人還未醒,急什麽?”
“臣當然不急,可皇上和大殿下急啊!”陶烨客客氣氣地說,“還望燕大人行個方便。”
燕之遙冷笑一聲:“希望陶大人明白,協助而不是主辦,莫要反客為主的好。”
“大人放心。”陶烨點了點頭,“臣一向是個很有分寸的人。”
燕之遙白了陶烨一眼,很不悅地離開了。
陶烨捏着聖旨,眼裏都是得意之色。
這只是個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辛月:“嗚嗚,囚禁play要開始了……”
柴瑩瑩:“你看看你,蹲個班房讓你說的這麽污。”
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