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宮宴案(一)
“是她先出的手。”柴瑩瑩坐在地上,渾身濕淋淋的,“我這叫正當防衛!”
辛月一把捂住柴瑩瑩的嘴:“你可少說兩句吧,我就不應該放你和她單獨待一起,現在好了,你是解恨了,丹陽郡主怎麽辦?”
剛說完,遠處涼亭裏傳來丹陽郡主鬼哭狼嚎的聲音。
“啊……丢死人了……”
柴瑩瑩白了一眼,說:“你看看她,我掉進去兩次,我都沒她這麽喪氣。”
人家能跟您老這城牆一般的臉皮比嗎?
辛月無話可說,只得扶額嘆息。
突然有侍女來禀報,說有貴人這邊來了。辛月一驚,轉身看見郭淑妃帶着齊若桁和齊若楓正站在涼亭邊。
郭淑妃也吓了一跳,連忙上前安慰披着衣服的丹陽郡主。
“哎呦,郡主怎麽這麽不小心啊,怎麽還能掉到水裏呢?”
珍珠連忙解釋:“是我家郡主腳滑了,拉着白小姐一起掉入了水中。”
“白小姐?”郭淑妃皺了皺眉,“是那個許給崔家公子的白悅卿?”
齊若桁聞言轉身一望,就看見柴瑩瑩一臉怨氣的坐在池塘邊,渾身濕淋淋的,活像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貓。
這個人啊……
齊若桁無奈地搖頭,估計又是丹陽招惹的白悅卿,反被白悅卿給坑了。
丹陽被郭淑妃接走,前呼後擁地送回了寝宮。齊若桁卻沒有走,他徑直走到還濕淋淋的白悅卿身邊,将自己的披風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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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瑩瑩感覺身上一暖,一擡頭看見了齊若桁,随即便垂下了眼。
“讓殿下見笑了。”
齊若桁搖頭,問她:“冷嗎?”
柴瑩瑩的聲音不摻一絲感情:“不冷了,謝謝殿下關心,小女不勝感激,只是這披風殿下還是拿回去吧,免得再生事端。”
齊若桁莫名有些傷心,他還記得兩年前,也是在這裏,他救了落水的白悅卿,渾身潮濕的白悅卿一點都沒覺得冷,只是擡着一雙清澈的眼睛,滿懷期骥地看着他。
而現在,同樣的情境下,柴瑩瑩卻疏遠地好像從不認識他。
這一切的推動者都是他。
齊若桁閉上眼,沉默了許久,說:“我先走了,披風你拿着,不必還了。”
柴瑩瑩拉着辛月站起來,規規矩矩地向齊若桁行了一個禮。
“拜謝二殿下。”
辛月長嘆一口氣,朝齊若桁搖了搖頭。
傻了吧,知道破鏡難圓了吧。
齊若桁苦澀地笑了一下,轉身離開了。
齊若桁剛一走,柴瑩瑩就繃不住了。
“你看沒有,他還是舍不得我。”柴瑩瑩無語望天,“我怎麽這麽苦情呢,相愛不能相守啊!”
還不是你作的,辛月心想。
“不過今天真的爽到了。”柴瑩瑩呵呵一笑,“打綠茶婊的感覺真爽。齊若桁都沒管她來管我了你說有意思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辛月:“……”
齊若桁剛回到郭淑妃的寝殿,就被齊若楓給攔住了。
“哎,二哥,我可聽說了。”齊若楓一臉八卦,“那郡主和白悅卿好像是因為你打起來才掉進水裏的……挺厲害啊二哥!”
齊若桁無奈地搖頭:“你別亂說!”
齊若楓撇嘴:“唉,我要是有一天能和二哥一樣,讓姑娘為了我打起來,我就值了!”
齊若桁想笑:“你就這點追求”
齊若楓搖着腦袋:“對啊,我要這麽大的抱負幹什麽?我又不想要那皇位……”他拉過齊若桁,小聲說:“二哥,你要是當了皇帝,我就給你當一輩子臣子……”
“亂說什麽呢。”齊若桁打斷他,面色變得嚴厲,“這種話以後別張口就來。”
齊若楓一掐腰:“怕什麽?父皇身體不好,你比大哥強多少啊,他為什麽不把皇位傳給你啊?”
齊若桁垂下眼,說:“父皇的心意你就別亂揣測了,大哥畢竟是長子,他應該去繼承大統。”
齊若楓嗤笑一聲:“長子?你還是仁肅皇後的兒子呢,這有什麽……”
齊若桁瞪了齊若楓一眼:“行了,進去看看郡主怎麽樣了。”
齊若楓無奈地跟着齊若桁進了郭淑妃的寝宮,丹陽郡主正躺在床上,眼睛還腫着。
“唉,桁兒,你快過來安慰安慰郡主。”郭淑妃招呼齊若桁過來。
齊若桁面無表情,對丹陽郡主說:“沒事吧?”
丹陽郡主委屈地看着齊若桁,癟着嘴一言不發。
“哎呀!”齊若楓氣得要命,“二哥你會不會安慰人啊?”
他說罷上前沖着丹陽咧了一個笑:“郡主姐姐別生氣了,哭成這樣都不好看了!”
丹陽被齊若楓逗得笑出了聲,郭淑妃的面上也和緩了些。
“沒個正形的,就知道碎嘴。”郭淑妃笑着斥開了齊若楓。
齊若楓一皺眉:“母妃這是什麽話,逗嫂嫂開心不是兒子應該做的嗎……”
丹陽聽了面上一紅,害羞地低下了頭。
齊若桁臉上卻沒什麽變化,眼神依舊是冷冷的。
郭淑妃也覺得尴尬,便安置好了丹陽,領着齊若桁和齊若楓出了殿門。
郭淑妃單獨留下了齊若桁,猶豫了很久,才說:“桁兒,本宮知道你不喜歡丹陽郡主,但你不能不娶她……”
齊若桁點了點頭,說:“多謝淑妃娘娘提點,兒臣不會沖動的。”
郭淑妃忽的有些神傷,看着齊若桁笑了笑:“你看看,一轉眼,你都到了娶妻成家的時候了。要是皇後娘娘還在,一定會高興的。”
齊若桁沉默了一會,說:“多謝淑妃娘娘這十幾年的養育之恩,兒臣以後定會孝順娘娘的。”
“是麽。”郭淑妃垂下眉眼,“這只不過是我應當做的。”
待齊若桁離開,郭淑妃喚來婢女錦繡。
“信交過去了?”
錦繡點了點頭。
“我就知道。”郭淑妃微微一笑,“從來都是徒勞。”
三日後,皇帝齊景岳在宮中的海晏閣舉辦宮宴,慶賀中秋,順便為遠道而來的寧國公接風洗塵。
辛月作為國師也被遞了帖子,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長衫坐在座位上,看着中間的舞姬水袖翻飛,不禁有些無聊。
國師這個位子啊,誰坐誰尴尬。
上首的齊景岳笑着接受群臣的祝賀,寧國公坐在齊景岳下首的第一個座位,與崔太師相對,兩個人聊得不亦樂乎。
郭淑妃在齊景岳身旁侍候,她已是近四十歲的年紀了,依然美的驚心動魄,雙眼像含了秋水一般,笑盈盈的給齊景岳倒酒。
丹陽郡主坐在寧國公的不遠處,穿着一身粉色的宮裙,頭上是金質的宮花,嘴唇是淺淺的玫紅色,襯的她神采飛揚。
辛月斜對面的齊若楓笑着向齊若桁敬酒,齊若桁舉杯回敬,又轉身敬給了齊若桓。
齊若桓只是微微一颔首,客客氣氣地接了這杯酒。
齊若桓身邊坐着王妃燕之婉,長相并不出衆,但卻氣質非凡。
都有一股子燕家的清高勁兒。
辛月側頭看了一眼下首的燕之遙,這哥們從宮宴開始就悶頭吃菜,一聲不吭,周圍有來敬酒的官員都只是稍微點點頭示意一下,連糊弄都不願糊弄。
辛月一下子就想起了燕之遙的那八字判詞:鐵面無私,冷血無情。頓時渾身一震。
宮宴進行到中間,終于到了重頭戲。
喝得有點醉的齊景岳拉着寧國公,笑呵呵地說:“一別經年,丹陽都長這麽大了,不知可許了好人家?”
寧國公搖頭:“小女頑劣,誰願意娶她啊?”
齊景岳說:“哎,誰說丹陽頑劣啦?朕就是喜歡丹陽這個招人疼的性子。來來來,朕有這麽多兒子,你讓丹陽随意挑!”
寧國公連忙起身謝恩,丹陽郡主也站出來行了大禮。
在文武百官地注視之下,丹陽郡主怯怯懦懦地走到齊若桁身前,微微一拜。
齊景岳立即撫掌大笑,一拍桌子就賜了婚。
“鄭巍啊。”齊景岳指着寧國公,“今日起你與朕可就是親家了。”
寧國公笑的合不攏嘴:“臣多謝皇上厚愛!”
郭淑妃也笑着對齊景岳說:“臣妾撫養了二殿下十幾年,也算是半個母妃,如今二殿下遇上這麽大的喜事,我定是要賀一賀的。”
她招呼丹陽郡主過來,取下鬓邊那支琺琅點彩的鳳簪,很是不舍地用手摩挲了一下。
“這是我母親送與我的嫁妝,不值什麽大錢,但心意是有的,就送與你當賀禮好了。”
丹陽郡主跪在郭淑妃身前,郭淑妃含着笑,将簪子插在丹陽郡主的發髻上,眼睛裏竟也閃起了淚光。
“唉,真是老了,竟然也感傷起來了。”郭淑妃用手帕拭了淚,笑着打趣自己。
郭淑妃說罷上前為寧國公斟了一杯酒,道:“我這便宜婆婆也為寧國公倒一杯酒,從此便是一家人了。”
寧國公連說不敢,舉杯敬了大喜的齊景岳一杯
到最後,寧國公和齊景岳也喝的都有些醉,郭淑妃命幾個小太監上前扶寧國公去偏殿休息,自己扶着齊景岳回了宮。
辛月也喝的有些多,宴席結束後并沒急着回府,而是去海晏閣外轉了轉。
海晏閣是當年前齊景岳剛登基時興建的,對面是河清殿,兩座大型建築遙遙相對,中間一條玉帶河,倒像是神話裏的牛郎和織女。
辛月靠在河邊,手裏揉着樹上摘下來的柳條,吹着初秋已經有些涼爽的夜風。
旁邊突然走過來一個人,辛月轉過頭,看見扶着大理石欄杆的燕之遙。
“燕大人也來醒酒啊?”辛月笑着問,“這宮宴實在是太無聊了。”
燕之遙看着燈火通明的海晏閣,說:“本來就與我們沒什麽關系。”
“怎麽沒有?”辛月嘆了口氣,“從這次宮宴開始,白悅卿和齊若桁就徹底沒有可能了。”
燕之遙眼底閃過一絲異樣,他很快垂下眼,說:“凡事還是不要這麽絕對的好。”
辛月聽罷一樂:“沒想到燕大人也有這麽重感情的時候啊。”
燕之遙搖頭:“我一直如此。”
辛月把柳條繞成環,問:“燕家伯父就沒再給你找幾個大家閨秀提提親?”
燕之遙看着辛月,冷笑道:“國師大人都判我這輩子都娶不到媳婦了,還有誰敢嫁我?”
辛月一噎,定了三次親,死了一個跑了一個,還有一個是個大兇,确實不太好找媳婦。
“國師就沒想過自己的終身大事?”燕之遙看着辛月的側臉問。
辛月一挑眉,說:“我師父就一輩子沒娶妻,這是規矩,我覺得一個人挺好的,畢竟這個身份着實不太好議親。”
燕之遙沉默了一晌,說:“倒也好,咱倆還能搭個伴,都是天煞孤星。”
辛月笑着挽好柳條,遞給了燕之遙。
“看什麽,我這不結草銜環來報答燕大人的陪伴之情嗎。”辛月看着拿着柳環一臉菜色的燕之遙,打趣道。
燕之遙握着柳環,突然拉過辛月,将柳環戴在了辛月的頭上。
辛月一愣,笑問道:“燕大人這是做什麽啊?”
燕之遙定定地看着辛月,輕聲說:“有怪自遠方而來,可化人形,可語人言,可通人性,有攝人心魄之魅。今以環鎮之,願……”
辛月覺得自己的心髒都要停住了。
願畢生守之,山海不移。
作者有話要說:
辛月:“哥們,真他媽有文化!”
燕之遙:“會對詩的男人無懈可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