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少爺,您怎麽又哭又笑的?”豆包邊吃饅頭邊問。
“沒什麽,我就是餓了。”簡寧拍了拍臉,讓自己冷靜下來。
這副身體不僅胸悶氣短,身上還泛着隐隐的疼痛,他撩開袖子一看,滿是淤青,大部分都是他二哥揍出來的。
這回他可沒有賺取積分的途徑了,反派拯救任務已經結束,他要是不好好養護這具身體,不幸殒命,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落水的事情是在三天前,整整三日,他水米未進,瘦得跟個風筝一樣,一吹就能起飛。
簡寧側頭,望着豆包的饅頭咽了咽口水。
“為什麽我沒有饅頭?”
豆包兩腮鼓鼓的,含糊道:“嗨,少爺,您還不知道嗎?跪祠堂怎麽能吃東西呢?這是對祖宗的大不敬。”
簡寧有氣無力地問:“那為什麽你在吃?”
豆包眼睛圓瞪,似乎不明白少爺為什麽能問出這麽蠢的問題,“因為我又不是簡家的後人。”
好,好,好有說服力的邏輯,簡寧無語了。
豆包看自家少爺實在餓得前胸貼後背,剛那一眼掃過來,跟惡鬼似的,便匆匆咽下了饅頭,安慰道:“少爺,您別着急,這不最近太子被廢了嗎?老爺心煩,才叫你跪祠堂來着,你乖乖跪了,晚間還是有夕食吃的。”
簡寧原本趴在蒲團上,肚子絞痛,聽到太子被廢這個事兒,猛地一扭頭,脖子咔咔兩聲,扯到了後脖頸的長筋,他捂着脖子龇牙咧嘴地問:“連你都知道太子給廢了?這消息傳的這麽快嗎?”
“嗨,這有什麽不知道的,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那太子又不是第一次被廢了,這都廢了三次了,一年廢一次。”豆包憨憨地笑起來。
簡寧震驚,扶着額頭伸出爾康手,“等會兒,等會兒,被廢了三次了,一年一次,是同一個人嗎?”
“是啊,不知怎麽的,皇上每廢一次,又給立回來,想着想着不對勁,又給廢一次。”豆包發出幾聲渾厚的呵呵聲,想到原來連皇太子的日子也不好過,他就直樂。
簡寧呆呆地看着豆包,一股強烈的不真實感湧上心頭。
原來,從他離開小狗的身體到自這具身體中醒來,已經過去了三年。
不知道雲瀾舟現在過得怎麽樣了。
他最後在小狗身體中的記憶,是窩在雲瀾舟懷裏。當時還美滋滋地想,這回總算能夠讓小崽安全長大了。
然後腹部像炸開了一樣痛,他嘔了一口血,從此人事不省。
這麽說起來,方湛那個狗東西,竊聽器裏面居然真的有炸藥?
可他為什麽要突然引爆炸藥呢?難道真想炸死雲瀾舟?
雲瀾舟現在還活着嗎?
無數個問題在腦中盤桓,簡寧連饑餓都感受不到了。
一旁,又偷偷掏出個饅頭準備往嘴裏塞的豆包,一下子被人攥住了手臂。
他家少爺眼眶泛紅地盯着自己。
“怎,怎麽了?”豆包驚慌道,他可只剩下一個饅頭了啊,少爺要吃的話,他今晚就吃不飽了。
簡寧沒察覺自己抓着豆包的手已經劇烈地顫抖起來,啞着嗓子問:“十一皇子,你知道十一皇子現在還在嗎?”
“這……小的沒聽說過。”豆包歪頭想了想,說:“少爺如果突然對皇子的事情上心,小的倒是知道另一個皇子。”
簡寧問:“哪個皇子?”
豆包得意地翹起唇角,猛啃了一口饅頭,也不喝水,就幹巴巴地邊嚼邊吞,“還能是誰?現在風頭最盛的就是二皇子了。”
簡寧一愣,目光有些無神,順手拿過豆包手中的饅頭啃了一口,只是食不知味,想到二皇子和八皇子,他蒼白的唇勾了勾,看來二皇子的奪嫡事業蒸蒸日上啊,這是好事。
豆包看着自家少爺吃得味同嚼蠟,十分心疼,心疼饅頭,暗道您要是不愛吃可以不吃的,我愛吃。
“就是吧,這個皇子腦子有點不太好。”豆包摸着半飽的肚子,反正也無事可做,便徐徐聊起自己在其他長随那裏聽來的趣事,“他成日研究鬼神之道,前幾日還招了一位巫師進宮,少爺你猜怎麽着?那人是騙子!給轟出來了哈哈哈……怎麽皇子也會上這種當啊!”
簡寧被噎了一下。
二殿下,你不奪嫡改修仙了嗎?
雖然有二皇子的事情打岔,簡寧的心情松了些,可跪在祠堂裏的兩個時辰,他還是放心不下雲瀾舟。
豆包看起來消息挺靈通的,可能因為都是官宦仆從,私下也會八卦幾句。
如果皇子大喪,京城的人不會不知道,那麽由此反推,雲瀾舟肯定還活着。
簡寧跪到天黑,顫顫巍巍地被豆包扶起來,回房休息。
他心中還記挂着當時他走的那麽匆忙,雲瀾舟又那麽依賴他,會不會一時接受不了,又變回那個自閉兒童了?
人的感情這件事真的很奇妙,最初他把雲瀾舟當成一個病人,也當成需要拯救的任務對象。可相處了一個多月,這麽短的時間,他卻一步一步地體會着雲瀾舟的心情,産生了相依為命的情誼。
膝蓋酸痛的要命,回想之前,只要有雲瀾舟在,幾乎沒讓他下過地。
現在想想,當狗也有當狗的好處。
繞了好幾個回廊,簡寧終于回到了秋水苑的下房,他真是生動的演繹了什麽叫少爺身子下人命。
原身不被嫡母喜歡,所以被分給了趙姨娘養大。
說養其實很牽強,養花還知道澆水呢。但趙姨娘只把原身當個屁,打發得遠遠的,讓原身常年和長随住在一起。
老爹不管事兒,嫡母又讨厭他,于是原主的份例全被趙姨娘克扣了。別說月錢,就連能穿的衣裳也沒有幾件,簡寧無奈的合上了衣櫃。
看來以後要做的事情還很多。
他脾氣挺好的,卻也不是一個任人宰割的個性。
随便吃了兩個饅頭和一碗稀粥,簡寧想養精蓄銳,好好的睡個幾天。他洗漱後躺在床上,盤算着怎麽賺錢養活自己,在夢中已經富甲一方了。
然而醒來後,兩手空空。
天色微明,簡寧看着豆包虎頭虎腦又上蹿下跳的樣子,陷入了恍惚。
“豆包,你是要去做賊嗎?”
“少爺!你還愣着幹啥,趕緊起來,去書院快遲了!”豆包精神飽滿地打來熱水,擰了一塊熱騰騰的帕子,往自家少爺臉上一蓋,狠狠搓了起來。
洗漱完又把簡寧拖下床,三兩下穿好了衣服,綁了個鬼迷日眼的發型。
簡寧自從聽到書院兩個字就大腦放空了,雙目無神地跟着豆包一起從簡府小門出去,倆人真跟做賊似的,一路小跑着穿過了好幾條街道。
等氣喘籲籲的坐在了書院學堂的最後一排,他才認清現實,過得連下人都不如的簡小少爺居然還有學上。
他前世辛苦學習那麽多年,就是為了以後能夠不再學習!
沒想到,如今他不僅要學,可能還要被逼參加中華上下五千年來最難的考試,科舉。
沒事,都沒事,按照原主的家境情況和親緣關系,他就算死在外邊也沒人管,這科舉不考也罷。
書院很大,有多處授課的課院,他身處的是一間名為益思堂的課院,堂中只有先生有木椅,其他學生都是席地而坐,簡寧有些不習慣盤腿,沒坐多久就像團棉花似的趴在了書案上。
反正沒人在意,簡寧像死了一樣,緩緩合上了眼皮。
“簡三!簡三!叫你呢!”
聽到這個聲音,簡寧完全沒往自己身上想,轉臉又睡了過去。忽然肩膀炸起一陣劇痛,他驚得蹦了一下,身子往後撤去,茫然又驚悚地看着那個右手持一把長戒尺的藍袍青年。
“簡三公子若是不想學,自請回家去吧,學堂不是讓你睡覺的地方。”那青年道。
簡寧有些心虛地擦了擦嘴,還好,沒流口水。
“孫先生,不必和他計較,他就是個蠢蛋,至今連三字經都不會背呢。”旁邊一個小少年道,他正幸災樂禍地望着簡寧,濃眉小眼,鼻尖長着幾顆紅痘,說話歪着身子,似乎酷愛嘲諷他人,所以笑起來嘴也是歪的。
“你起來。”名為孫先生的青年用戒尺點了點簡寧的桌子,他為人嚴肅莊重,最不喜學子浪蕩散漫的模樣,沉聲道:“往日你雖然愚鈍,但也算勤勉,我從未計較,只盼你能勤學苦練,端正身心。然你今日觸犯學規,在課上睡起覺來,如此,這幾日講詩,你便起來作詩一首,不必拘題,要是作不出,聞山書院也留不得你了。”
我去。簡寧磕磕絆絆地站了起來,險沒摔了一跤,定眼瞧着那青年,只覺莫名的熟悉,長得似乎有些像八皇子,神态和與語氣也相似極了,又姓孫,難不成是八皇子母家的親戚?
這可壞事兒了,八皇子家風嚴謹,最重規矩禮儀,他這回要是作不出詩,肯定要被逐出書院,剛來第一天,就被退學,那可……
太好啦!
巴不得不上這個學呢,簡寧故作為難地皺着眉,撓了撓頭,“先生,我不行……”
“行欲徐而穩,站直了。”孫先生一戒尺敲在了簡寧後背。
真、的、很、疼!
簡寧忍了好一會兒才沒叫出來,幽怨地扭臉瞪着那柄戒尺,低聲道:“我真不會。”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你連試一試都不肯,必是平日裏荒廢慣了,對學問如此輕佻,我身為你的老師,也難辭其咎。”孫先生面露痛心之色,閉了閉眼,叫來一個侍講,把戒尺遞給他,“我教學不嚴,該罰,簡三公子品學不端,也該罰,便各自一百戒尺,望諸位引以為戒。”
其他學子頓時啞然,第一次見先生狠起來連自己都罰。
那可是烏木戒尺,一百板打下去,手還能用嗎?
簡寧呆住了,攥緊了拳頭,他可不能挨打啊,他連買藥的錢都沒有。可誰知侍講并非要打他的手板,而是壓着他的腰往下一摁,一戒尺抽在了他屁股上。
“啊!”簡寧大叫一聲,倒不是痛的,而是羞的。
怪不得打一百下呢,原來是打肉厚的地方啊!
他長這麽大,從來都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連斥責都沒聽過,這會兒突然因為演了幾秒鐘學渣,就要被打屁股了?
豈有此理,簡直奇恥大辱。
他雙腿打顫,那侍講手勁兒真大啊,他已經疼出了一身冷汗,戒尺咬進皮肉,又重又狠,他咬牙轉過身,握住了身後虎虎生風的戒尺,大喊道:“我作,我作,我現在會作了”
“停。”孫先生冷着臉,讓侍講退到一旁,冷聲質問:“若是會作,為何方才不說?”
“我……我本來是想謙虛一下。”簡寧觸電似的飛快直起腰,蹭到書案背後去了,他怕那個侍講趁他不注意,又一戒尺抽過來。
“謙遜,不應是退讓,聖人痛世疾俗,衆人混世逐俗,若是股肱之臣在危難之際退讓,豈非天下不寧,百姓難安?”孫先生教訓完,見簡寧神色誠懇,不似作僞,便給了一個機會,“既然你稱自己會了,那就開始吧。”
簡寧怕自己答不好,又被按着抽屁股,憋屈得很,便忙往後退了幾步,眼看着快退出學堂之外,孫先生眉頭一皺,他才堪堪停下。
學堂中約莫有二十幾個學生,此時,多數都轉過身來,神色輕蔑,想瞧簡寧的笑話。
此前,原身就是學堂中出名的草包,雖然不至于不會背三字經,但讓他吟詩作賦,實屬強人所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