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簡寧嗚嗚地叫起來,伸出小爪子去抓雲瀾舟的衣袖,雲瀾舟終于動容,踮起腳,艱難地伸手去接小狗。
二皇子瞧這倆主仆情深的模樣,沒忍住笑了出來。
簡寧被他笑得後背麻了麻。
接着身體一輕,簡寧像坐大擺錘一樣甩了起來。
二皇子拎起他的後頸,在空中晃了晃,對雲瀾舟大發善心道:“罷了,你叫我一聲二哥,我就把它給你養兩日。”
簡寧:我什麽時候是你的狗了!人家八皇子還知道誘拐一下呢,你就硬搶啊!
雲瀾舟抿着唇,看向二皇子,眼中的霧氣散了,臉色逐漸陰沉。
簡寧猜到了他的反應,畢竟按照雲瀾舟的性格,叫不出口也正常,他待會兒自己從貴妃宮的狗洞爬出去就好,雲瀾舟完全不用勉強。
二皇子也等得不耐煩了,擡腳跨進了宮門,卻聽一道低低的、稚嫩的聲音傳來。
“二哥。”
二皇子猛地一個趔趄,剛是什麽東西叫了一聲?轉頭去瞧,雲瀾舟還是那副冷漠且毫無反應的樣子,似乎剛剛那聲二哥是鬼叫的一般。
二皇子來了興趣,又道:“再叫幾聲?”
雲瀾舟:“……”
這回等得時間太長,且雲瀾舟被逼得惱了,低頭咬着嘴唇,始終不肯出聲,從上往下看,能瞧見他兩團白皙的臉蛋上似乎有一絲紅暈。
二皇子也不欲真把孩子欺負哭了,當然,有的皇弟欺負哭一下也沒什麽,只是小十一本身就是傻子,傳出去他把傻子欺負哭了,這品格兒還不如傻子呢。二殿下便将小狗塞到了小十一弟弟的懷中,大手一揮,“幫二哥好生照顧,若是瘦了分毫,我找你算賬。”
簡寧逃脫魔爪,忙不疊地點頭。
我肯定不會瘦的您放心!
雲瀾舟聞言,一個眼神都沒給,抱着小狗徑直走了。
二皇子:……
林雪衣在旁看得好笑。
只是笑意不深,因心中存疑。
按照二殿下的性格,今日就算是抽十一皇子一頓,直接把狗搶了也可以,之前二殿下看中五皇子的馬,那匹小矮馬渾身雪白,十分讨喜,他便直接命人去馬場将馬兒牽了過來,再也沒還過。
任五皇子怎麽撒潑打滾,二皇子不動如山。
今日這做法,倒叫林雪衣有些看不懂這位素來霸道的二殿下了。
完全能看懂這只笨狐貍林雪衣的二殿下狠狠瞪了過來,“再笑一個試試?”
林雪衣肅了肅臉,一本正經地躬身請罪,“殿下勿怪,我只是生性愛笑。”
二皇子:“前些日子和侍衛習武,哭得滿皇宮都聽到了。”
林雪衣一臉正氣,“殿下有所不知,我生性也愛哭。”
二皇子呵了一聲,“巧了,我生性愛看你哭,今日就去馮統領那兒報道吧。”
林雪衣慘白一張小臉,眼皮翻了翻,立刻就要暈倒,二皇子眼疾手快,力氣也大,直接把人扛進了宮裏,叫他今日有來無回,必須紮完兩個時辰馬步才能離開。
被挂在二皇子肩膀上的林雪衣慘叫一聲,抖抖索索地裝死了。
貴妃華瑤宮中,東配殿書房裏燃着袅袅熏香,屋內雅致,書架上整齊地擺放着各類珍貴典籍,窗外花園的景致若隐若現。書案旁,一張寬大的羅漢床顯得尤為突兀,二皇子正懶洋洋地倚靠在上面翻閱着手中的話本。
這些話本都是林雪衣搜羅來的京城時新之作,知道二皇子喜好此道,特意尋來以讨歡心。
書案後,林雪衣坐在太師椅上,坐得自然而然,絲毫沒有覺出任何不妥,因二皇子每次都不喜歡坐硬邦邦的椅子,非要躺在羅漢床上看書,又喜歡有人在旁邊給他念話本,由此,這皇上獨賜的烏木雕漆嵌琺琅太師椅只好認客做主。
林雪衣沏了杯熱茶遞過去,“殿下,請用。”
二皇子手也不伸,歪着頭,張開嘴,順着林雪衣的手,銜住杯沿抿着溫熱的茶水。
“殿下!”林雪衣被茶水打濕了袖子,氣惱地瞪了二皇子一眼,不料被二皇子瞪了回來,委屈地喏喏道:“殿下對十一皇子的小狗都比對我好。”
話音剛落,林雪衣的腦袋被狠狠敲了一下,他捂住頭,眼眶立刻紅了,憤憤地看向二皇子。
“不是都說了麽,那是我的狗,不是老十一的狗。”二皇子淡淡道。
這是重點嗎!林雪衣更氣了。
林雪衣要說什麽,卻被二皇子打斷了,他指了指門外站着的小宮女,“你去叫芷蘭過來。”
林雪衣不好違逆皇子的意思,且二皇子是個能折騰的,惹了他不快,又要想出好些新奇的法子來折磨人。
芷蘭很快進入書房,行了一禮,她是二皇子身邊的貼身宮女,自幼看着二皇子長大的,為人伶俐,辦事可靠,這一進來瞧了眼二皇子的神色,便知道有事情要吩咐自己了,“殿下可是要芷蘭找人?”
二皇子垂着眼,右眉挑了挑,“嗯,前些日子讓你們打聽的那個宮女,有眉目了嗎?”
芷蘭恭敬點頭,“正是小廚房的灑掃宮女,名叫青芽,年十二,到華瑤宮兩年了。”
二皇子來回翻着兩頁書,似乎在看,也似乎在思考着什麽,片刻後他擡起頭,“是淑妃宮裏的人?”
“正是。”芷蘭說:“原本是淑妃宮裏的粗使丫鬟,後來……因着大火焚宮,這小丫鬟便被內務府分到了貴妃宮裏來。”
林雪衣嗤笑一聲,“無非是那位送來膈應人的,為何不打發出去?”
二皇子瞥了他一眼,“你有幾個腦袋,敢說皇後娘娘的不是?”
林雪衣癟了癟嘴,沒再吭聲。他也就在二皇子面前說些私密話罷了,在外人面前他是最周全不過的一個人。
芷蘭是個聰明的丫頭,年紀比這些皇子公子大上許多,行事沉穩有度,裝作沒聽到似的繼續回禀道:“貴妃娘娘心善,見那丫頭可憐,便留在小廚房幫忙灑掃了。前些日子,小廚房總是丢東西,給娘娘做的朝食,不知為何被人弄得一塌糊塗,娘娘發了好大的火,廚房的嬷嬷說總是有人偷吃,查了半月,也沒查出來是誰。”
林雪衣疑惑了兩次,先是對“貴妃娘娘心善”這句話存疑,後是對二皇子為何要過問這些小事存疑。
“偷了幾次?”二皇子問。
“約莫三四次,後來就再沒出現過。”芷蘭說。
二皇子又問:“那青什麽芽的宮女,就送了三四次去,後來再沒去送過飯了?”
芷蘭皺了皺眉,沉穩的表情忽地出現了幾分古怪和匪夷所思,“三日前我聽殿下的吩咐去查,日日跟着那小宮女,發現她還是去送了,竟未曾間斷過。”
二皇子懶懶地坐起身,把書扔到一邊,伸了個懶腰,“去把她給我叫過來。”
芷蘭點頭應是,利落地退了出去。
很快,青芽被帶到了書房中。
二皇子盯着她臉上的巴掌印,有些不喜,“怎麽這幅模樣?”
芷蘭道:“前日犯了錯,被掌了嘴。”
二皇子抿了口茶,給芷蘭使了個眼色,芷蘭識趣地退了出去,只留青芽一個宮女在房中。
“說吧,為什麽吃裏扒外?”二皇子起身讓林雪衣讓開位置,坐在了太師椅上,瞧着氣勢迫人,微擡的眼角滿是鋒芒,似乎下一秒就要叫人杖斃了這個丫鬟。
“殿下贖罪!殿下饒命!奴婢沒有偷東西!奴婢送的東西都是省下的口糧,絕對沒有拿宮裏的一分一毫!”青芽哭花了臉,連連磕起頭來,“都是奴婢自己的注意,不是十一皇子唆使的,要罰……就罰奴婢……求殿下開恩!”
林雪衣站在一旁,看看二皇子,又看看那小丫鬟,尋思這回可完了,二皇子萬不是一個喜歡開恩的人,他是一個喜歡開罪的人。
“不是偷的,是哪來的?”二皇子問。
“有些……有些是我省下來的,貴妃娘娘體恤,下人也日日有葷菜用,奴婢便提前分出一部分來,偷偷送出去……有時候發了月錢,奴婢便去買些好一點的吃食送去,但絕對不是偷的,奴婢沒那個膽子偷銀錢,更沒膽子毀壞貴妃娘娘的朝食……”青芽抽噎着,勉強把話說明白了。
“從哪兒買的?”二皇子閑閑地翻着畫本。
“膳司局的……吳公公。”青芽神色糾結,不知該不該說。可要是不說,二殿下查起來,照樣瞞不過去。
二皇子笑了笑,“吳德高?”
青芽點頭。
二皇子喚了個內侍太監進來,“拿我的令牌,去把吳德高拉去肅正庭打二十板子。”
肅正庭是專門處罰犯錯宮人的地方,去過一遭的人,渾身幾乎沒有一塊好皮。青芽被吓壞了,要是自己也被送過去,焉知有沒有命活着回來,她忙不疊地磕頭求饒,“殿下……殿下開恩……奴婢錯了,奴婢認罰,求殿下不要把奴婢送到肅正庭去……”
二皇子頭也不擡,撓了撓耳朵,被哭聲吵煩了,“打吳德高,是打他監守自盜,你并未犯錯,怕什麽?”
青芽瑟瑟不敢言語。
犯不犯錯,還不都是主子一句話的事情。
二皇子問:“此事母妃知道嗎?”
青芽搖頭,“小廚房的劉嬷嬷說最近娘娘頭風犯了,不好叫這種事打擾娘娘,便還沒有禀報。”
二皇子掏出另一塊玉牌,這是在華瑤宮中可以使喚人的小玉牌,他遞給林雪衣,再指了指青芽,林雪衣将玉牌送到了青芽手裏。
“拿着這個,去給小廚房的劉嬷嬷說,以後宮裏的飯食多做兩份,按照你原來的法子,送去給十一皇子。”二皇子道。
青芽呆在原地,捧着玉牌手足無措。她張嘴想說些什麽,卻終究沒有發出聲音。低下頭,目光落在手中的玉牌上,有些迷茫,也有些難以置信,她不時偷偷瞄向二皇子,滿臉的局促不安。
“還不謝恩?”林雪衣提醒道。
他算是看出來了,二皇子今日本就沒打算處理這個小丫鬟,反而是想借她的手給十一皇子送東西呢。
青芽的嘴唇抿緊,她雙手握住玉牌,手心已經微微滲出汗水。她深吸了一口氣,卻發現自己仍然無法平靜下來,經歷了一遭大悲,又來一遭大喜,她恍惚如夢一般謝了恩,跌跌撞撞地奔向了小廚房。
林雪衣沉默地盯着二皇子的頭頂,他不相信殿下是因為一只狗才這樣做,可……看方才殿下那玩味的眼神,又覺得,按照殿下的脾性,的确做什麽都不奇怪。
林雪衣忽然出聲,“殿下不怕貴妃娘娘知道此事後怪罪嗎?”
二皇子笑了笑,“你以為我母妃是傻子?這點事都不知道,她這個貴妃是白當了。”
林雪衣震驚,“殿下的意思是,這件事是娘娘默許的?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