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C52
第52章 C52
chapter52、
游輪啓航當天。
雲輕霧搬着行李來了黎枝家計劃跟她一起前往港口。
“所以你和沈星臨的訂婚宴就這樣終止了？”
“等游輪之行結束吧, 處理完學校的事再考慮。”
黎枝神情有些茫然，她去年不想随便進入婚姻，今年更加不想。
和沈星臨訂婚也只是擺脫宋斯寒的權宜之計。
“那你和宋總呢？”雲輕霧問。
黎枝垂下眼睫, “徹底分手了, 沒有任何關系了。”
周圍的空氣好像都凝滞，雲輕霧眼睛轉了轉, 自動轉移了話題, “私人游輪還有不到六個小時啓航，你準備的怎麽樣了”
“差不多了。”
黎枝指指客廳空地上擺放的五個大行李箱，成功從黎梓那裏坑來黑卡副卡，她最近下單了好多漂亮的裙子、珠寶、高跟鞋。
還有她的筆記本, 前幾天黎枝提交了論文終版給導師，修改意見導師還沒給她，大概需要在游輪上改了。
說着，黎枝離開客廳去了衣帽間, 提着兩只手提袋出來，“輕霧寶貝, 這條裙子和高跟鞋, 送給你的。”
黎枝看着她幽幽道，“希望等到了游輪上，見到你的那位傅總, 不要見色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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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
雲輕霧隔空送給黎枝一記飛吻, “放心, 不會的, 萬一我真的把姓傅的搞到手, 肯定給你幾倍的還禮。”
室內溫馨明亮，黎枝只着簡單吊帶睡裙, 看着那幾只滿載的行李箱，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對于這趟出行，似乎從現在才開始真正地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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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離開京北前，黎枝接到一通電話。
她按照那人說的位置來到茶館，和先前與沈星臨相親的地方是連鎖店，開在京北兩個方位。
二樓臨窗的開放包間。
黎枝落座，對面的老太太衣着簡單，除了頸下看不出價錢的祖母綠項鏈，全身上下并無多餘配飾，是那種一輩子的養尊處優，被金錢堆砌出來的氣質和容顏。
歲月優待，時間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要比同齡人少得多得多。
“黎枝是吧，我很早就知道你。”
老太太優雅地喝了口茶，“我是宋斯寒祖母，想喝什麽？或者你們年輕女孩子喜歡的甜品？可以讓師傅做。”
“我知道，他之前和我提起過您。”
知道宋斯寒的身份後，黎枝在網絡上見到過本人照片。
來之前黎枝和黎梓發了消息，回複完黎梓這邊她自己能處理好。
“我自己點就好。”
黎枝揮手叫了下服務員，沒什麽吃甜品的欲望，只點了杯果汁。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我聽說了你祖父的事，節哀。”
場面話，黎枝垂下眼睫，沒吭聲。
老太太也不介意，“你祖父生前沒有給你說過吧？你祖父的妹妹當初和我先生在一起過。”
黎枝一雙漂亮的眸子驚訝地擡起，她确實不知道。
祖父那輩的事情，恐怕黎梓都不清楚，別說她了。
她不在京北長大，前幾年高中畢業才回到黎家，緊接着出國留學。
祖父去世之前說過，他妹妹如今在世界各地旅游，她們之間最近的見面是那次葬禮，她因為祖父的去世傷心難過，印象并不深。
服務員送上果汁，黎枝盯着那杯澄澈橘黃的橙汁。
恍神的片刻，聽到對面的老太太道，“他們的結局如你所見，斯寒最像他祖父，永遠不會舍棄家族，所以你應該能想象到你們的結局。”
沒等她回應，老太太繼續，“本科畢業前夕，他祖父突然病重，他和他祖父感情最深，那段時間他一邊忙着照顧祖父，一邊忙着接管家族事業。他祖父病情發展很快，老爺子去世導致集團動蕩，股東們向來欺新怕硬，掌權人交替期間最易生意外，他沒有沉湎悲傷，直接領導班子大換血，大刀闊斧地改革，集團面貌煥然一新，祖父的離開成了他手裏的一把刀。你看，他連祖父去世都可以利用，家族掌權人需要的冷漠無情、殺伐果斷，他都有，他有擔當，有責任，有不肯屈居人下的野心，和擴展商業宏圖的欲望，他在他祖父的病床前發過誓，身為宋氏掌權人沒有愛情，必須毫無軟肋，才可保家族長久。”
“一個男人在深愛一個女人的時候，是沒有理智的，上位者需要時刻、永遠地保持清醒和理智，他從出生那刻起，注定沒有愛情。”
“愛上家族死對頭的女兒，這比陷入一段愛情還要危險。他是宋氏當之無愧的掌權人，所以，宋家子孫，注定不會和黎家女兒走到一起，黎枝，你們不合适，注定不會有結果。”
黎枝無意識攪動着面前的果汁，杯壁冰冷的觸感落在掌心凝成水珠。
她眼眸凝在上面，看着水珠沿着她的掌心流下，‘啪嗒’一聲，落到桌面。
黎枝輕輕吸了口氣，明亮晶瑩的眼睛擡起，“您是長輩，所以我稱呼您一聲祖母，但是您現在和我說這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因為我和宋斯寒已經如您所說，不會有任何結果了。”
“我們成功分開的症結，不在我這裏，祖母，您應該找對人，再說這番話，和已經和他分開的我說這些沒有意義。”
“黎枝，你別聽她胡說！”
女孩話音落下，隔壁座位倏地站起一道人影，拐杖在大理石的地板輕輕敲擊。
那人離開隔壁包間，推門進來。
黎枝反應好半晌，起身，“溫教授？”
溫教授笑得和藹，“是我，你好，我是斯寒外祖父。”
黎枝扶着溫教授在她旁邊坐下，除了港城的那次照片視頻，她這是第一次見到溫
教授本人。
她莫名覺得宋斯寒的外祖父很有親切感，不知道是因為他身上帶着令她熟悉的那種書卷氣，還是什麽。
黎枝彎了下眼睛，“我聽說過您，之前一直想有機會請教您關于香水制作的課題。”
溫老爺子落座後，看向對面的老太太，“你還是沒變化，偏喜歡為難小輩。”
說着，他沉沉嘆了口氣，像是自說自話，也像是說給黎枝聽，“斯寒祖父生前和我見過一面，還和我感慨先前對斯寒的教育太過無情，養成他事事看重家族利益的性子，我以為後來你們不會再對他那樣苛刻。斯寒祖父躺在病床不省人事，他在祖父病床前發下重誓，現在想想，一切主導另有其人吧？”
“最後斯寒祖父閉眼前，想再見黎老爺子妹妹一面你都不肯，現在是要斯寒和黎枝再步他祖父和黎苡、亦岚和黎枝二叔的後塵嗎？”
老太太被說得身形一顫，“為什麽不？身為宋氏子孫，他有的選嗎？宋黎兩家幾百年的死對頭，怎麽，要在這一代握手言和？簡直異想天開！”
她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和他一起壯大集團，換來的只是一輩子的相敬如賓、敷衍對待。
甚至他在生命最後的時光都在想那個女人。
憑什麽黎家女兒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宋家男子的愛？
溫教授目光落在對面良久，沉沉開口，“宋黎兩家幾百年的死對頭，雙方背後是巨大的利益鏈，牽扯各方陣營。當利益站在對面，有情人很難獨善其身，因為太愛，所以容不下一分一毫的瑕疵，信任崩塌，最後落得分手結局。所以有時候不說，不是不愛，而是太愛。”
有時候，看似松弛的、不在乎的關系，遠比要求唯一、深刻、堅定的愛情永恒。
黎枝移開視線，她明白溫教授的意思。
但她不敢茍同，說到底，只是在宋斯寒心裏，她沒那麽重要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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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茶館，司機等在對面。
雨水從半空簌簌往下落，細密如絲，傍晚的天空氤氲出潮濕的藍色調。
黎枝才發現下雨了，初春的雨落在臉頰冒出一絲沁涼。
黎枝沒帶傘，站在茶館等司機将車開過來。
倏然，一把傘撐在頭頂，黎枝轉過頭。
傘面上移，映出宋斯寒矜貴裏帶着幾分倦意的面容，男人嗓音沉啞，“黎枝，跟我走。”
“你來這兒做什麽？”黎枝沒動。
他漫不經心搭了眼她身後，“送你去港口，行李應該不少？”
黎枝白了他一眼，“我有司機，不需要。”神經。
司機将車開過來，黎枝上了車，先回了趟家，接上雲輕霧和倆人将近十個箱子的行李。
特地從黎梓特助那兒借來的貨車，前往游輪啓航地點—津海臨港。
車子前往津海臨港的途中，車輛後方不遠不近跟着一輛黑色汽車，車牌嚣張的連號。
雲輕霧總覺得怪怪的，收回視線，看向一旁的黎枝，“枝枝寶貝，後面有輛車一直在跟着诶，還是輛豪車。”
黎枝輕輕阖上眸子，“不用管。”
時間推移，華燈璀璨。
車子在津海臨港停下，遠處游輪停在岸邊，已經有人陸陸續續進入。
“黎枝。”
宋斯寒從不遠處走來，撐傘遮在她頭頂，低眸望着她，眼底情緒似入夜的海面翻湧。
“有事嗎？”
想起不久前茶館的那場對峙，黎枝冷笑，“宋總可真是好籌謀，一個接一個的說客。”
“外祖父旅居到京北，今日恰巧去茶館，想嘗一嘗北方的茶。”
“所以茶館不還是你帶去的嗎？”
“是。”宋斯寒坦蕩又從容，黎枝想生氣一時都找不到理由。
只是老太太和溫教授的話在腦海回蕩，她告誡自己不要心軟，那不是他傷害她的理由。
掌心伸出接着飄落的雨滴，涼涼的，格外使人清醒。
雨水被擋在外面，她站在傘下，毫不客氣地罵他，“連外祖父都算計，萬惡的資本家！渣男！”
“外祖也是實話實說。”
宋斯寒忽地笑了下，一點兒沒有被她罵的惱怒，那雙黑眸甚至還漾着淺淡的笑意，“黎枝，我以為你現在連說話都不想和我說。”
“...”黎枝神情板着，“和性格有關，我偏偏是那種分手了到處罵你渣男的人。”
“罵吧，”宋斯寒目光坦然，“這樣就沒人樂意要我。”
“...”渣男！混蛋！
黎枝不想搭理他了。
想起什麽，她從口袋拿出一只禮盒，“對了，還給你，這枚戒指，那天忘記給你了。”
宋斯寒沒接，“給了你的就是你的，只是一個禮物。”
“是啊，只是一個禮物，宋總出手大方，幾個億的東西，只是一次性的禮物。”
黎枝漂亮的眸子彎起，聲音雖細卻堅定，“但很可惜，我需要堅定的被愛被選擇，宋斯寒，你給不了我，所以我也不需要這枚戒指。”
海風一陣陣地湧來，帶來大海獨有的鹹澀味道。
“如果可以呢？黎枝，你想它什麽時候有意義，它就什麽時候有意義。”
晚光灑在男人周身，更襯得他清矜落拓。
宋斯寒灼灼的目光落于女孩凝白面容，“我和你的意義。”
他骨節分明的手掌攤開，上面是一只墨綠色禮盒，打開，一枚不亞于‘皓白藍月’的綠鑽。
雨後港口，璀璨燈光在上面躍動流轉，泛着流光溢彩的綠。
黎枝目光只落在上面一眼就錯開，“可惜世界上任何東西都是有時限的，宋總，你就當我那晚睡懵了，發神經了。”
“有些人，有些事，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我們如今最好的結局就是，退回到不認識的狀态。”
游輪即将啓航的號角吹響，黎枝偏頭看了眼遠處翻湧深沉、一望無際的海面，“時間到了，宋總，我要走了。”
...
黎枝和雲輕霧入住的是游輪頂層的豪華房，七八扇牆壁連隔的透明窗戶，游輪還未啓航，外面燈光照射下的海面帶着蔚藍色的神秘。
有一種風浪前的平靜。
黎枝從包包裏拿出那枚平安符，緊緊握在掌心。
雲輕霧收拾完行李，注意到她的動作，在一邊湊過來，好奇道，“這是什麽啊？”
“我祖父留給我的平安符。”
“你祖父好疼你哦，裏面寫的什麽？”雲輕霧好奇道。
“原來裏面還有內容嗎？”
心跳急促，黎枝不禁期待起來，放輕了呼吸，她小心翼翼地研究起這個紅色小巧的平安符。
“當然有啊。”
雲輕霧聲音聽上去有些失落，“我媽媽很多年前留給我一個平安符，那是她生下我後專門去寺廟求來的，據說還挺難求的。”
平安符打開，背面隐藏的字符露出來。
願愛孫女黎枝：
健康開心，萬事康寧，随心，自由。
字跡行雲流水、遒勁有力。
是祖父對她的祝願。
黎枝笑了笑，有些釋然。
正準備重新裝進去的時候，發現平安符中間還夾着一張紙片。
黎枝打開，上面畫了幾條軌跡，她一開始沒太看懂。
直到游輪啓航，夜晚游輪經過的海面波瀾翻湧，她望着漸行漸遠的津海臨港。
恍恍惚惚好像明白。
海城、倫敦。
京北、港城、紐約。
那是她和宋斯寒從零歲開始的人生裏完全相錯的軌跡，卻因為一場拍賣會，硬生生在港城錯出一個交點。
是陰差陽錯，是宋黎兩家後代的不适合相遇，是兩家人的心照不宣、點到即止。
也是宋斯
寒口中的‘不談感情’、‘玩玩而已’。
平安符上面的字跡起初陌生，後知後覺無比熟悉。
港城晨曦照耀裏壓百達翡麗下面的紙條。
星璨酒店房卡背面龍飛鳳舞、筆跡漂亮的‘Song’。
牛津一瞥而過帶有他家庭地址的紙片。
甚至至今還在倫敦港停泊的‘litchi’號游艇，那一句‘璀璨且自由’。
每一樣，都是同一道筆跡。
這也不是祖父為她求的平安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