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過冬神器
第27章 過冬神器
當下,大恒四境各有邊患,其中最為嚴重的就是北境戎庭和東海倭寇。
所以當北境的問題初步講完之後,東海倭寇就成了趙家梁的首要目标。
當然,這其中多少還是有點他現在還不敢給陸執安分析國內政局的原因在的。
畢竟他也就是個四品,哪有那麽大的膽量去對一群比他品級高的重臣指指點點。
這要是傳出去,他還要不要腦袋了?
就算……就算是必須要進行,總也要給他一段适應的時間吧?
所以,先講邊患就成了師生二人默認的順序。
但是桓子墨他們不知道哇!
第一堂課就看到倭寇之患四個大字,着實把幾人都吓了一跳。
陸執安對于倭寇之患這四個字一點都不意外,因為先前趙家梁就已經跟他舉例過四境最大的不安定因素,再加上一些與生俱來的仇恨因子,陸執安等這節課已經等了很久了。
趙家梁帶來的資料不算厚,每份也就五六張紙,毛筆字寫的又大一些,五六張紙上的內容其實并不算多,簡要記錄着哪一年、沿海哪片地區遭遇倭寇劫掠。
每條記錄也不過是十餘個字,卻密密麻麻地寫了好幾張紙。
而在資料的最末尾,還标注着,這些事件全數發生在陽和二十年至二十七年之間,也就是最近這七年的事情,大恒有史以來直至七年之前,六十八年間,倭寇犯邊次數更是高達三百餘次。
看着一條條的記錄,陸執安臉色沉悶,任誰都能感覺到他的心情很不好。
別說是陸執安了,就連桓子墨他們這會兒也有些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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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這一條條的都是沿海百姓的血淚,他們雖然不懂政事,可正是年輕熱血的時候,看到這樣的不平之事哪能平靜面對。
只是顧念着現在是在課堂上,太子就坐在前面,所以才勉強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課堂上沒有額外的聲音,只有五人翻動紙張的動靜時不時響起。
不多時,趙家梁回來了,一刻鐘的時間也已經過去。
“資料都看得差不多了吧?我們開始講課。”
趙家梁站在講臺後,多少有些不适應,不過現在教學為重,他只能強行忽略這一點。
“自大恒立國以來,倭寇之患一直是威脅東海沿岸百姓安穩生活的罪魁禍首,大恒立國至今七十五年,倭寇犯邊累計次數已經高達四百,幾乎每年都有五到六批倭寇在沿海不同地區上岸,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沿海民衆也一直在尋求解決倭寇之患的方法,但倭寇來自海上,又有海風侵襲,屢禁不止,為了躲避倭寇,許多沿海村莊被迫內遷,百姓失去靠海打漁換取錢財的途徑,過得也是十分艱難。”
……
因為要教授時政課的原因,趙家梁得了皇帝特許,可以在各部查看一些資料存檔,多個部門綜合下來,能拿到的消息就不少了。
比如,鴻胪寺那邊有關于大和來使的記錄,以及每次來使的目的、貢品。
戶部則是在收集每次天災之類的消息時,偶爾也會收集到大和的信息。
這樣的事情在各個部門都曾經出現過,近七年內的消息也一并被趙家梁放入了給五人的資料中。
陸執安剛才讀材料的時候就提筆将各類事件發生的時間記載了紙上,畫出來一條時間軸。
可以明确地看出來,如果哪一年大和發生了什麽天災,那麽接下來的一到兩年間,東海岸出現倭寇的頻率就會高上不少。
其實也能理解。
從大和到東海沿岸,海上距離并不算短,且每年海上都會有飓風,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刮起,出海是要冒着生命危險的。
如果不是難以生存,哪裏有那麽多人願意賭命?
但這不是他們可以到東海岸劫掠的理由,将自己的苦難轉嫁到他人身上,這是何等的殘忍?
更何況,他們不只是搶東西,奸|淫|擄掠,和人搭邊的事情他們是一樣不做,堪稱畜生的事他們樣樣不落。
同情他們受災就是在往自家人心口上捅刀子啊!
陸執安就坐在離趙家梁最近的位置,他一低頭就能看到陸執安桌上的紙張,不由得邊講邊往陸執安身邊走。
“殿下這張圖……”趙家梁凝神細看。
雖然只是一條線上寫了幾個關鍵節點,卻已經把事件之間的聯系表現了出來,畢竟這之間的邏輯并沒有隐藏,一眼就能看出來。
不過趙家梁總覺得這圖很眼熟……倒是很像傳說中的結繩記事?
很久以前人們通過在一條繩子上打結的形式來記錄事件,殿下現在畫出的這條線就相當于是那根繩子,而中間分出的叉,就像是那一個個的結。
簡單,易懂。
趙家梁沒有想到只是這麽一刻鐘的時間,陸執安就已經發現了其中的規律,臉上不由得多了一些欣慰的笑容。
桓子墨幾人是第一次上這種內容的課,聽得是又期待又生氣,思路不由自主地跟着趙家梁走了下去。
轉眼間,半節課的時間就過去了。
慣例的休息時間,陸執安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活動筋骨。
剛剛上了這麽一場從未接觸過的課程,桓子墨幾人都還沉浸在剛才的教學氛圍之中,即便是已經下課,幾個人也依舊在翻看手上的資料。
“殿下!”
終于,有人忍不住了,将手中的資料按在桌面上。
顯然,這節課所學到的東西讓他覺得十分氣憤。
生氣的不止是他一人,包括陸執安在內的五個學生就沒有一個是高興的。
也是,看到這些資料,他們若是還能覺得高興,那才是陸遠平選錯了人。
實際上,如果不是因為現在的國力不允許,朝中有很多人也希望能夠處理掉東海倭寇。
畢竟因為倭寇的騷擾,沿海百姓們的生計就成了問題,所以沿海漁民內遷,一定程度上擠壓了其他百姓們的生存空間,每逢小災年,這些地區就會因為生計問題而比別的地方要艱難許多。
這不僅給他們增加了許多政務上的負擔、影響地區安定,同時也影響了他們家中産業的收入情況。
但朝中一直都騰不出手來處理這件事,才導致倭寇之患擱置至今,眼看着就要成為心腹大患。
不過這些事情對于現在還只是孩童的幾個人來說,都還是無法幹涉的事情,趙家梁就算是再急切,也不會把希望寄托在他們的身上。
最多……排除一下太子殿下。
陸執安前些天的羊毛貿易實在是讓他感到驚豔,但他也清楚,這種好事可遇不可求。
“斷不能讓他們再繼續猖狂下去了!!!”
出乎意料的,最先拍案而起的,竟然是何風。
何風在家中鮮少聽父親提及政務,所以即便是何文東身為鴻胪寺卿,何風對于外交方面的消息依舊并不了解。
準确地說,今天還是他第一次聽說東海倭寇的事情。
他也是反應最大的一個。
陸執安卻沒有什麽特殊的表現,而是靜靜地看着他。
“那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麽做?”
簡單的一個反問,卻讓何風哽住了。
他哪裏知道該怎麽做?
這種課業他也是第一次接觸啊!
陸執安并不意外他的反應,事實上,這才應該是第一次接觸這種題目的學生的正常反應。
如果不是陸執安比他們多一輩子的學習經歷,只怕是也和他們相差無幾了。
“像是這種邊境寇匪,打還是不打一向都是需要謹慎考慮的。”
“什麽時候打,怎麽打,朝中後勤是否跟的上,戰力對比如何,如果打起來傷亡預計幾何,打輸了是什麽後果,打贏了怎麽維護秩序……”
“這些都是需要考慮周詳的點。”
“誰都知道有人欺上門來應該反擊回去,可我們不止是一個人,每一個決策關系着的都是數以千萬計的百姓,未戰先言敗傷士氣沒錯,可我們必須要考慮清楚自己是否能接受最壞的後果。”
陸執安的語氣并不嚴厲,因為他知道眼前的少年們只是因為一腔熱血而滿懷憤懑。
他們沒有經驗,所以不記得考慮周全,而這,不正是他們在這裏學習的目的嗎?
因為陸執安的一番話,先前沒來得及發表意見的桓子墨三人沉默了下來,正在此時,趙家梁從門外走了進來,第二堂課,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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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大早就起來收拾自己準備入宮,又連着上了一上午的課,即便是中途接受了陸執安的早餐投喂,桓子墨四人也難免有些精神不濟。
因為課程要保密的原因,桓子墨四人将會暫住東宮,陸執安這邊自然是要提供吃食的。
而今天作為他們正式相識的第一天,這頓午膳自然是要一起吃的。
随着他們一家四口的生活逐漸步入正軌,一家人在一起聚餐的時間也逐漸集中到了晚膳,這個時間無論是陸遠平還是陸執安,各自的事情都已經忙完了大半,相對清閑一些。
而中午的時間本身就不多,如果再聚在一起吃飯的話,像是陸執安的午休時間就難免被擠占,所以就變成了各自用膳。
陸風致因為年紀太小的原因,依舊和孟梓華一起住在鳳儀宮,不過她也開始認字了,暫時由孟梓華身邊的心腹侍女教導着。
也正是因為她年紀小,課業也少,每日裏除了學上一段時間,剩下的就是玩,和思考玩什麽。
不用去鳳儀宮,陸執安在兵法課休息的時候就已經吩咐了侍墨,讓他看着準備午膳。
所以當五個人下課時,食官署已經将幾人的午膳都備好了,孟信昭剛走出這個院落,侍墨就湊了過來,問什麽時候傳膳。
“就現在吧,學了一個早上了,早就餓了。”
半大的小子消化能力強,陸執安他們正處于身體的發|育期,即便是坐着不動,這一早上的腦力消耗也夠他們吃一壺的。
侍墨聽了陸執安的話,對着外面的一個太監使了個眼神,然後就靜靜地跟在了陸執安的身邊。
陸執安已經将自己的東西都收拾好,正往外走,桓子墨四人自然也是緊随其後。
由于陸執安在書房這裏的時間比較多,所以這方院落中設置了專門用來用膳的廂房,他們幾人走出書房還沒走幾步,就已經到了門口。
陸執安當仁不讓地在上首位坐下了,其餘四人也相繼落座。
飯桌上是最适合交流感情的,早上幾個人的溝通實在是太過短暫,陸執安也只是把他們的臉和名字對上了號,算不上了解。
經過這麽一上午的時間,要說出點什麽的話,陸執安只是覺得,何風的性格可能是四個人中相對最沉不住氣的。
反而是身為武将之子的孟鴻軒,看上去更加沉穩、身上的書卷氣也更濃一些。
今日是他們幾人到東宮的第一日,無論日後相處的如何,他這個作為主家的太子都應該盡一番地主之誼。
而且,這四個人可是陸遠平給他準備的未來班底,經過多番考察的,為的就是希望給他培養起一批忠實可靠、富有才幹的幫手。
畢竟,朝中的官員都是要更替的,如今的能臣幹吏等陸執安登基的時候,即便不是七老八十,也已經壯年過半,正是需要可靠新鮮血液的時候。
可信的臣子随時可以挑,畢竟地大物博,最不缺的就是人才。
但像是伴讀這種帶着感情羁絆,并且有從龍之功的臣子,天然就要比其他人更親近一些,哪怕陸執安并不需要去争,這皇位就是他的也一樣。
人心都是肉長的,即便是身份定位已經有了,可真正的心悅誠服和因為形勢而低頭依舊不一樣。
所以陸執安必須要和他們好好相處,真正地将這道情感橋梁建立起來才行。
在飯桌上,陸執安也沒有說什麽沉重的話題,而是盡量把溝通方向往日常生活上引。
畢竟是新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又是讓人天然就有敬畏心的皇宮大內,面對的還有直系上司,都是十歲出頭的小少年自然心懷緊張。
上課的時候,大家都面朝前看老師,這份感覺還不明顯,但是現在,大家都坐在一張桌子上,随意一個轉頭間就能互相對視,這就讓人麻爪了。
如果在這個時候又聊一些有深度之類的話題,只怕是這頓飯沒有一個人能吃得好。
對此,陸執安深有感觸。
畢竟當年他那位導師最喜歡的就是在小組聚餐的時候抽查大家的學業進度,搞得上到博三的師兄下到研一的師妹,一個個都被他嫌棄是小鳥胃,要多吃才健康。
不過人家那是調研任務繁重,帶學生都是擠時間帶的,見縫插針很正常。
桓子墨他們現在這種情況自然就沒有這麽做的必要了。
再加上食官署的大廚們逐漸歷練出來,将陸執安搞出來的菜譜研習熟練了很多,甚至還開始試着創新,所以東宮飯桌上的菜色也越來越豐富了。
這對于第一次見識這種場面的四個人來說就十分新奇了。
因為只有他們五人吃飯,所以桌上的菜色也不算複雜,四菜一湯,都是素菜,分量不算小,但以他們幾人的胃口,即便是吃不完,也不會剩下太多。
哪怕因為要遷就陸執安戒葷,這四道素菜依舊讓幾人吃得格外歡實,畢竟猛火炒制的蔬菜和不是煮就是蒸的蔬菜比起來,口感和口味要好上太多。
就這麽邊吃邊聊,陸執安對于四個人有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
四人當中明顯是以桓子墨為首,這并不是他本人有多出彩,而是因為大家都是初相識,所以下意識地以父輩官職來分了主次。
但桓子墨也沒有辱了他爹刑部尚書的名頭,一整天下來都表現得很是沉穩,做事不疾不徐,說話也很有條理。
不過,他并不是那種讀書讀多了的小古板,相反,或許是因為他父親時常經手各種案子,為了審訊和搜集證據,難免要靈活一些的原因,桓子墨做事也十分機靈,懂得變通。
與之相反的就是何風了。
鴻胪寺作為外交機構,何文東處事向來圓滑周到,很懂打太極的要領。
偏偏何風是個作風剛猛、沖勁十足的性子,他這個性格,和孟鴻軒這個武将出身的正好反了過來。
最後一人宋修傑,也是父親官職最低的,在四個人之中的存在感最弱。
因為他極少表現在即,陸執安也很難說清他的性格特征,但也能看得出最明顯的一點——執行能力極強。
趙家梁的時政課是有留課業的習慣的,每天離開的時候他都會将自己準備好的題目留給陸執安,讓他抽空思考,寫文章給他,第二天早上他會檢查。
今天他們四人第一日聽課,趙家梁布置好作業離開教室,到孟信昭進入教室準備上課的這短短時間裏,他就已經拟好了自己的作業要寫什麽。
至少在這個時候,他是十分積極的,行動效率也很高,但是更具體的,就要等待以後再去發掘了。
午膳過後,陸執安沒有多留他們。
他們幾個剛入宮,東西都還沒有收拾妥當,又折騰了一上午,還是早些回去休息休息比較好。
至于陸執安自己,現在離他習慣的午睡時間還有一些功夫,他打算去後院進行火炕的最後一步驗收工作。
今天半上午的時候下了一場雨,裹挾着涼意,幾人出行的時候都多披了一件衣服,眼看着降溫已經不遠,若是炕沒有什麽問題的話,還是盡快安排這些匠人們出宮給百姓修炕才是。
好在昨天一早他檢查的時候火炕基本沒有問題,只要能扛得住連續的灼燒,這火炕就算是做成了,只不過是确認一遍的事情,費不了多少時間,就當時午後消食了。
陸執安保持着自己正常的步速,不多時就走到了搭建火炕的院落。
只是站在院落外,也依舊能看見院裏煙囪中袅袅升起的煙。
陸執安直接邁了進去,依次檢查。
這個時候,誰也沒有說話,大家都知道,這段時間一直等待的消息,今天終于可以出結果了!
一共十一座炕,陸執安親手檢查了溫度情況,也觀察着炕的外表。
這一番檢查下來,一刻半的時間就過去了,所有跟在一邊的匠人們都屏住呼吸,安靜的等待着答案。
“沒有問題!可以開工!”沒有一個失敗品!陸執安的臉上終于露出滿意的笑,大聲宣布。
匠人們頓時喜形于色。
火炕的制作方案和流程前些天等待的時候都已經定好了,連維持秩序之類的人手都由陸遠平下令安排好了,現在只等開工,陸執安這一宣布,他們今日下午就可以出宮了!
雖然才八月底,但離着過年也就只剩下了四個月的時間,早一日開工,就能早一日賺錢,今年,必定能過個好年了!
半個時辰後,十個工匠就在內侍的引導下出了宮,而随着他們的出宮,過冬神器火炕的名字,悄無聲息地在京城中流傳了起來。
百姓:神器?神器使什麽??神用的東西嗎?神也怕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