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48h（11）
第28章 48h（11）
那具幹屍笑吟吟地看着她。
雖然邵秋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一具幹屍的臉上看出笑意的。
對方張了張嘴，做了個“找到你了”的口型。
邵秋水感覺這麽幾次下來，她都快對童年陰影脫敏了，至少現在她對着幹屍也不再會害怕得動都不敢動，反而還能抽出幾分思想來考慮如何自救。
不能出卧室。
卧室外看着是相處和諧的母女，鬼知道是不是怪物在演戲！
她漸漸冷靜下來之後，突然對着鏡子裏的幹屍露出一個笑容。
“你好像，動不了我。”
邵秋水果斷地說道。
她慢慢地走到鏡子面前，用手指抵上了鏡子。
“雙面鏡。”邵秋水說道，“我被窺視了這麽多年，一直都在想盡辦法去揪出背地裏的偷窺者，怎麽可能不知道雙面鏡是什麽東西。”
“你此時并不是在鏡子裏面，而是在雙面鏡的另一端。如果我是你口中的‘偷窺者’，那麽我一定會從鏡子裏面去偷窺另一邊的你。你只要站在雙面鏡前，做出刻意的動作來吓唬我就好了。”
果然，邵秋水說着，對面的幹屍無動于衷，像是沒有聽見一樣，兩個空洞直勾勾地望着她。
“你想吓我出去。”邵秋水自顧自地說着，“這反而證明了待在這裏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她一點點把鏡子用旁邊架子上的沐浴露糊上，白白的泡沫把整個鏡子覆蓋住，邵秋水這才松了一口氣，說道：“我才不出去，我要在這裏等顧先生他們來救我。”
只是……
邵秋水露出了幾分苦笑。
她才是一直被偷窺者偷窺生活的人，如今反而被倒打一耙體驗了一把偷窺者的視角。
邵秋水默默祈禱，希望顧先生可以早點找到辦法來救她。
她也不确定這裏究竟能安全到什麽時候。
*
眼下最棘手的事情，是沒有NPC死亡循環的話，他們進不去裏世界空間。
虞持盎說道：“我的道具循環次數已經用完，可能沒辦法幫你。”
顧秋風琢磨了一下，突然說道：“你知道虞城大學的校園廣播在哪裏嗎？”
“？”虞持盎愣了一下，然後道，“你想……”
“給大家一個驚喜罷了。”顧秋風笑眯眯道，“這個副本目前通報死亡的才三個，還有那麽多同伴正在一起努力，怎麽能不讓他們知道真相呢。”
“我們應該為了同一個目标而努力啊！”
虞持盎：“？”
為什麽要把拖大家一起下水說得這麽清新脫俗。
顧秋風想起來了，除了他進入循環時可以進入裏世界外，每一次下了公寓樓，所看見的其他的着火的公寓樓也是進入循環的玩家。
理論來講，大家在同一刻進入循環的話，裏世界的時間坐标和空間坐标應該是一致的。
他可以進不去循環，其他玩家可以啊！
讓他們死一死，進入裏世界串個公寓去救邵秋水不就好了？
顧秋風拍了下手，催促前面帶路的虞持盎快一點。
虞持盎滿心複雜的同時，又覺得這麽混沌的性子果然确實是學長會做出來的事情。
可惡，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開始同情被顧秋風當工具人用的其他玩家了。
廣播室很快就被虞持盎帶着找到，顧秋風一個眼神過去，鳳禾立刻熟練無比地打暈了其他NPC。
虞持盎：“。”
他們明明才是受到游戲迫害的玩家，為什麽他會感覺自己是什麽打家劫舍的悍匪呢？
“小魚，不要愧疚。”顧秋風拍了拍他的肩，“反正你都上了我這條賊船……呸，不是，我是說，是這個副本先掀桌子迫害我的，我報複心很強的。沒事的，我不想好過，大家都不想好過。”
虞持盎：“……你剛剛是不是說了什麽賊船？”
顧秋風：“哪有的事，怎麽可以自己罵自己呢小魚。”
很快，他們調試好了設備，顧秋風拍了拍話筒，讓自己的聲音通過廣播傳遍校園。
“親愛的玩家們，”他彬彬有禮道，“或者說，親愛的Y大交流生們，我想跟你們談一個合作。”
*
靜谧的校園裏，除了程序化的機械NPC們，關鍵NPC和玩家齊齊擡起頭，不可置信地看向廣播室。
一個寸頭男生拍了拍旁邊的雙馬尾小姑娘：“Y大，說你呢好像。”
“知道了，煩死。”雙馬尾頭都沒擡說道，“你他媽的，就知道打籃球，你還好意思說！把我這個Y大交流生晾一天了……不對……”
雙馬尾猛地跳了起來，一把撞到了寸頭的下巴。
寸頭疼得龇牙咧嘴起來，說道：“大小姐你能矜持點嗎……咋這麽咋咋呼呼的？！”
雙馬尾直直盯着他：“你剛剛說那個廣播什麽來着？”
寸頭：“我沒說啥啊，我只是說有人讓你們Y大交流生去廣播站一趟，是有事吧？唉，不對，你好像不知道廣播站在哪裏吧？”
雙馬尾面色嚴肅了起來。
她剛剛聽見了，只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那個廣播站裏的人召集的是“玩家”。
“把玩家的存在就這麽堂而皇之地通過廣播宣告了全校，這是威脅啊。”雙馬尾沒有理會身邊寸頭摸不清頭腦的發問，而是用手摩挲着下巴，“我們這個副本裏居然有個瘋子。這可真是難辦了。”
他能這麽自信地在廣播裏對所有玩家宣告，說明他至少掌握了他們其他人的弱點。
總不可能真的就是什麽都沒有準備地給他們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吧？
雙馬尾不敢不去，在副本裏謹慎不是壞事，哪怕前方是一眼就能看出的陷阱，她也要先過去查探一番才能确定，可不能讓別人搶占了先機。
她一手輕松拎起寸頭：“走，帶路。”
她倒要看看是什麽瘋子，敢這麽暴露自己。
*
“如果他們不肯進入循環替我們救邵秋水怎麽辦？”虞持盎憂心忡忡地說道，“何況我們在裏世界外，主動性沒有可以主動進入循環裏世界的人高。”
“我們根本不知道在裏世界的人他們會不會真的去救邵秋水。”
虞持盎不覺得顧秋風可以天真到這個地步，去相信什麽人性的光輝與善良。
顧秋風說道：“只是提出一個合作，接不接受看他們。”
虞持盎：“怎麽保證？”
“當然是如果沒有救下的話，他只要一出循環，我就會讓鳳禾殺了他。”顧秋風無所謂地說道。
虞持盎吃驚道：“可是這好像對他們沒有好處，真的會有人答應這種‘霸王條款’嗎？”
“有好處啊。怎麽沒有呢？”顧秋風說道，“幫助我救出邵秋水，我可以達成‘完美通關’的結局，這樣他們也不用繼續在副本裏擔驚受怕地去死了，無痛躺贏嘛。”
虞持盎抿了抿唇，看起來表情頗有懷疑。
顧秋風知道他進入游戲時間應該不短了，自己的這種取信他人的行為在虞持盎面前或許非常幼稚又天真。
“來了。”顧秋風看着監控室裏，往廣播站走來的一道人影。
他說道：“第一個玩家，是個勇士。”
顧秋風用手開了麥，他笑吟吟的聲音出現在校園各地。
“好了同學，到此為止，停下腳步，畢竟我也不确定你再往前走的話，是否會發生什麽。”
來人正是那個雙馬尾和寸頭。
寸頭狐疑道：“喂，這語氣怎麽聽着不像你的老師同學啊。你還是先別動了，不會是什麽不法分子故意誘拐你來這裏，想做什麽不好的事情吧？”
雙馬尾嘴角抽了抽。
她視線微轉，随後在這棟樓門口右上方看見了監控攝像頭。
于是雙馬尾大大咧咧地朝攝像頭舉了舉自己的兩只手，示意自己不是來找茬的。
就在這時，她身後的你寸頭突然傳來一陣痛呼。
雙馬尾扭頭過去的時候，只見一個漂亮陰柔的少年鬼魅似的出現在了她的身後，而她卻一直沒有察覺。
此時那個少年輕松地挾持住了個子比他高一頭還多的寸頭，一只手就狠狠勒住了他的咽喉，無論寸頭怎麽掙紮少年都紋絲不動。
好驚人的力氣！
進入副本并不會強化玩家的身體素質，商城裏改變人體自然生理狀态的道具和藥品價格天價而且很有時效性，對絕大多數玩家來說性比價都不會很高。
所以面前少年表現出來的和外表不符的力氣，只可能是他本來自帶的！
雙馬尾露出一個僵硬的笑，開始嘗試跟少年周旋：“我說，你是玩家對吧？和那個廣播裏面的人是一夥的？我既然來了，說明對你們是沒有敵意的！”
少年沒有說話。
雙馬尾看着寸頭逐漸變紫的臉，心髒也一點點地揪緊。
乖乖，她可跟這NPC的性命息息相關啊！
然而不等雙馬尾再說第二句話，少年就帶着寸頭幾步進了廣播室所在的樓。
廣播在這一刻又一次響起：“不要試圖追上去。我可以保證你的NPC暫時是安全的，但如果追上去的話……”
雙馬尾只好止住了步伐。
“請耐心等待，我們等玩家齊了再說話。”
鳳禾就在這個時候帶着被他打暈的寸頭滿載而歸。
顧秋風再次關閉麥克風，嘆了口氣。
“為什麽？”虞持盎問道，“如果殺掉NPC的話，其實她可以在循環之前避開你。這對她是好事。”
“小魚，你不會是因為太強了，所以沒有面臨過絕境吧？”顧秋風恰到好處地開了個玩笑，“我現在可是遇到了絕境，不逼一把怎麽求生呢？”
虞持盎張了張嘴。
他想着顧秋風這模樣好像看起來并不像一個絕境求生的人該有的表現。
“每當我做數學題，看得焦頭爛額依然沒有任何思路的時候，”顧秋風說道，“我的哥哥總會讓我學會逆向思考。從結局去論證為什麽會得到這樣的結果。”
“比如你猜那個小姑娘為什麽會對我們挾持她的NPC如此忌憚。因為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擺在她的面前——”顧秋風适時地頓了頓，“是因為有一個問題。”
“假如她不順從我們而導致NPC死亡的話，她一定會陷入循環。那她可以利用時間差和信息差提前避開這則廣播，甚至想盡辦法提前殺掉我。可她發現，她的NPC被我挾持成功了——這說明要麽是她沒有進入循環，要麽就是她之後再也無法進入循環。”
“循環中無數條時間線看起來繁雜，但其實正在進行的時間線和導致的結局其實早就定好了。”顧秋風說道，“沒有玩家在此之前來試圖阻止我實施這個計劃，這證明我一定是做了什麽，讓所有人都進入了裏世界，而且就此結束了這次循環。”
虞持盎徹底愣住了。
他是一個經驗豐富的高級玩家，因此從一開始就奔着正統的通關方法解決完NPC，回來想給學長幫忙。
老實說，這還是虞持盎頭一次看見這麽旁門左道的通關思路。
一時，他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勁，又實在說不出來。
最終虞持盎只能茫然無措地問道：“你在上一個副本也是這樣通關的嗎？”
顧秋風見小學弟給他忽悠瘸了，心情很好地說道：“差不多吧。”
“嗯……那學長你打算怎麽讓玩家們全部進入裏世界呢？”虞持盎忍不住問道。
顧秋風說道：“鳳禾可能打不過那群人。但是把NPC偷過來是沒問題的。我想試試，把他們全部送進裏世界後，在這個時間段實際上我們并不能看見NPC死亡的模樣。因為我們開始了循環，再次看見的NPC已經是循環之後第一次初見的模樣。那我們進入裏世界的這段時間，NPC又在發生什麽？從邵秋水的表現來看，我們負責的NPC特殊就特殊在他們是僅此一個，邵秋水陰差陽錯地進入了循環裏世界後，我的循環體系也就直接崩潰了。”
虞持盎是說：“你是想在這些玩家進入裏世界的時候，觀察這群NPC的模樣？”
顧秋風點頭。
玩家進入循環的節點，是NPC死亡。
到時候他先找幾個進裏世界救邵秋水的玩家，先保證一下邵秋水的生命安全。
然後他就要對這群NPC實施手段，讓他們死亡來把所有玩家送進裏世界。
接着，會發生什麽呢？
顧秋風笑了笑：“還挺期待的。”
不一會兒，幸存的玩家陸陸續續來了，他們一來，還沒有完全防備的時候就被鳳禾搶了身旁的NPC。
到了最後，顧秋風數了數，發現還是有幾個過分謹慎的玩家沒有到來，他頗有些惋惜。
不過看情況來說，時間估計拖得夠久了，裏世界的邵秋水估計也快撐不住了。
顧秋風開了麥：“諸位玩家們，很抱歉把你們召集到一起。”
“我想……或許我們可以心平氣和地做個交易？”
*
邵秋水一直躲在廁所裏。
直到怪物“邵秋水”的聲音再一次響起，這證明她已經回到了家裏。
“邵秋水”說道：“媽媽，我先回房間換個衣服，吃飯叫我。”
邵秋水屏住呼吸，這才發現鏡子裏那個一直死死盯着她的怪物早就不見了。
糟了！
外面那個僞裝她的怪物此時很明顯要進來。
邵秋水不确定“待在洗手間”比出去安全這個法則，在那個怪物進入卧室之後會不會适用。
她咬了咬唇，焦慮漫天地卷了出來。
眼下不能坐以待斃！
邵秋水趕在腳步聲之前，開了洗手間的門左顧右盼，然後急速地沖到窗戶邊，把窗戶打開之後巴望了一些周圍。
公寓樓每一層的飄窗之外其實還有一點空餘的空間，用來晾衣服的，現在邵秋水倒是慶幸這個世界只是個游戲副本了，要是有防盜窗她會哭的！
邵秋水從飄窗上面扒拉上去，爬到外面的空地處，微微吸了口氣。
逼仄的空間不太支撐她一個成年人完全站立，邵秋水身體有點後仰，幾乎有種馬上就要掉下去的感覺。
門微微動了下，似乎有人在外面開門。
邵秋水眸間滑過一絲後悔。
她剛剛應該先找個東西擋在門後，至少給自己拖延一下時間也好啊。
但現在對方顯然很快就要進來，并且發現在窗外的她了！
邵秋水記得清楚，那個兜帽青年跟顧先生說過，他住在隔壁。如果不出意外，裏世界的隔壁此時應該沒有人。☉
或者說，至少比她公寓裏至少兩個怪物的現狀安全。
不再多想，邵秋水扒着牆壁，把身體撐直，努力夠到了隔壁公寓的牆沿。
她的額頭留出大滴大滴的汗水。
此時邵秋水慶幸自己是從小練舞，她的身體爆發力和核心甚至比一些男生都優秀。
邵秋水咬了咬牙根，鼓起勇氣，兩只手死死扒着牆沿，身子重心往前一挪，整個人就順着往那邊蕩去。
她兩腳蹬着牆，把全身的重心都用在腰部，一點點地擠上了對面的狹小的窗臺。
還好窗戶沒關。
邵秋水趁着疲憊感還沒來，竭力從窗戶上擠了進去，摔在地板上的時候她甚至有幾分死裏逃生的恍然。
再一看，她的雙手已經血肉模糊。
邵秋水低低地哭了起來。
她從來沒有這麽佩服過自己。
然而渾身都還沒來得及松懈下來，邵秋水忽然聽見了公寓門外的敲門聲。
在卧室這裏聽不太真切，有些模糊。
一聲又一聲，迎合着邵秋水的心髒節拍。
很快，“媽媽”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你好，可以借個鹽嗎？”
邵秋水的哭聲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