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團團轉
第10章 團團轉
範書遇不想和窦章對視,他移開目光,打量四周的情況:“我昏迷了多久?”
窦章站起身,他回到那堆濕漉漉的木頭旁挑挑揀揀:“一兩個小時吧。”
“這附近有出口嗎?”範書遇問。
窦章把自己的手探到河流內,洗了洗手上的泥濘:“找過,這條暗河連接的是入海口。”
範書遇聞言要站起身,卻被前面的人開口阻攔:“我勸你別亂動,你手腕上的傷口不淺。”
“沒那麽虛弱。”範書遇不聽勸。
兩側的路都很深,漆黑沒有盡頭,暗河并不流動,比較像死水。
上方的坍塌處已經被石壁給封死,有零散的胳膊和腿夾在石頭縫中間,範書遇見狀只是淡淡地伫立凝視片刻,随後他用未曾受傷的手順了順頭發。
範書遇覺得麻煩,他也走到河邊,用手指蘸取了一點清水後抹在臉上,過了半分鐘,範書遇緩緩地撕下粘着的皮面具。他手做攏合狀,挽了一瓢清水撲在自己面部。
“把槍給我。”範書遇伸出手。
窦章低頭,目光停留在範書遇殷紅的手腕,右手伸進自己腰間摸了摸,掏出來響尾蛇。
“等等。”在範書遇要觸碰到的時候,窦章又縮回了手,“東西可以還你,但是你欠我一個人情。”
範書遇站在原地,半晌都沒說話。
窦章想了想,決定談判:“我們聊聊。”
“我跟你沒什麽好聊的。”範書遇和窦章始終保持着距離,他們之間幾步遠,範書遇面色平靜地看着窦章,“任務還沒有結束,我仍然在監察局的聘用期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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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章突然重重地嘆了口氣。
窦章:“監察局把你當棋子,你看不出來?方明正随時随地可以讓你替監察局去死,可是又不願意給你編制。因為一旦你進入監察局,就會知道他們在地下做着怎樣非人的實驗,他們貪生怕死所以需要像你這樣不要命只要錢的賞金獵人去給他們擋槍。多方便,随叫随到,随時擯棄。你死了他們也不需要負任何責任,甚至都不會為你發一條社會新聞!”
窦章:“你信不信今天就算你豁出性命救下了幾個人,監察局還是會把你視作廁紙用完就丢。”
窦章:“即使監察局圍剿我,我也沒有動過濫殺無辜的心思,綁人質只是為了拖延時間。我不像你。”
範書遇面色漸漸冷了下來,他輕笑下,反問:“縱橫俱樂部難道沒有把你當棋子?窦章,我以為你做了賞金獵人就該有這個覺悟,賞金獵人在任何一場博弈中都是棋子。你的命是別人的刀,這不就是賞金獵人存在的意義?說白了我們都是利己主義,刀尖舔血的日子你如果過不下去就趁早歸隐吧。”
“你不像我?”範書遇一步步走近,“這話是什麽意思?你真的不像我嗎?你覺得你很善良?你救了我兩次,我欠你一條命,這樣的結局就讓你的正義感澎湃了嗎?”
窦章有點生氣了,他擰着範書遇的手腕,也瞪着眼怒道:“所以我應該和你一樣麻木?我看到皮特慘死後應該毫無反應,還是應該大笑三聲?範書遇,只要我想,今天你已經死了無數次了,只要我想,留下來的那一半人一個都走不出去。我如果真是為了自己活命,為什麽還要顧及你們所有人的性命?”
“然後我還要在這聽你的諷刺和挖苦,你在嘲笑我情感泛濫是嗎?你是人類嗎?你能明白這些恩怨和糾纏嗎?你知道活着的這一半人裏,構成了多少個不同的家庭嗎?”
範書遇:“既然你于心不忍,那為什麽還要答應和縱橫俱樂部合作,來做今天周年慶的主持?你不覺得你很虛僞嗎窦章,如果不願意,一開始就別蹚渾水啊?”
窦章手都在抖,他越擰越用力:“縱橫俱樂部為什麽會殺回來,你還不懂嗎?!他們要帶你走,因為你的記憶芯片一定有什麽非同尋常的東西。看到這些屍體,這些七零八落的殘肢,這些血,你難道沒有一點觸動嗎?!”
範書遇揪着窦章的衣領,他的呼吸噴灑在窦章的臉上:“從始至終被瞞在鼓裏的只有你!你覺得是什麽引爆了指揮中心的大樓?裝炸藥?如果縱橫俱樂部有這麽只手遮天的本事那方明正就是有十個腦袋不夠掉!”
“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們把港口的那個賽博精神病殺了!”範書遇一把推開窦章,手垂落在腿側,眼中閃着寒光,“那具屍體被推進太平間,沒人覺得有問題,人類為了追求力量選擇了組裝機械義體,可是被機械控制後逐漸失去神志成為了賽博精神病,但如果這具屍體就是引爆了整個大樓的原因,他或許從一開始就不是人類,他是人造的仿生人。只有這樣他的體內才會有定時炸彈,才會仍由縱橫俱樂部擺布!”
“水仙和青鳥控制了我們,她們把所謂的頂級耍得團團轉。窦章,我不管你要查什麽,但是,別來妨礙我。”
範書遇深呼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他駐足凝視了窦章一會兒,轉身:“你覺得我冷血無情,我同樣無法理解你。”
吵了這麽一架後範書遇心裏舒服多了。
他低頭看路,開始思考怎麽從這出去,而身後卻傳來毫無邊界感的腳步聲。
範書遇回望,鎖眉:“你還跟着我幹什麽?”
然而範書遇話剛說完,他就看到窦章面色古怪地朝自己大步走來,手裏還拎着他那個做了範書遇枕頭的西裝外套。
緊接着範書遇就感覺到窦章的手臂環成圓圈狀,罩在自己的腰間,他瞪大眼睛要推人,窦章卻快速在範書遇小腹處打了個結,用外套的兩個袖子。
範書遇:?
他神色複雜,渾身僵硬地看着窦章收回手。
窦章喉結滾動:“後面的裙子被扯破了,走路不太方便,用這個擋下。”
範書遇聞言回頭,他看到外套底下自己的大腿裸露在外,原本到膝蓋的白裙現在斷了一大半,裙尾的長度只能恰好遮住範書遇的腿根。
窦章縮回手的時候,範書遇感受到那種強烈的、攝人心魄的壓迫感驟然消失,連帶着他身上淡淡的氣息都揮散不見。
“這兒也沒別人,沒必要。”範書遇覺得外套綁在自己腰上有些沉,想解開。
窦章阻攔:“綁着吧。”
見他這麽堅持,範書遇手上動作一頓,擡頭:“真的麻煩。我敬你是個君子。”
範書遇連假發美瞳都摘了,一身輕,不想挂着這個負擔。
窦章:“抱歉,我是小人。”
範書遇:
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緒,讓自己不要回憶起窦章摸走響尾蛇時都做了些什麽,但是他的脖子哽着哽着就有些泛紅。
範書遇憋着一股火朝前走,空空蕩蕩的暗河河道處傳出回音。不能待在這坐以待斃,縱橫俱樂部的人很可能回來撿屍。
地下的氧氣很稀薄,範書遇剛醒來就覺得有些呼吸不暢。
他知道窦章還跟在自己身後,但他不想回頭說話。
這整個河道都很陰冷,時不時有涼飕飕的風吹來,吹得範書遇兩只胳膊都起了雞皮疙瘩,他怕自己感冒,只能越走越慢,盡量往石壁後面躲。
“外面是什麽你知道嗎?”範書遇回頭。
窦章不緊不慢地保持着一定距離,跟在他身後,此時窦章聽到問話,意外地擡頭,随後颔首:“知道。”
窦章:“亞特蘭蒂斯。”
河道很長很幽深,也不知道是天意弄人還是命中注定,活下來的就他們兩個,範書遇覺得窦章至少還能給自己解解悶,也算是有點用。
“嗯。”範書遇淡淡從鼻子裏發出一個音節,又不說話了。
亞特蘭蒂斯是沒落在水下的城市,一百年前的放射塵異變并侵染地球後,能生存的地方就越來越少,各種動物因為适應不了氣候變化和資源短缺而紛紛滅亡。
水下也一樣。
亞特蘭蒂斯這座古城與世隔絕,處處充滿危機。
他們兩人走了不知道多久,可能有一個小時,範書遇的小腿開始酸痛,他的腳腕處在掉落時被岩石砸傷,現在已經紅腫。
“亞特蘭蒂斯不接受任何未經允許擅自闖入的外來者,你小心點。”窦章在後頭提醒。
範書遇冷笑:“嘴上說的好聽,那你把響尾蛇還我?”
窦章:“那可不行。這是我拿捏着的你的把柄。”
範書遇:“我可以搶。”
窦章:“你來。”
範書遇:..........
單論近身格鬥他打不過窦章,而且範書遇的手受傷了,身上大大小小全是淤青。
他實在沒有力氣和窦章來個殊死搏鬥,于是認命地帶着窦章往前走。
窦章:“你不是最喜歡兩清嗎?着急和我撇清關系的話就帶着我上去。”
窦章:“我知道亞特蘭蒂斯的規矩。我也知道你的蛋糕店一直從亞特蘭蒂斯進貨。你應該有認識的人在這。”
範書遇沒搭腔。
窦章這人确實很喜歡給自己找退路。範書遇覺得他會救自己也只是因為但他一個人恐怕走不出去,留着範書遇還有點利用價值。
亞特蘭蒂斯是一座沉寂多年的城市,但它是生活在海底的人類的神。
兩人一前一後順着路走,前方的光突然變得格外明亮,範書遇的危機感洶湧而來,他霎時間頓住腳步,後頭的窦章也跟着停了,兩人都屏住呼吸。
前面是一個洞口。
洞口處有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