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柒拾
第070章 柒拾
元良良是被夢吓醒的。夢中她被關在一個小黑屋裏, 有人正用鉗子在拔她的手指甲。
她一個激靈睜開眼，就發現一只拳頭大的老鼠正在啃她的手。她吓得蹦起來，雙腳離地, 抱住眼前的鐵栅欄倒是一點不費勁。等那只老鼠走了，她才顫巍巍将腳放到地上。
元良良這才發現眼前是哪，她沒進過牢，但話本子裏有描述過, 一間間豎着鐵栅欄，外邊還有帶刀獄卒巡邏。
眼前不就是牢房？
她找了塊幹淨的地方蹲着, 慢慢想明白。殿下把她給救了。可殿下沒帶她回府, 想必是殿下要挾二殿下, 又放走盜賊，自身難保。
她抓着鐵栅欄, 問外邊的獄卒：“小兄弟, 請問下四殿下被關哪了？”
獄卒見她不像普通人, 又聽她問題問得奇怪，便随口道：“四殿下自是在他的四皇子府，怎可能會來這邊？”
元良良想想也是，殿下是四殿下, 就算被關, 也一定被關在特別的地方。
她又問：“大哥，你有聽說二殿下還好嗎？還活着嗎？或是有哪受傷？”
獄卒心道, 雖是個瘋子，也是個漂亮的瘋子。便又道：“二殿下好得很, 要聽到你這麽詛咒他, 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元良良安心蹲回地上，二殿下沒事, 那她的殿下就也不會有事了。殿下應該過不了多久會來救她的吧。
她很糾結，又想殿下救自己，又怕殿下因為救她而付出代價。
想到殿下要為了救自己，而苦苦哀求太後陛下，她忍不住心如刀絞，眼淚花花。
兩只小老鼠爬過來和她大眼瞪小眼，她竟然也沒那麽怕了。
四殿下到時，就見他的良側妃哭得稀裏嘩啦，她的腳邊正圍着兩只打轉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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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路的獄卒開了牢房門，四殿下一刻不耽誤，将人攔腰抱起。“良兒莫怕。”
元良良看到他還有些迷糊，她揉了揉t模糊的眼睛，才真正看清殿下的臉，伸手捧住殿下的臉，她眼淚掉更兇猛了。
四殿下抱着良側妃大步走出牢房。
待出了京兆府的大門，登上馬車，元良良摸摸殿下還帶着兩抹幹涸血跡的臉，又瞧見他身上狼藉的朝服，她捂着難受的胸口又開始低低啜泣。
四殿下以為她被牢裏的景象吓到了，拍拍她安慰：“幾只小老鼠而已，吃不了人的，莫害怕。”
元良良問殿下：“陛下和太後沒有責難殿下嗎？”
四殿下凝視良側妃許久，他才道：“陛下說會替本殿向太後和皇後求情，應當沒事。”
元良良又問：“我是說，殿下來牢裏救良兒，陛下和太後既然把良兒關了起來，殿下又是說了什麽，他們願意放過良兒的？”
四殿下道：“此事與良兒無關，哪怕是陛下太後也不能随便冤枉人。”
她怎麽有些不相信？這件事可不是小事，陛下和太後就這樣輕而易舉放過她跟殿下了？
有些話，四殿下自是不會跟她說。
他得知良側妃被關京兆獄，去求陛下。陛下起先不肯見他，後來以禀報漠北要事之由，陛下才肯放他進去。
陛下第一句話便道：“成王者豈可被弱點所挾？既知弱點，就要除去。”
四殿下哪能不知陛下此話何意，他反問：“若兒臣不想成王呢？”
陛下道：“身為皇家子嗣，這份責任你逃脫不掉。”
四殿下後知後覺，詫異擡頭。“父皇何意？”
陛下不言語。
四殿下遲疑道：“大皇兄仁德心善，堪當大任。”
陛下感嘆道：“你大皇兄是否真的仁德心善朕不知，朕只知道朝堂之上幾乎大半的臣子都為他所用，如若沒有二皇子在，恐怕他想推翻朕，是輕而易舉的事。”
四殿下蹙眉，道：“陛下多慮了。”
“有些事你自然不知曉，但朕知曉。”陛下道完這句，岔開話題，問，“如若朕殺了良側妃，你待如何？”
四殿下飛快擡頭看眼陛下，又垂眸道：“兒臣不敢。”
陛下大笑：“好一個不敢。大逆不道。”
四殿下磕頭：“陛下，元氏無辜，不該被牽累。”
殿下又直言道：“兒臣得知犬戎王即将起兵烏孫，烏孫是我朝近鄰，一旦烏孫被攻克，我朝不堪設想。陛下可想過派何人前往漠北駐守？”
陛下這兩日也是為此事頭疼不已，朝中堪當此任無非就那兩個大将，且他都不放心。
永定侯是二皇子派，如今宮裏有太後皇後，若将四十萬大軍交予永定侯手裏是萬萬不行的。而元子行最近和大皇子私下多次會面，朝中不少聲音都是支持元子行為漠北主帥。
由于陛下遲遲不答應，這兩日陛下被那些人叨叨的頭疼欲裂。此時四皇子站出來，陛下望着四皇子，眼裏迸發喜悅。
就聽四殿下又道：“兒臣願替陛下分憂，前往漠北抗敵。只望陛下能饒過元氏。”
陛下激動之心沉了又沉。敢情他的四皇子在這等着他。
四殿下知他與良側妃的相處之日至多兩個月，是以接下來的許多日，殿下都纏着良側妃，他日日都要和良側妃同浴，抱着良側妃恨不得整夜不睡整夜不放。
元良良雖覺得最近的殿下精力旺盛，但她能死而複生，當然也更加珍惜和殿下相處的日子，更舍不得拒絕殿下的索求，哪怕每日被折騰夠嗆，她也高興。
由于那日何德幫着四殿下放走盜賊，陛下一氣之下，直接把何德給罷免了。
四殿下能保住良側妃就已經費了所有心思，是以對何德，他也只能在心底道聲抱歉。
四殿下這日親自趕着兩輛馬車去京兆府領二十萬兩賞金。
京兆府尹看到殿下親自來，覺意外，殿下瞧着小老頭古怪的臉，直言問：“莫非是本殿犯了罪，是以這賞金拿不到了？”
京兆府尹趕忙擺手示意不是。
二十萬兩賞金陸陸續續裝上馬車，四殿下讓幺平趕着一輛先行回府，他則趕着另一輛去何德的家。
何德被罷職後，他的府宅自是也被沒收。如今是住在他從前的家裏。
四殿下繞了好幾個巷子才找到何德的家，他着人去敲門，開門的是何德老爹老娘。
何德見到四殿下不敢置信，當見到十萬兩金子時，更啞口無言。
殿下說不出道歉的話，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是你應得的，咱倆平分。”
何德知道四殿下的意思，但他不覺得是四殿下欠他的。
“如果當日沒有殿下出手相救，何德這條胳膊怕是保不住，最後一樣會被貶職，所以殿下其實不必……”
殿下擡手示意他不必多言。只是道：“你且等等，來日方長。最近在家切不可荒廢了身手。本殿就先走了。”
何德含淚目送四殿下遠去的背影，殿下竟讓自己等他成事！可他又怎能坐享其成？
瞧不見殿下了，他還站着，直到老爹來喊他吃飯，他才擦了把臉，轉身進屋。
四殿下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的一句安慰之言竟然會被何德誤會至此。
...
幺平将裝着十萬兩金的箱子偷偷摸摸擡入菡萏院，雖是奉殿下命，但幺平替殿下考慮，還是低調些為妙。
好在一路上也沒碰到正妃及正妃的人，只在岔路口撞上朱先生。他也無所謂，打了招呼，和朱先生一道前往菡萏院。
朱先生得知小皇子午覺睡醒了，是要過去講課的。朱先生覺得自己是給小皇子授課，可府裏所有人包括殿下可都覺得朱先生只是在給小皇子講各種故事而已。
元良良瞧見幾大箱金子，眼都直了。得知是殿下抓盜賊的功勞，她當下便吩咐春雨收起來。
朱先生不解問：“殿下怎不把這些財物給正妃保管？”
元良良習慣了殿下的犀利，對于朱先生也很能包容，她不生氣但也懶得說話。
幺平卻在心裏想，難怪殿下會看中此人，敢情是同道中人。幺平不敢怠慢朱先生，便解釋：“這些也沒多少，這不小皇子大了，用錢的地方多，殿下便想着這點錢就不經正妃那了，直接送菡萏院得了。”
朱先生也只是随口一問，他才沒空關心這些小事。待給小皇子講了一個與虎謀皮的故事後，朱先生嚴肅着臉問被春雨強行塞了一大塊瓜，正努力吃瓜的幺平：“殿下去漠北，是否會帶上幺平大人？”
幺平瞧了眼正在陪小皇子玩鬧的良側妃，小聲道：“我自然是要去的。都是自家人，你叫我幺平就得了。”
朱先生：“那不可。幺平大人既稱呼鄙人為朱先生，自然鄙人也要稱呼大人為幺平大人。那幺平大人能否向殿下提一提，讓鄙人跟随着你們一道去漠北？”
幺平剛想說“你自己幹嘛不提”，卻聽良側妃聲音傳來，“漠北？誰要去漠北？”
接着就見良側妃盈盈到了他們跟前，激動問：“是殿下要去漠北？殿下去漠北作何？”
幺平不知如何解釋，他瞧一眼朱先生，眼裏有指責，誰知朱先生當是讓他告知良側妃，竟毫不保留将此事說了出來。
殿下回來時，就覺得菡萏院有些冷寂。
朱先生早就溜了，幺平喪着臉告知殿下良側妃已然知曉不多久他要去漠北的事。
殿下大步往卧房走。
元良良正在卧房踱步，和春雨商量着什麽，看到他，欣喜問：“殿下，到時候咱們去漠北，良兒首飾就不多帶了，但衣裳要多帶兩件的，那邊曬得慌，這幾日還得囑咐丫頭們多做幾個鬥笠帶着才行。還有那邊幹燥，良兒要多帶些擦臉擦手的，不過這些都不占地方，主要是吃的也要多帶些，聽說那邊東西可難吃可難吃了。上回去中州，殿下啥都不給帶，這回聽良兒的可好？”
四殿下平靜看着她，道：“這回良兒不能去，良兒在府裏好好帶小胖子。頂多一年，絕不超過兩年，本殿定趕回來。”
元良良笑容僵住，她想想說：“也是，漠北動亂，我們要趕快趕路過去。那就聽殿下的，還和去中州時一般，能不帶就不帶。妾身就帶兩件衣裳，帶一個抹臉的，吃的夠路上吃就成。到時候我們就把小胖子給舒妃娘娘送去，她定高興極了。”
殿下道：“漠北生活艱苦，此次去時日太長，良側妃受不得。”
“受得受得。妾身去過中州，自是也能去漠北。只要殿下在的地方，哪怕十年二十年，t妾身都覺得一樣的。”
殿下早下定決心，便果決道：“此去漠北是和要犬戎王打仗，除了艱苦，還會死人，死很多人，良側妃去了只會拖累本殿。是以不必說了，不成就不成。”
元良良走到殿下跟前，去拉他的手，可憐巴巴說：“殿下，如今陛下太後都不喜良兒，你不帶着良兒，良兒在這府裏怎過得下去？”
四殿下怎不知這點。他擡手撫摸良側妃精致眉眼：“那也不成。陛下那不會對你如何，太後也會聽陛下的，只要良兒在府裏再乖巧些，沒人敢把你怎樣。”
元良良聽朱先生分析了的，殿下此次去漠北的原因，很大可能是為了救她。所以，就算為了不讓遠在漠北的殿下分心，陛下也不會對她怎樣。
元良良找不到其它借口，她也不想在這時候無理取鬧。殿下決心已定，她知道她沒法了。
四殿下抱住她：“等我回來。”
元良良想到要分開一年半載，可能還會更長，她緊緊回抱住殿下：“殿下會沒事嗎？”
“會的。”殿下順從答。
“殿下記着，要是殿下有事，良兒就去上吊，就讓小胖子成為沒爹沒娘的孤兒，一輩子受人欺淩好了。”
殿下沉默半晌，答：“好。”殿下凝視着她用帕子包裹嚴實的脖頸，他昨日還瞧過，兩道傷痕淺了些，只是完全褪去卻不知什麽時候。
他沉下臉道：“只，本殿無事，你便不許做任何傷害自己的事。倘若你敢做，本殿……”
殿下想用小胖子威脅，想到剛才她還用小胖子威脅自己，那他再還回去，還能有用？
元良良趕緊保證：“以後都不會！良兒膽小着呢，經過這一次，哪還敢有下次。”
殿下每回想一次，就後怕一次。
他又将良側妃摟進懷裏，久久不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