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仇恨
仇恨
*
“哥,你先回去吧,我這裏還有點事兒。”
蕭翎擡頭看向齊韻川,忍下喉嚨裏的嘔意,偏過頭輕聲對斐榮說着,而斐榮沒有回答他。
被保镖拱衛在正中的齊韻川笑了笑,一雙淩厲的狐貍眼也随着蕭翎的目光看向斐榮,這幾乎立刻引起了蕭翎的反感和警覺。
他揪緊了斐榮的衣角,企圖從病床上站起來,将斐榮整個護在身後。
他太清楚齊韻川是個什麽貨色了,毫無底線不足以形容這個人,他就是個徹徹底底的變态。即便蕭翎沒有因車禍覺醒,從岳雲琦的視角看清世界的本質,他五歲時短短幾個月的記憶已經足夠讓他判齊韻川的死刑。
這不單單是因為齊韻川在齊家掌權人和夫人同室操戈,齊家動亂時将五歲的蕭翎抛棄在游輪上。若只是如此,已經明白事理的蕭翎談不上憎恨齊韻川,因為齊韻川這同父異母的哥哥本身對他沒有任何義務。
可齊韻川的母親殺害了蕭翎的母親。就單着一條殺母之仇,若是蕭翎當年不是思想幼稚的幼崽,他絕不會将齊韻川當作自己唯一的依靠和親人。
而他這唯一的親兄長,帶他住在v城的賭場裏,帶他去非死即殘的地下拳場,帶他出席地上灑滿天使塵和烈酒的派對,讓年僅五歲的蕭翎懵懂地看擂臺上撕裂的血肉和碎骨,看男男女女在酒精和du品的作用下瘋狂交合。
五歲的蕭翎哪裏懂這些,他被吓得不停哭泣,像個沒斷奶的小狗崽一樣拼命往齊韻川懷裏鑽。
他那時候只知道齊韻川總是用有力的手臂抱着他,用溫熱的手掌輕輕拍他的背脊哄着他,總是對他微笑。
可如今有着成人心智的蕭翎怎會不明白,彼時齊韻川臉上的微笑是滿懷惡意的引逗,那看似溫柔包容的态度是一種狩獵者的耐性。齊韻川是個天生的心理變态,他當然不會對同父異母的弟弟有半點兒善意,他只是在享受地看一只走投無路的小狗兒瑟瑟發抖,等待着獵物跌下純稚無辜的神壇,浸淫在聲色犬馬中,變得五毒俱全,再被棄如敝屣罷了。
往事不堪,想想都覺得萬分惡心。但在緊張之中,蕭翎生生壓下了喉嚨間的翻騰,可誰知在他企圖攀爬起來,和齊韻川對峙的時候,斐榮卻将他的手擋了下來,皺着眉看向齊韻川。
齊韻川突然呵呵一笑,在單人病房落地窗邊的沙發上落了座,他身後的保镖收到他一個手勢,魚貫而出。
“弟弟,當着你親哥哥的面兒,叫着外面兒認的野哥哥,不好吧?”
蕭翎不理會他,只是一味央求地看向面色緊繃的斐榮,想讓他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如今齊家還十分強盛,齊韻川又是齊家的話事人,他們絕對不能招惹的存在。
斐榮面色不善地盯着齊韻川,手卻落在蕭翎背上,阻止他離開病床,加劇症狀。
齊韻川似乎是覺得他們這副彼此保護的作态可笑,彎了彎唇角,可眼眸卻是冰冷的。
他其實和蕭翎長得有幾分相似,都是俊美得有些異樣的面龐,但蕭翎的美融合了他母親的溫婉和柔美,而齊韻川的臉則過分鋒銳,帶着上位者特有的高不可攀和玩世不恭。
沒人會将一個正被全網黑的小明星和齊家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話事人聯系到一起。
可偏偏,網上已經有了蕭翎的真實身份不是父母雙亡的孤兒,而是頂尖豪門齊家私生子的傳聞。
蕭翎心裏明白,這樣的消息若是沒有齊韻川的首肯,便是一點兒捕風捉影的端倪都不會露出來。他不知齊韻川在他被全網黑的這件事裏扮演着什麽角色,也沒能從書中主角岳雲琦的視角看到他這種炮灰的經歷。
蕭翎正猜測着齊韻川的目的,卻聽他好整以暇地說道:
“既然他也是你哥,便也沒什麽聽不得的,弟弟怕我傷了他?”
蕭翎終于被他一口一個弟弟激得難以忍受,忍着轉頭帶來的天旋地轉,回望着齊韻川:
“齊先生,我和齊家沒有任何關系,這一點兒您比我更清楚。這次意外,多謝齊先生出手相助,醫療費用和感謝費我會寄到這個醫院來。”
說着,蕭翎再次想要起身,帶斐榮一起離開,可他沒想到斐榮卻将他按在原地。而齊韻川則發出不耐煩的“啧”聲,将一只腳随意踩在茶幾上,定制的皮鞋纖塵不染。
“這麽見外?也罷,若不是你在外面認的這哥哥求到我頭上來,我也不至于走這一趟。”
他還沒說完,蕭翎已經深深鎖起了眉,他有些不解地看看瞬間繃緊了身體,神色回避的斐榮,又看看面前的齊韻川,心中升起一股極強烈的不适感。
“齊先生認識我哥?你們怎麽會有聯系?”
他問齊韻川,但斐榮卻突然向齊韻川走過去。蕭翎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不知道兩人露出了什麽表情,只知道下一刻,斐榮看了他一眼就離開了病房。
房間內只剩下蕭翎和似笑非笑的齊韻川:
“你認的野哥哥不讓我回答這個問題呢,弟弟。”
蕭翎又想吐又惱火,伸出帶着針眼的手捂住口鼻,緩了一會兒方才開口說道:
“我不想和齊家有牽扯,想來齊先生也不願意與我有糾葛。網上關于我和齊家的謠言我會澄清,也希望齊先生配合一二。”
“就你如今這滿身的髒水,還打算在這圈裏混呢?”
齊韻川似乎感到有些意外,但很快他又帶了點兒惡意說道:“若是你想混娛樂圈,當齊家的小野種不比當個無父無母的草根兒強上許多?明星當不下去,齊家也不會少你一口飯吃,齊家在帝都的公司你随便選一個,當哥給你的見面禮了。”
蕭翎拼命忍耐,将額角的青筋數次壓下去。他不是不想和齊韻川撕破臉,若不是他有方才的覺醒和頓悟,他即便還有腦震蕩,也要和齊韻川動手。
但他不能在此刻跟齊韻川撕破臉,因為他還想在娛樂圈混下去,而若齊韻川這樣的人再對他出手,他連被全網黑的資格都不會有,而會立刻銷聲匿跡,被潑在他身上的一盆盆髒水也永遠不會洗掉。
況且,齊韻川是這世界的反派,他是這世界的炮灰,他們終究有同樣的命運。和反派與炮灰對立的,是氣韻加身的主角岳雲琦。
蕭翎知道岳雲琦對他又一種難言的偏執,而以岳雲琦和岳家的本事,将蕭翎一個沒什麽根基的小明星圈養起來,是極為容易的事。
這也是岳雲琦一直想要對他做的。原書中,走投無路、聲名掃地的炮灰蕭翎被商場受阻的齊韻川作為籌碼送到了岳雲琦的床上,從此蕭翎便成了岳雲琦的籠中雀,直到最後自戕而死,沒有半刻是自由的。
而如今岳雲琦沒有對蕭翎出手的唯一阻礙就是齊韻川和齊家。如今齊家還是春秋鼎盛,齊韻川也沒有因為遠洋的金融危機陷入困境,岳雲琦還沒有找到齊家的破綻。
和蕭翎隔着殺母之仇的兄長,卻成了岳雲琦對蕭翎強取豪奪的屏障,說來何其可笑。
“不勞齊先生費心。”
蕭翎斂下眉眼,壓抑着眼中的厭煩。
“怎算得上費心呢,你畢竟是齊家的種,不是嗎?若是你有所求,盡管開口便是了,哥怎麽會不幫你?”
齊韻川笑着說道,眼裏卻半點兒善意都沒有。蕭翎知道齊韻川在等他支撐不住,開口祈求。
齊韻川這樣的人,是不會把蕭翎當人看的。無論被齊韻川當作玩物的五歲蕭翎,還是書中被送到岳雲琦床上,盜取商業機密的蕭翎。蕭翎在齊韻川眼裏閑時是玩物,忙時是工具,若是真指望齊韻川伸出援手,蕭翎死都不會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