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
晨光乍洩。
喬娓躺在床上，吃力地睜開眼睛。身邊的男人躺在她的身側，感覺到身邊人有了動靜，摸了摸她的額頭，溫柔地問道：“頭還疼不疼？”
喬娓意識回籠，她晃了晃發疼發漲的腦子，破碎的記憶在腦袋裏炸開。她有些恍惚，不知道昨晚發生的是事實還是荒唐的绮夢。
她動了動嘴唇，“昨天晚上，我們……”
江知意擔心她有心理壓力，“昨晚什麽都沒有發生。”
喬娓重新閉上了眼睛，身體的低燒和宿醉的頭疼讓她再也睜不開眼。
她抓住江知意的手腕，語氣是虛浮的，“你能帶我去醫院嗎，我好像發燒了。”
喬娓算是醫院的常客了，胃疼的老毛病總是纏着她。
有了江知意的陪伴輕松很多，他跑上跑下挂號領藥，她在走廊的座位上回複客戶消息。
她這次燒到39℃，不能只靠吃藥退燒，還得挂個點滴。
護士來紮輸液針，喬娓太瘦了，靜脈幾乎看不見。小護士費了好大勁才把針推下去，貼上膠布的時候不滿地說道：“你這當男朋友的也得上點心，你看這姑娘瘦成什麽樣，要盯着她多吃一點。”
江知意耳朵有些泛紅，拿着輸液瓶走到一旁空的座位上。
喬娓盯着他泛紅的耳朵，終究還是沒說什麽調戲的話。
她不是故意不吃東西的，只是工作太忙，她累到沒什麽胃口。
江知意抿了抿幹澀的唇，垂眼看着喬娓紮着針的手。護士說得沒錯，喬娓的血管比一般人要細，淩亂的分布在蒼白的皮膚下。
輸液室的人不是很多，還算安靜。有小孩子在看着電視上的粉豬，也有一對夫妻安靜的分享一頓午飯。
江知意動了動喉結，覺得渴得厲害，便走到一旁的便利店買了幾瓶飲料。
喬娓接過礦泉水瓶的時候發現蓋子已經開好了，水還是常溫的。
她輕輕抿了一口，感受着他的體貼。
兩小瓶針吊完，江知意帶喬娓出去吃午飯。
醫院外陽光正盛，兩人只能避着陽光走。
江知意不常在外邊吃東西，自然也不會有什麽好的推薦。想帶她去吃最愛的湘菜覺得太過油膩，帶她去喝藥膳粥吧，又擔心她不太習慣。最後還是喬娓拍的板，在附近吃頓小馄饨。
江知意總覺得吃馄饨沒什麽營養，“今晚我給你做飯吧，雞湯好不好？”
喬娓只是笑，沒有答應江知意的話，“你想要喂胖我啊。”
“胖點才好。”江知意心疼這樣的喬娓，“反正我已經放假了，每天都想做東西給你吃。”
喬娓沒胃口，吃了幾個馄饨就讓江知意帶回了家。
江知意停好車後，解開安全帶想跟着喬娓回去，被她出聲制止。
“江知意，你再這樣就崩人設了。”
江知意挑眉，感興趣地問道：“你以為我是怎麽樣的人？”
喬娓猶豫了一下，“古板，老套，不近人情。”
江知意無可奈何，“那你還可真不了解我。”
喬娓沒再說什麽，她說的這些只是她對江知意的第一印象。現在的她覺得江知意很溫柔，像是炎炎夏日的一縷微風。
喬娓推開車門，想要離開，被江知意抓住手腕，“真的不要我陪嗎？”
喬娓有些無奈，江知意哪有為人師表的模樣，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只粘人的大狗。
她怔愣片刻，被江知意拉進懷裏。他的頭貼着她的肩膀，脖子是呼吸散發出來的熱。
她靠着江知意，疲憊得眼睛都不想睜開。
如果他們都是平凡的普通人就好了。
她在一個幸福的家庭長大，身上也沒有滿是紋身。
她冷靜下來，嘗試性推了推江知意的身體，“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江知意只好放她離開。
他有些難過，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 他本來以為喬娓是喜歡他的。但在他以為能走進她的心時，她就會給他狠狠潑一盆冷水。
那是裹藏在堅硬外殼之下的，深深的自卑。
自卑像是一棵大樹紮根在厚厚的土壤裏，他無可奈何，也無能為力。
病中的喬娓走得很慢，沒有回頭。她有些想不明白她對江知意的感情，是因為真的喜歡，還是李梅芳離開後，她重新找的情感依托。
喬娓的病好得很慢，每天都昏昏沉沉，完全清醒的時候已經到了周六。
臉臉如約給她發了電子版音樂會的門票，她猶豫了好久，還是把票發給了江知雪。
有了上次失敗的經驗，江知雪沒有再刻意照顧喬娓的情緒，一路上插科打诨，兩人都相當放松。
音樂會開始的間隙，江知雪突然問道；“你以前不是不收顧客的禮物嗎，這次是怎麽回事？”
喬娓看着臺上亮起的燈光，“她把我做的圖發到社交平臺上，她的很多粉絲都想找我約圖。”
江知雪了然，臉臉可是送上門的金主，總得伺候好了。
喬娓從來不聽搖滾樂，更跟不上現在年輕人那些新潮的想法。
在座位上聽了兩小時，除了耳朵被轟炸之外，半點意思都聽不出來。
但這種搖滾樂卻是最能發洩情緒的，比之前的酒精管用得多。
音樂會結束後，兩人不着急回家，在附近找了家燒烤店吃串。
這家燒烤店出了名的重口，江知雪想着喬娓的病剛好，只敢給她點微麻微辣。
江知雪不敢和喬娓提起江知意的事，只是開口抱怨道：“真不知道暑假到底是哪個缺德人發明的，歲歲現在成天在家，她外公都快要煩死了。”
喬娓拿了根玉米，嘴角挂着笑，“不放假的話老師可就要被累死了，你最近不是在給暑假班招生嗎，情況怎麽樣？”
江知雪喝了一口杯子的飲料，她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和喬娓說。
“還能怎麽樣，現在的市場實在是太差了。所有人都把一分錢掰成兩瓣花，誰還有那閑錢送孩子學這些有的沒的。”
喬娓點頭，以前市場經濟好的時候，家長都希望孩子能各方面發展，美術，音樂，體育樣樣不落。
疫情過後經濟差得不行，上的補習班能少則少。除了語數英之外，其它的都不太行。
江知雪深深地嘆了口氣，“生源不行，我們培訓班的老師都想考公上岸了，我還不知道出路在哪裏。”
考公的話不可能，成為獨立藝術家又沒有那能力。
喬娓想了想，“你有沒有想過繼續深造？”
“有歲歲之前想過，”江知雪坦誠地說，“有歲歲之後就不會再想了，我那前婆婆巴不得我失業呢，到時候撫養權可要交到老趙手上了。”
喬娓沉默了很久，“你有沒有後悔和老趙離婚？”
江知雪苦笑了一下，緩緩說道:“剛離婚的時候，生活一地雞毛，确實有過和老趙複婚的想法，但是習慣了之後就不會這麽想了。”
喬娓心念一動，“為什麽？”
江知雪的眼神變得溫柔，“我已經選擇了離婚這條路，就不會再去想如果沒離婚的話會怎麽樣。我不想執着于過去，只是想把握現在，展望将來。”
喬娓被江知雪的情緒感染，李梅芳患病的時候她常常會回頭看，想着如果她當初沒有執着于學美術，李梅芳會不會到現在還是健健康康蹦蹦跳跳的。
但執着于過去得不到答案，她會往好的方面想，如果當初沒有她的執着，李梅芳會永遠生活在喬成給予她的陰影裏。她也不會因為有美術功底順利學成紋身，開了這家小紋身店。
只能說冥冥中自有天意。
往後的幾天喬娓都沒有收到江知意的消息，她送客人下樓，目光總是會不受控制的落在那張沙發上。
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後，又把目光收了回來。
她也曾在深夜點開江知意的朋友圈，知道他去參加了隔壁市的培訓，和他交流的都是業內頂尖的人。
江知意不是故意不聯系喬娓的，他被學校臨時通知，要求他去隔壁市參加為期一個周的培訓。
結束的前一天，他鬼使神差的前往商場，想要給喬娓準備禮物。
他在櫃臺挑了很久，終于選定了一枚青色的蛇型戒指。
江知意回到家，揣着禮物，不知道該怎麽把它送出去。上一次是喬娓主動把他推開的，他不想這麽主動的粘上去。
江知雪不知道他在堅持什麽，打電話過來罵他，“你們是在玩什麽未成年人小游戲啊，她不理你你不會主動找她嗎，就這進度你們什麽時候才能在一起？”
江知意有些難受，他當然能主動找她，但他更希望她能夠主動找自己。
而且，上次是她說要靜一靜的，他總不可能這點空間都不給她。
終于，在江知意耐心耗盡之前，喬娓給她打了個電話。
“江知意，你今晚有空嗎？”
聽到喬娓的聲音，江知意瞬間清醒。
假期期間他當然有空，每天都在想她。
很想。
江知意強裝鎮定，“有空。”
喬娓松了一口氣，“最近影院上了一部電影，我挺想看的，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江知意看了一眼時間，下午三點，不早不晚。
他想了一下，“我們先一起吃個晚飯。”
喬娓沒什麽意見，她确實是有些想他了，她低聲囑咐着。
“記得過來接我，我不想開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