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第76章
白冉眉心一沉, 如毒蛇般陰冷狠戾的目光瞟了他懷中人一眼,旋即想到什麽似的, 冷冷一笑,在擡扇抵禦利刃般襲來的劍氣同時,對奮力抵抗的下屬使了個眼色。
對方會意,同樣陰邪咧嘴一笑,調頭隔空向下一抓。
眼見打鬥真正進入膠着狀态,自知接下來出不了什麽力,李舒羨極有眼力見, 正要尋個遮擋物暫時避免被波及, 卻不料下一秒,一股強大的吸力将她抽至上空。
脖頸間突如其來的猛拽感讓她幾近窒息,她不住地死命用手扣着脖間, 雙腳胡亂地懸空蹬着,一身齊整的衣裳被劍氣削得褴褛淩亂。
聞悅見此情形急忙摁住少湙的手,淩冽狂躁的靈氣平息了些,白冉揮揮手,鬥篷遮得嚴嚴實實的白袍者将人甩, 李舒羨砸在高臺之上, 身子在地面滾了兩圈才停下來,她死咬着唇抑制住疼痛的悶哼。
白冉以扇掩面,沒有動作, 聞悅拿不定她是何意圖,趕緊蹲下身把她抱在懷裏, 她唇色失了血色, 唯有咬破滲出的血珠那抹暗紅,瑰麗又脆弱。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 聞悅腦子今日不知為何轉得極慢,正要問她想要做什麽時,腳邊被扔來一把銀質匕首。
匕首上雕刻着繁複的花紋,冷冽的流光順着其靜靜流淌,聞悅看不懂花紋是否有何深意,只下意識不喜。
“你這是何意?”她道,眸中警惕戒備之色明顯。
少湙看了匕首兩眼,長挑的眉峰幾不可察的皺了皺,同樣不明所以看向對面女子,收攏的指腹不動聲色摩挲着。
白冉笑得意味深長,不急着攻擊,反而用羽扇輕輕扇動着,輕微的細風拂動着她鬓邊的碎發,美好又飄逸。
“如今我們已經全然撕破臉皮,也就沒什麽好隐瞞的了,聞悅你的血脈之力确實強大,是我曾經托大,沒想到區區蠱毒還不足以控制你……”
蠱毒?
少湙手臂收緊,眸光晦暗不明垂眸看向聞悅,對方卻毫無察覺。
不等他打斷詢問,只聽白冉慢悠悠接着道:“不過你的靈根被我們挖了出來,我想這一點你是清楚的,而且不愧是上品靈根,十年之久還能完整沒有腐敗跡象……
當然這些也不需要我多言,你靈根的如何你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的。這麽多年只能當一個沒有靈根的半吊子劍修不好受吧?”她輕笑。
“你就是專門來與我說這些廢話的?”
聞悅不認識她,可眼前這人顯然對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但一想到十三年前那場慘案拜她所賜,聞悅又覺得說的通了。
“自然不是了,”白冉轉動羽扇,“若我告述你,只要重新找回你的靈根,便可重新開始修煉……”
“怎麽可能?”聞悅不信反駁。
“他人的靈根是不行,但你的可以啊!”白冉合攏扇面,握住扇柄,“而且——”
“現在,你的靈根就在眼前,你難道不想一試嗎?”
說罷,她的手猛地伸直,以扇為指斜向下指着半躺在聞悅懷裏的人,腦袋歪了歪好奇她接下來的答案。
什麽!
聞悅只覺有什麽東西在腦子裏炸開,本就圓潤的杏眼此刻更是睜得圓溜溜的,說不清是驚的,亦或是其他某種情緒,心裏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輕而易舉被她挑起。
“你只需用這把特制的陰匕首,插|入她的體內,挑起她的四肢的經絡,再抽回,你的靈根便會完好無損地被取回,然後——物歸原主!”
白冉睨着眼,饒有興味地打量着地面的兩名女子,聞悅懷抱着人的小臂顯而易見地緊張僵硬,而李舒羨好看清冷的眼眸裏滿是不可置信盯着她。
她對兩人的反應很滿意,似乎毫不在意這場争鬥的勝負,亦或者明知結局不想掙紮,只享受着這一時的玩性大發。
“不可能!”李舒羨氣虛,卻還是堅持否定道,“我的靈根是……”
“是他用靈力替你在經脈裏構建的,對麽?”白冉早就預料到她的說辭,笑吟吟提前道。
她打了個響指,沉默立在身後的一名白袍者上前一步,揭下遮住面容的鬥篷。
“怎麽會!”李舒羨掙紮着要站起,動作幅度過大,霎時劇烈的陣痛席卷全身,剛站穩的身子一哆嗦,幸好聞悅在她身後及時扶住了她。
她這才發覺自己渾身如碾壓過般的疼痛,每一寸經絡似都碎掉了般,更為要命的是內髒渾然是全部被妖氣腐蝕了般鑽心地通,痛到她幾欲目呲欲裂。
好在她向來耐疼,她顧不得身體上的搖搖欲墜,簡直不敢相信眼前一幕。
将她從死亡線拉回來并送她上修行之途的恩人此刻正站在她對立之面,目光狠辣,面色陰沉,讓她完全沒法和此前那個和藹、敦厚,不厭其煩教她術法的慈善老者聯系起來,她那些崇敬、欽佩剎那間成了笑話。
“好久不見李舒羨,可還認得老夫我?”白袍者說話間牽動嘴角,皺巴巴、枯瘦的面皮疊起一層層的褶子,似笑非笑,陰郁又瘆人。
李舒羨搖搖頭,抖動着唇瓣,欲言又止,還是不肯相信這個事實。
“那日其實你就該死的,可是我突然想到一個好玩的事,才施舍給你多幾月的活命時長,也不枉我簡單設局一場,這場游戲沒算白費。”
白冉“好心”解釋。
“現在,聞悅你是要猶豫會兒選擇呢,還是直接放棄?”
她手指偏移,指向聞悅,連少湙的目光也移向她,沉默着靜待她的抉擇。
聞悅眸光就暗了兩秒,旋即又恢複神采,指尖飛快凝出白色光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擡手朝白冉扔出個爆破訣,還伴随着罵聲:“選個屁!去你踏馬的……”
先不說她這蠱毒沒解,就算又了靈根不還是命不久矣,壓根沒必要非得從李舒羨身體挖出靈根,不如就給她罷了。這靈根再好,可情況事實擺在這裏,跟着她死路一條,跟着李舒羨,兩者都有更光輝的可能性。
再者,她一個罪魁禍首哪來的臉她們兩人來互相糾結、愧疚、選擇與放棄。
白冉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反應,連李舒羨多多少少都有些詫異。
少湙也驚訝,随後立馬收回視線,二話不說運氣靈氣襲向白冉方向,先發制人。
白冉揮扇扇動妖氣回擋。
又是一場惡戰。
聞悅往李舒羨懷裏塞了一把符,低聲道:“你傷得太重了,且先去躲一躲。”
“那你呢?”
“我有少湙呢。”聞悅為了安撫她,輕松笑笑。
李舒羨點點頭,閃身到一旁。
聞悅呼了口氣,提着劍沖了上去。
高臺之上,已無黑影,被白色殘影占據着,其間穿插着兩抹亮色。
之前圍得密密麻麻的妖祟和人消散,但交纏在一起的白霧和黑霧較之于剛才更為磅礴,各不相讓,高聳的山體在兩股力量的沖撞下都晃了幾晃。
天光被遮住,時間流逝都叫人毫無察覺,一戰打得天昏地暗,靈氣和妖氣各占據一半,誰也不能壓倒誰。
穿鬥篷的白袍者先後倒下,妖化成濃霧連具屍體都未能留下。
聞悅只覺深入骨髓的某種力量正隐隐破土而出,她感到體內充沛着前所未有的力量。
這便是她上古時期家族的血脈之力麽?
模糊的記憶力突然蹦出些碎片。
但這種情況下也容不得她深想。
白冉使用的術法招招詭異出奇,少湙幻化出一把靈體狀赤羽劍,接着她的招式,終于從幾千年前的久遠記憶海裏想起個身影,在削去她手中轉得出神入化的白孔雀羽扇的其中一扇葉時,他道:“你是曾經緣生宗的那個白孔雀長老?”
聽到這個奇奇怪怪的稱呼,白冉眼角抽抽,手下攻勢不改,笑道:“都多少年了,竟然還t有人記得緣生宗,稀奇。”
少湙不理,挑眉閑聊似問道:“你手中的羽扇不會就是你那愛寵的羽毛?”
“怎麽,很奇怪?”白冉彎腰躲過一擊,回道:“你不也以你那只赤鳥羽毛做頭飾。”
一道刁鑽的妖氣直奔少湙額間抹額旁的那抹紅色尾羽。
少湙眼神一暗,側身,妖氣堪堪貼着羽飾一擦而過。
他輕笑着,冷冽令人不寒而栗,靈氣再次驟然大漲,漸漸有勝過妖氣之勢。
白冉卻不甚在意,繼續道:“我花了好長時間才将緣生宗從歲月痕跡中抹去,竟還有人記得,唉,感覺之前的努力白費了。”
她哀聲嘆氣的模樣讓聞悅不合時宜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正和少湙打得如火如荼的白冉目光轉向聞悅,扇柄方向瞬間改變。
帶有重重威壓的攻勢襲來,遇上此時的聞悅,不說輕輕巧巧化解,靈活躲開不在話下,還順勢揮了一道劍氣過去。
白冉随手一擋,冷哼聲并不把她放在眼裏,将重心重新移向少湙,“少湙公子,你做為當今世上僅存的神劍之靈,你覺得我走出的這條不同于修仙之道的妖途如何?”
“不過爾爾。”少湙彎唇一笑,停下的步伐站定在原地。
“你什麽意思!”白冉被戳重那根弦,厲聲道。
“我的意思不明顯麽,我當懸閣還是什麽厲害的角色,也不過如此。”
少湙負手站在原地,狂傲道。
霎時間,狂風大作,吹得妖氣七零八落。
“我們玩夠了,這盤簡陋的棋局,該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