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第70章
昆侖山主峰上的大殿氣勢磅礴, 雲纏霧繞,殿內裝潢堂皇, 四根雕龍玉柱支撐起橫梁。正堂之上置着一個光看着就震人心魄的石座,上面正坐着一白發老者,面容威嚴,不茍言笑,一雙清明的眼神銳利,端坐着就不怒自威。
兩側依次坐着形貌相距甚遠的長者,皆是抿着嘴神色嚴肅, 嚴陣以待的架勢像是在面對窮兇極惡且難纏的人。
大殿內空曠, 掉下根針都能聽見回響。
聞悅跟随兩名仙風道骨的老者行至正中央,光潔的地面映着人行走的身影。
那兩名老者将人帶到後,一揮衣袍淩空而起, 殘影閃過,接着穩穩落座在空着的位置上。
“兩位強闖我昆侖是為何故?”
為首的老者開口,聲音渾厚威嚴,音不算大,卻傳至殿內每一個角落, 像是面對面與人交談般。
聞悅還是第一次直面這種陣仗的場合, 還是在人家的地盤上,心裏止不住發虛,哪怕裝得面不改色, 亂了的腳步暴露了她緊張的情緒。
正當她神經繃成一根弦,不知所措之際, 背後一只大掌強有力覆在她背脊的弧線處, 熟悉的熱意隔着衣料傳至她的肌膚,瞬間松了口氣, 莫名安心了些。
她挺了挺腰杆,增強自己的氣勢,卻在聽到這摻雜着不悅的話語後,霎時間又洩氣幾分。
說到這個,聞悅不由嘆氣,這事确實是她有錯在先,她哪知道昆侖山不能随便進嘛,山下沒人看守,也沒有标識,而且直接禦劍飛進來了,都沒遇到阻攔,以為昆侖山都能進的呢。她還感嘆不愧是宗門之首,平日都大大方方開門迎客來着。
結果劍還沒落地,就被兩個長老帶着一大群弟子包圍了,差點連累了玄天宗那些無辜的弟子不說,要不是她及時按住了少湙,指不定就打起來了。
修煉萬年的神劍劍靈對上當世數一數二的大能,有多少勝算她不知道,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來向昆侖山求助的,先打起來了算怎麽回事!
那片刻的劍拔弩張氛圍聞悅現在都還心有餘悸,她再次幽幽嘆了聲,心虛摸了摸鼻尖,如實回道:“那個……我們沒有強闖之意,我們是專程來”找善淵長老的……
“還在說謊!”她話還未說完,被一穿着青色長袍的長老打斷,“我昆侖之外設了結界,沒有通行符之人會被阻攔在外,你們進來時不可能感覺不到。”
聞悅默默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她能說她真的沒有感覺到麽,除了那輕微的氣流晃蕩,可那也算嗎,結界不應該直接把她彈回去?
“會不會是結界太久了,靈力消散了些……”聞悅小聲道。
“不可能!”剛才那位兇巴巴的長老繼續激動道:“休要胡言!是不是你們破開了結界你們自己心裏清楚!我日日夜夜辛辛苦苦用靈力維持陣法運轉才設下這麽大個結界,百年來沒有出過任何差池,結果你們倒好,上來就将它毀于一旦!”
說到激動處,他憤怒站起來,連連重拍石椅好幾下,臉色漲得通紅,石椅承受不住大能的威壓,應聲而裂,碎成粉末。看得聞悅手心都隐隐作痛。
“你們破開結界強闖就算了,可直接把我陣法陣眼給毀了是什麽意思!你們必須給我個合理的解釋!”他說着就撸起袖子要往臺下沖,恨不得幹上兩架,全然沒有剛剛端着的穩重風範。
幸好一旁的冷靜點的老者咳了兩聲,将他拉住了。
開玩笑,能在極短時間破壞掉護山大陣陣眼的人,能是什麽泛泛之輩,沒看到掌門師兄都還在客客氣氣說話,這萬一打輸了,多丢人吶!
清遠冷靜下來,也意識到自己沖動了,可讓他就這樣咽下這口氣又實在不甘,最終抖了抖廣袖,憤憤坐下。
方才莊重壓抑的大殿,經過這麽一打攪,沉重的氛圍頓時輕松不少,甚至聞悅還不合時宜想偷笑,她偷瞄着将高臺之上的小動作一收眼底,還因着眼力太好,瞄到了有三個長老也在偷摸着笑。
她悄悄松了口氣,看來這些人也沒想象中的可怕。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還是不信這位氣得臉紅脖子粗的長老的說辭,她哪有那麽大的本事破壞陣眼啊,少湙也安安靜靜站在她身後,根本沒有可能……可能搞破壞吧?
聞悅突然就不那麽确定了,她低下頭拉了拉少湙衣袖,回過頭眼神詢問,少湙微不可察颔首。
靠!
聞悅心裏罵聲一片,若是眼神能殺人,此刻她非得将他淩t遲!
她僅剩的那麽丁點兒底氣沒了,将三分責任推到昆侖山自己身上的可能性也沒了。
“行了,陣法被毀既已成事實,就先不要再談論這無意義的事了,先說說你們到底是什麽來意,兩位!”
還在聞悅思索如何說才能減輕責任時,最上方的掌門一錘定音,按下了還随時會暴起的青衣長老。
“你們都坐着,讓我們兩個遠道而來的客人站着問話,恐怕不太合适吧?”
少湙搶在聞悅前面開口,慵懶悠長的語調在蕩開,驚得聞悅對他臉皮之厚再次有了新的認知。
弄壞了人家的東西還能如此理直氣壯,聞悅還從未見過第二人!
正當她以為掌門會拒絕時,對方卻不欲在這細枝末節上計較,添了兩張椅子。
少湙不喜歡別人居高臨下看着他,還要多言,聞悅趕緊拉住他,小聲道:“你少說兩句吧,我們本就不占理的。”
落座後,掌門長風淡淡道:“這下可以說了罷。”
為防少湙氣死人不償命的開口,聞悅一口氣道:“可以可以,我此次是來找善淵長老的。”
此話一出,空氣凝滞半晌,掌門嗓音低沉了些,問:“你是什麽人?找……善淵何事?”
聞悅在山腳下已經重新溫習了遍冊子上的內容,對答如流,語氣還有點急切:“我是十三年前被滅門的滄州聞家族人,聞悅。我娘臨終前告訴我,叫我憑信物來昆侖山找善淵長老。”
她翻了翻芥子囊,摸出塊殘缺的玉牌,“……就是這個,娘親說只要善淵長老見到它,便會明白我的來意。”
娘親還說了什麽,她已經不記得了,小冊子上寫了的就這麽多,以至于她也不知道這“來意”具體是指得什麽,她猜測,總歸是和當年慘案相關。
玉牌一出,面容和善的女長老移至聞悅跟前,拿起玉牌細細端詳,良久輕顫道:“是善淵的……”
聞悅反應再遲鈍,也從他們這一絲不尋常的情緒中讀出些不好的預感。
“……請問善淵長老在何處呢?”聞悅問道。
“善淵他……不在了。”
坐于高處的掌門起身,緩緩走下來,神色流露出顯而易見的難過。
“十三年前,聞家覆滅,消息來得太突然,善淵……發了瘋了似的趕至滄州。”
他那小師弟向來重形象,唯獨那次失了儀态,形容瘋癫狀叫他現在都無法忘。
“他速度很快,快到我們都跟不上,等我趕到時,聞家弱水苑只剩一座被燒光的空宅,還有善淵的……屍身。”
長風語氣悲痛凝重,聞悅都跟着動容。
“他身前癡迷修煉除妖,不重身外之物,卻是極為看重這半塊玉牌,”他說着,手掌間浮起的霧氣中現出小塊玉牌。
他拿出和聞悅那塊嚴絲合縫拼在一起。
“他曾說這玉牌是他愛人留給他唯一可握住的東西。”長風陷入那段回憶中。
聞悅卻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這這!!她娘親和善淵長老……
那她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