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第34章
大半夜不睡覺, 跑到屋頂上吹冷風加喝了太多酒的後果是頭疼,哪怕體質強如聞悅, 第二日也不免頭痛欲裂。
昨日之事對她影響不大,依舊心大地同李見山還有李舒羨坐在同一張桌前,面不改色地給自己添了碗熱騰騰的粥。
一碗熱粥下肚,聞悅舒暢不少,全然不知情模樣笑着聽李見山吹噓自己平生,然後再配合着附和兩句。
等人出門後,她立刻蔫了下來, 俨然精神萎靡不振。
“你昨晚做賊去了?”
少湙明知故問道。
聞悅趴在桌上, 聞言換了個姿勢,側着臉瞪了他一眼,“還不是怨你, 非要叫我晚上出來喝酒,害我一晚上都睡不着。”
她絕口不提自己昨晚的豪言壯志。
“頭都痛死了!”
她來回按揉着太陽穴。
“嚴重麽,我渡些靈氣給你?”少湙神色擔心。
說罷,擡手輕置于她額前,指間蘊起柔和的靈力。
聞悅如受驚的兔子一下彈起, 一把握住他的手, 受寵若驚道:“別別別,我就喝了點酒而已,有點頭疼是正常的, 一會兒就好了,咱別浪費靈力昂。”
“這有什麽浪費的!”少湙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
聞悅滿頭黑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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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勁, 有十分的不對勁。
她深吸一口氣, 似下定了決心,雙手緊握住他的手, 目光堅定:“你要不還是嘴巴毒一點吧,我還挺想跟你吵架的,我保證不罵你了。”
近來少湙總是怪怪她,莫名的好說話,雖然吧這樣也挺好的,但聞悅還是覺得不習慣,搞得她都懷疑少湙被奪舍了。
她潛意識對這種改變排斥。
少湙眸中笑意變淡,用力抽回手。
“你腦子病糊塗了?”
聽到熟悉的語氣,聞悅心裏舒坦了,立馬回怼過去:“你腦子才有病呢!”
少湙:“……”
說話間,屋外天光已然大亮。
三更時分披着晨露出去的魏亦三人也回來了,院中練劍的李舒羨停下動作。
聞悅也起身出去,“魏天師,你們方才幹什麽去了呀?”
“去取來那天放置在古藤村四個方位的禦妖符。
這兒确實沒有妖物蹤跡,符紙留着也是沒有效用了,反而影響了慶延山脈天地靈氣的運轉,我們就去取回來,準備離開了。”
魏亦負身而立,聲音清潤如玉。
“這就要離開了,你們……不多待段時日麽?”
一旁總保持沉默的李舒羨這次一反常态開口。
“不了,”魏亦師兄風範頗足,臉上的笑意和煦卻不失疏離感,耐着性子說道:
“我們本就是為捉妖而來,既然無妖,我們也不好繼續在這裏叨擾了,況且這件事”,想到這件棘手的事,他頓了頓,“……我們實在是有心無力,也幫不上什麽忙,留在這也無益。”
李舒羨幾次張口欲言卻又放棄,最終化為一聲長長嘆息,點點頭表示理解。
“編造有妖之言騙各位前來這事是t我考慮不周了,給各位添麻煩了。”
她彎腰鞠躬,真誠道歉。
提到這兒,三人還是有些氣的,但人家又确事出有因,心是好的,也忍不下心苛責。
季含楹掌中凝出些微光,聚成一本泛黃的劍譜。
“這個給你,”她手虛攬着李舒羨肩頸,柔聲道:“你的悟性很高,短短兩日便能掌握流雲劍法基礎劍訣了。這是流雲劍法十三式其三,你今後若是還有心習劍的話,不妨跟着這本劍譜練練,裏面內容很細的。”
她是蠻喜歡這位李姑娘的,盡管她不擅言語,甚至說得上有些木讷、冷淡,但她欣賞她的氣質,她似乎永遠是處變不驚的,在她身邊會下意識的安心。
從私心上來說她很想為李姑娘幫忙,她也是有能力的,但同時她是自私的,她無法為了一個僅僅相識兩天的人打破這千百年來得慣例。
她承受不起,也不願承擔其中的後果,只能祝她一切順利吧。
“謝謝。”李舒羨捏着書籍邊緣,輕聲道謝。
“那我們先行一步,聞姑娘,湙公子,若有機會歡迎來玄天門游覽。”
他們沒什麽可收拾的,短暫相聚分別話語說盡後,魏亦告辭,臨行前還不忘再次向大能發出邀約。
“聞悅姑娘,一定要來玩兒啊,下次見面打葉子牌我可一定要将之前輸給你的贏回來!”
紀序行單獨向聞悅揮手告別。
“行啊!”
聞悅揮手回應,爽朗笑道。
兩人大大方方告別,少湙抱着手站立在聞悅身後,嘴角噙着笑,笑意不達眼底地注視着紀序行。
紀序行本已轉身走了,背脊卻爬上一絲瘆人的寒意,他一回頭,果不其然對上少湙涼涼的視線。
淺色瞳孔下的寒意深不見底,他心頭瞬間一顫,生出些膽寒。
猶豫一瞬,紀序行鼓起勇氣折返回去,實在想知道少湙為什麽對他那麽大的敵意,“少湙公子,能否容許我問下,我是不是曾經無意中冒犯過你?”
“沒有吧?”少湙上前兩步,不動聲色将聞悅和他隔開。
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這……這算什麽回答!
紀序行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莫名其妙的。
聞悅也無語,剛好距離近,擡手就用手指戳在他腰側,提醒他注意說辭。
少湙反手捉住作亂的手,并用力捏了捏當做報複。
他面上笑容多了幾分真情實意,想了想,“沒有,就是單純不喜歡……你的容貌。”
少湙聲音拖得老長,語調漫不經心,一聽就是敷衍人的。
紀序行覺得心髒一口氣堵住,着實沒想到會是這麽個答案。
這還不如不問!
他長得明明不醜啊,宗門內好多師姐都誇他可愛呢!
*
一下有三人離開,古樸的院落一下空曠起來,餘下之人的氛圍也不免微妙。
然而聞悅性格大大咧咧慣了,哪怕知道李見山可遠沒有面上顯露出的那般慈善,她還是能面不改色和他虛以委蛇。
至于少湙和李舒羨——前者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後者已經忍辱負重數十年,所以平日表現也一如往常,叫人看不出異常。
李見山白日去了後山就見不到人影,李舒羨就利用這段時間游走在全村婦人之間,總借着做活閑聊空隙,明裏暗裏挑撥大祭司和村民間的罅隙。
村民本就怨氣不少,輕而易舉就讓她激起了群衆激憤。
效果很理想,可即便如此,衆人也絲毫沒有暴力推翻大祭司壓迫的想法。
李舒羨不免有些挫敗。
這幾日聞悅和少湙則是往返于山下縣鎮和山上,關于官員之間勾結、篡改公賬等證據收集得差不多了。
他們是嚣張膽大了些,做事還是相當謹慎的,手段足夠隐蔽,但在會術法的修士面前卻還是不夠看得,何況還有少湙這個作弊利器在,只花了幾日工夫便找清了這些。
如今就差最關鍵的那本僞造賬目了。
聞悅晚上吃過飯後在堂屋來回走動,和李舒羨分享自己的進度。
黃澄澄燭火映襯下的少女更顯清冷,她端坐在椅子上,面上覆着淺淡的愁容。
“恐怕我這邊不太順利。”
最近的事讓她有着心煩,趁此一下傾吐而出。
“無論我怎麽說,他們也沒有打破如今局面的想法,我實在不知道還能怎麽做了。”,李舒羨眉頭緊鎖,透出些疲憊。
她想煽動村民齊反抗,他們有上千人,如果凝聚起來覺不是一股可以忽視的力量,在慶延這種偏僻之地,官府也不能拿他們如何。
而且,未上報朝廷,私下以祭祀名義斂財本就是違反了當朝律法的,更何況他們行徑還如此明目張膽。
她就是在賭,賭上面的人不敢将事鬧大。
不論計劃是如何豐滿,可一切的一切都止在了第一步,這些人都秉持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态度得過且過,誰都不願意做這出頭鳥!
少湙沒骨頭似地懶懶倚在桌邊,手撐着頭,空着的手拈起桌上碗裏盛着的洗淨的海棠果。
歷經一場秋雨摧殘的海棠果熟了些,但誘人的翹紅色下還隐隐有些酸澀的橙色。
不用擡頭,他餘光都能瞟見晃悠的淡橙色身影,他想到什麽,沒由來地一笑,手腕一擡。
朱果在燭臺跳躍的火苗照射下,劃出一道抛物線,準确無語落入聞悅敲腦袋的手中。
“你看這顆海棠果跟你像不像?”
聞悅停住,一口将紅豔豔的果子扔嘴裏,猝不及防的酸意讓她臉皺成一團。
帶着痛苦面具咽下後,她忙喝了大口水沖淡口中的酸味。
“像什麽像!說我像顆果子,我有那麽寒碜嗎!”,聞悅不高興,她稱不上絕世大美女,好歹長得也是清秀動人的吧!
“還有啊,我們在說正事呢!你能不能認真點啊!”
她拍了拍桌子。
少湙欣賞着她一連串的變化,指腹在桌面毫無章法地畫圈,上挑的眼尾都不自覺帶上缱绻的笑意。
“知道了!”
他直了直身子,垂下眼簾應了聲,随手又拿起顆果子把玩。
聞悅看他那樣子便知道他沒聽進去,也不跟他計較。
好歹平日幹活他出力較多,這種場合就不難為他啦。
翹紅的果子被捏在白玉般的指間,紅的更紅了,而白的也更白了,恰如帶有誘蠱的鮮血欲滴。
那段小插曲過後,聞悅也集中不起精神了,老是被那一抹淡了一點的紅色吸去目光。
骨節分明的手指不斷用力,脆生生的紅果被按壓出一個弧度。
随着凹陷不斷加深,紅果再也受不住般裂開,果肉四分五裂,汁水迸濺。
少湙殷紅的薄唇微動,拿出一條手巾細細擦拭指間,任那小小的爛果肉躺在發灰的桌面上。
等玩夠了,他才似笑非笑道:“既然他們還能安于現狀,那就先打破雙方的平衡,再添一把火不就好了。”
“怎麽打破啊,”聞悅湊了上去,“不能讓舒羨姑娘一個人去單挑大祭司吧!”
其實她曾經設想過,直接帶着少湙挨家挨戶去把所有貪官抓起來就好了。
反正他們也只能欺壓普通人而已,在修行之人面前毫無還手之力。然後再上報給朝廷,此地之事就很好解決了。
不過後來又把這種想法默默劃掉了,先不說有修士如此明晃晃插與俗世之事會引起多大動靜。
就算這茬事了了,這裏的人沒有反抗的意識的話,後面這種情形還是會惡性循環。
李舒羨聞言陷入沉思,視線若有所思落在那顆被捏碎的海棠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