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棋手

第12章 家屬

家屬

“什麽方面的開發商？”季慕清強忍着怒氣，冷聲詢問季遠康。

“軟件，他們說現在的年輕人崇尚養生，所以在建立一個專門賣保健品的軟件，還可以送貨上門，聽起來挺靠譜的……”

“欠了多少？”

季遠康沒想到季慕清問得這麽直接，他閉了閉眼睛，沉沉嘆出一口氣：“三十萬。”

“全象杯”冠軍才兩萬獎金，季慕清還不知道今年能不能奪冠，兼職的錢基本夠他日常的開銷，而且當時父母離婚時楊亞敏給的贍養費也早就被他據為己有。

季慕清直截了當地拒絕：“我沒錢。”

季遠康表情一下變得嚴肅，話語中帶着道德綁架的意味：“我可是你爸，你真的忍心看到我被他們抓住嗎？”

“他們？”季慕清冷眼望去，季遠康立即移開視線，“你碰了高利貸？”

空氣中彌漫着凝重的氣息，季遠康的沉默肯定了季慕清的猜想。

兩人在門口僵持着，季慕清輕啧一聲，随着一聲“叮”，他盯向季遠康：“我剛交完學費，現在只有這麽多。”

季遠康手忙腳亂地打開手機，看着上面的五位數額，面上一喜：“夠了夠了，爸爸明天就去找工作。”

季慕清不太相信，自從他跟楊亞敏離婚以來，除了花費本錢其餘的花銷就是在用季慕清的贍養費。

但根據法院判定，季慕清成年後楊亞敏就不需要再支付贍養費，雖然具體情況季慕清根本沒機會知道。

但無所謂，季慕清現在有賺錢的能力。

拿到錢，季遠康便心滿意足地下了樓，季慕清待他走後才去按密碼，門鎖打開後，他用手背将指紋擦拭幹淨，随後擡步進屋。

房間裏的東西還保持着原狀，看來徐百川還有些分寸，并沒有亂動他的東西。

一天下來，身心疲憊，季慕清拿過衣櫃裏的換洗衣服，轉身進了浴室。

季慕清心有餘悸，洗澡期間他連挪動都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又跟徐百川換身體。

雖然下次比賽要在周三下午，但明天要上課，從開學他就決定要拿到獎學金，即便是選修課他也不敢懈怠。

所幸沒出什麽意外，季慕清順利從浴室走出來，後腦勺的繃帶已經被他拆掉，水滴順着他烏黑的發尾落在鎖骨上，形成一個淺淺的水窪。

他從換洗衣服口袋裏掏出在醫院開的藥，從水壺裏倒出一杯冷水，仰頭吃掉幾顆藥，吹幹頭發後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早上七點鐘，鬧鐘準時響起。

窗外蟬鳴聲震得季慕清頭腦發暈，原本腫痛的後腦勺經過一夜的發酵，傷情似乎更加嚴重了。

季慕清用手掌碰了下傷口，随即發出一聲輕“嘶”，他開始後悔昨晚沒有上藥。

他翻身下床，還沒走進洗漱間，便聽到從門口傳來的一陣吵鬧聲。

他滿頭疑惑地打開門，門口兩人頓時停止唇槍舌劍，面上都有些不知所措。

季慕清看到徐百川向前走了一步，扶正有點歪的帽檐，先發制人般開口：“我只是早起鍛煉身體跑到了你家附近，就想着來看看你的傷，然後就看到他鬼鬼祟祟地蹲在你家門口，作為兄弟，我肯定要幫你清除未知的危險。”

季慕清不是不知道PPS基地的方位，只靠跑步的話，到他這裏大概需要兩個小時，太不符合邏輯。

“你又來做什麽？不是說好今天去找工作嗎？”季慕清看向季遠康，雖然不知道他昨晚睡在哪，但他應該不會讓自己吃虧。

“我只是想給你買個早餐，給你送來我就去找工作。”季遠康把手上拎着的塑料袋遞過來，季慕清看着裏面的豆漿油條沉默半晌。

他從不吃油炸食品，特別是早上，剛起床的胃口本就不好，他聞着油條的油膩味，胃裏有點難受，但他還是伸手接過：“謝謝。”

空氣靜默着，季慕清轉頭看向一旁安靜站着的徐百川：“看完了？可以走了吧。”

徐百川握了握手中的早餐，又看向季慕清手裏剛接過去的塑料袋，他擡起手有些不太好意思：“那個，我也帶了早餐，要不你吃兩份？”

季慕清飯量小，他在基地的時候見識過，但自己已經吃過了，所以他在斟酌語氣後還是開了口。

兩份早餐确實很難解決，但徐百川手裏的飯團确實挺符合他的口味，季慕清抿唇暗自動了動喉結，擡手接過他的早餐：“謝謝。”

三人站在門外僵持着，最後還是季遠康率先出聲，提前退出下了樓。

等他一走，徐百川立即把穩重的标簽取下，目光炯炯地看向季慕清：“剛才那人？”

“我爸。”季慕清看着他貌似沒打算離開，而自己又必須去洗漱，否則會影響上課。

他轉過身走進屋內：“進來吧。”

得到允許，徐百川呲着牙走進了季慕清的房間。

季慕清把早餐放在房間中央一個木質的簡易桌子上，随後進了洗漱間：“你自己找地方坐。”

說是找地方坐，但整個房間除了床以外，就只有一個小小的椅子，徐百川站着去打量着他的房間布局。

一張單人床，一個鐵質的組裝書桌，上面放着幾本法律專業的書，沒有什麽裝修，連牆壁都是最基本的白色。

洗漱間傳來一陣聲響，徐百川視線被吸引，他心尖一顫，兩步走到洗漱間門口敲門：“喂，季慕清，你沒事吧？”

徐百川對聲響有些應激，畢竟這幾日他倆都挺倒黴的。

“沒事。”洗漱間傳來季慕清悶悶的聲音，徐百川緩緩舒了一口氣，但在他出來後還是忍不住上下掃視一番。

季慕清手裏拿着一管藥膏，動作扭捏地走到徐百川面前：“那個，你能不能幫我塗一下藥。”

藥膏當時還是徐百川去拿的，他自然知道是塗傷口：“那有什麽不行的。”

季慕清坐到椅子上，徐百川彎腰用棉簽沾上藥膏，另一只手輕輕撥開他的發絲，傷口似乎有些發炎了。

徐百川面色一沉：“你昨晚洗頭了？”

他猜對了，但昨天醫生的囑咐明明是不要沾水，不知怎麽，季慕清有些怵他，明明他看上去脾氣還不錯的樣子。

季慕清的心虛落在徐百川眼裏，他無奈嘆氣，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弟弟，不然他的脾氣一定比現在的季慕清更暴躁。

棉簽上的藥膏被輕輕塗到傷口上，确保沒放過任何地方，徐百川才松了手，把棉簽丢進垃圾桶：“繃帶呢？”

“太醜了。”季慕清想站起來卻被徐百川按着肩膀壓了下去，三兩下将繃帶貼在他的傷處。

頭頂的發絲被撥弄兩下，肩上的壓力消失，徐百川向後退兩步，把自己頭上的鴨舌帽蓋在他頭上：“不醜。”

視線被帽子遮住，季慕清擡起頭看向眯起眼睛的徐百川，沒再多說什麽。

除了油條以外，其餘的早飯都被季慕清通通掃進肚子裏，洗漱時已經換好了衣服。

吃過飯後時間到了七點半，季慕清換好鞋子背上書包，徐百川會意，跟随他一同走到學校門口。

在季慕清以為徐百川要走的時候，卻發現他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甚至很自覺地去門衛那裏登記。

季慕清不由得停下腳步，面上滿是困惑：“跟着我做什麽？”

徐百川眨巴着眼睛，眼裏滿是羨慕：“看看你上課環境，我從小就沒上過學，要不是有打電競這一個長處，我早就餓死了。”

季慕清聽不出來他話裏的真實性，但看他的表情似乎不像演的。

八點半上課，但規矩卻讓學生八點鐘抵達教室，徐百川到教室時剛好五十分。

教室人還沒坐滿，人群聚集在中間部分稍偏後，季慕清平常都是坐在中間前排，但這次卻不太能這樣坐。

最主要的理由還是徐百川這一頭顯眼的白發，季慕清捏着帽子邊沿：“要不帽子還是你戴？”

徐百川朝他擺擺手：“不用，我不冷，往哪兒坐？”

他強行誤解自己的意思，季慕清也沒辦法，擡手指了指第一排角落靠窗的兩個位置：“你坐裏面。”

“裏面”。

徐百川看他正義凜然的樣子，就知道自己想歪了，他“哦”一聲，老老實實坐到靠窗，下一刻面前的桌面上被放上一本他們專業課的書。

徐百川有些暈字，但還是禮貌性地翻到第二頁，之後打了個哈欠轉頭看向季慕清：“上課能睡覺嗎？”

為了今天能夠堵到季慕清，徐百川昨晚一點鐘睡六點多起，現在整個人腦袋裏仿佛裝着一堆星星。

“要不你坐後排去。”季慕清瞥了他一眼，有種“坐後面別人就不知道我倆認識，你随便睡”的感覺。

徐百川再次打了個哈欠：“那還是算了。”

從八點鐘坐到八點半，任課老師才姍姍來遲，徐百川被季慕清叫醒時還有些茫然：“別睡了，上課了。”

說着不讓睡，但徐百川睡着的時候季慕清還是沒叫他，他心裏暖暖的，剛要揚起笑卻被一道男聲擋住：“呦，學委上課還帶家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