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刺客與悲鳴
刺客與悲鳴
這件事後，拍攝仍在繼續。
戲份已經進行到了二人各明心跡，但礙于世俗和種族的雙重枷鎖而無法表露的局面。
林致身為女主角，依舊是敘事的主體。
她竭力擺脫陳年舊事對拍戲狀态的影響，然而等她自認為成功之後，第一次地，她NG了。
攝影機後的導演眉頭皺得死緊，語氣不善地沖她道：“林，你來一下。”
林致甫一過去，只聽他又道：“你這兩場戲的狀态很不對。林，你的憤怒呢？給我找回你的壓抑和憤怒，就像前幾天那樣。”
像前幾天？那不正是她自認陷入個人情緒狀态不好的那幾天麽。
林致明白了。
當天晚上，她把這幾天的拍攝片段拿出來反複觀看，比較，不得不承認導演是對的。那種細微的差別，居然是如此難以言說的傳神。
她心頭陡然一松，想不到居然因禍得福，歪打正着了。
明白症結之後，她便不再克制自己的情緒，反而強迫自己一遍遍回憶，只為保持一個更令導演滿意的上鏡狀态。
鏡頭下的她越來越破碎，導演眼中的贊許就越來越多。
拍攝最後一場告別的戲份時，林致突然不受控制地落了淚，她心中一驚——這不是計劃內的安排。
再看和她演對手戲的阿黛米娜，一雙湛藍的眼睛也在一瞬間流露出驚訝。她一定想不到她的搭檔居然會在最後關頭犯下這樣意想不到的錯誤。
“對不……”林致張了張嘴，正欲道歉，卻不想阿黛米娜忽然低下頭來，輕輕吻住了她的雙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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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有一秒，兩個人都愣住了。
“我要走了。”阿黛米娜念出早已設計好的臺詞。
“好。”林致接道。
“我真的走了。”
“好。”
她似乎只會重複這一句話。
然後阿黛米娜就真的走了。林致望着她越來越遠的背影，眼中盡是一片茫然的空。
“完蛋了。”林致嘆氣。
兩個人都沒有按照原設定去演，尤其是阿黛米娜，她竟然吻了她！
她閉了閉眼，心知這條一定過不了，準備重拍。
導演果然又讓她們重新拍了幾條。
全部結束後，阿黛米娜蹦跳着向她跑了過來，尖叫道：“林，你那一幕實在太美了！原諒我沒有打聲招呼就吻了你，我實在忍不住，天吶，簡直終身難忘！”
“你真是我見過最有感染力的演員！”
她過度的誇贊令林致失笑：“謝謝，和你搭檔真令人愉快。”
幾個月裏，無事發生。
林致回到酒店，收拾包裹準備離開。俞成卻在此時敲響了她的房門，很有禮貌地問道：“不知林小姐可有空？”
“有事？”林致急匆匆踢着拖鞋去開門。
俞成俯視着她，說：“我方才在隔壁房間內檢查出一枚竊聽器，擔心林小姐你的房間也同樣被人監聽。方便的話，可否讓我進去排查一番？”
“好。”林致側過身為他讓出空間，心頭卻不知為何倏然一跳，握住門把的手指不由收緊，“那我先去外面等着，基哥他們呢？”
“我已經讓他們提前回去了。”
俞成不緊不慢地說完這句話，在林致即将步出房門的瞬間将她一把扯回：“林小姐，別動。”
他袖中居然滑出了一把匕首！
尖利的刀鋒露出寒芒，正嚴絲合縫地抵在林致的頸動脈旁，仿佛只要她吞一吞口水就能劃開那條脆弱的血管，斃命當場。
“為什麽？”林致顫聲問道，“你不是姜導花錢雇來的……”
“抱歉，我的老板另有其人。”俞成面無表情，一只手掌已然襲上林致纖細的脖頸，慢慢收攏起來，“我考慮過很久，像你這樣的美人還是留個全屍比較好看，鮮血四濺的死法，不适合你。”
“是誰，黎湘瑩麽？”林致努力仰頭看他，她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
她不該信任他的。
“嗯？”俞成疑惑地皺眉。
然而還未等他再次開口，門外便傳來陣陣焦躁的踹門聲：“阿成，開門！”
這道聲音——是陳漢揚！
林致立刻掙紮起來：“你們，的少，東家來，來……”
脖子上的手掌越勒越緊，俞成明顯慌亂了起來。眼看房門似有被踹開的趨勢，他心頭一狠，掏出匕首就要往林致頸間紮去。
“住手阿成！”
陳漢揚沖進來一腳踹開了他。
“咳咳咳……”林致喉間火辣辣地灼痛，捂着脖子劇烈地咳嗽起來。
“還好麽？”陳漢揚俯身扶她，“對不起，吓到你了。”
他不是一個人來的。早在他踹開房門的剎那，就有一隊人跟進來制服了俞成。
“押下去。”陳漢揚頭也不擡地吩咐。
林致眼見他們要把俞成帶走，急忙攔道：“不，等等——”
然而沒有人聽她的。陳漢揚雖則扶着她，卻也牢牢地将她固定在懷中：“已經沒事了。他是我們的人，我自會處理。”
“可他要殺我！”林致一把掙開他的束縛，“他要殺我！我卻什麽都不知道，怎麽能讓他走？他殺人未遂，難道不用上法庭麽？”
她呼吸急促，言辭激動，一張臉漲得比桃花還紅。
陳漢揚安撫道：“我們的家法比刑法嚴重多了，放心，他不會好過。你有什麽想知道的，問我也是一樣的。”
“那你告訴我，他是受了誰的指使？”林致已猜出此事與Lesley無關，可是除了Lesley，她還曾招惹過誰？
下城娛樂？不，他們同新聯社一向不對付，不大可能指使得動俞成。
那還有誰？
林兆成？呵，他才沒這個本事。
她一雙眼死死盯住陳漢揚，務必要令他說個明白。她知道，他一定清楚。
陳漢揚卻只是敷衍她：“這件事我會去調查，到時一定告訴你，現在我送你回江城。”
頓了頓，他又說：“往後盡量跟我一起，不然，不安全。”
“為什麽跟你一起才安全？”林致質問，“你知道是誰對不對？你什麽都知道，就是不肯告訴我，還想打着調差的名義拖延我。”
說到最後已是肯定的語氣。
“我不會和你一起走。”她深深地呼吸一口，撇開他繼續埋頭收拾行李。
打包完畢後，她兀自推着箱子走出房門。
陳漢揚上前一步攔住她，道：“至少回江城這段路跟我一起。”
“我憑什麽要相信你？”林致冷冷地問他。
這個人，從第一次見面就不坦誠，沒安好心。
“隔壁房間的竊聽器，是我放的。”陳漢揚垂眸道，“相信我，這件事我一定給你個交待。請給我一點時間，好麽？我只想保護你的安全。”
林致仰頭和他對視，男人的瞳孔漆黑明亮，既深不見底，又一派澄澈。就這樣靜靜的僵持了好一會後，她開口問道：“你就這麽肯定我跟在你身邊不會發生意外，陳生？”
“是。”陳漢揚輕輕點頭。
林致忽然就笑了：“那我明白了。”
“我跟你走。”
跟在他身邊就會安全，看來這個幕後主使十分珍視他。
一個珍視陳漢揚又想除掉她的人，不是陳生就是陳太咯，難怪陳漢揚會那般猶豫。
想到媽咪曾經也遭遇過類似的事情，直到嫁給林兆成方才安生，林致了然一笑：大概率是陳太了。
想來一定是陳漢揚接觸她的消息傳到了臺島，讓這位母憑子貴的媽咪亂了陣腳，這才出此昏招罷？
她理解，很能理解。
她懷着憤懑的心情登上了陳家的私人飛機。望着窗玻璃中的自己，她自嘲般想道：“眼下這副樣子叫Alex導演見了，不知該有多滿意。”
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只吹滿了怒氣的氣球，壓抑到忍不住要爆炸。
陳漢揚就在她對面坐着。一路無話，直到下了飛機，他親自替他取來行李，才輕聲對她說了句：“對不住。”
“拜托你好好同你媽咪解釋解釋，我絕對沒有對她尊貴的兒子癡心妄想，望她高擡貴手放我一馬，這種事我不想再經歷第二次。”說完這句話，林致徑直向外走去。
“我送你。”陳漢揚在身後說道。
林致嗤笑：“陳生是還嫌我死的不夠快麽？”
陳漢揚眸光暗了暗，沒有再追上來。
林致招手攔下一輛的士車。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療養院，回到簡小姐身邊。外面的世界好可怕，此刻，她誰也不敢相信，只除了她的媽咪。
林致一下車就直奔簡小姐的房間。
“媽咪，媽咪……”
她一路小跑，急匆匆推門而入，甚至連敲門都忘了。
然而病房內的情形卻震碎了她的雙目。
簡小姐衣衫半敞，拼命推拒着面前的男人：“滾，不，不要——我女兒回來了！”
黎家和也沒想到林致會在此時回來。他擡頭見到呆立在門邊的少女，立即尴尬地松手，手忙腳亂地整理好衣衫，道：“阿女回來啦？這樣快。”
“你方才在欺負我媽咪，是不是？”林致一步步向他走近，眼神冷靜到可怕。
“這，”黎家和一滞，賠笑道，“怎麽會呢，我方才，方才……”
面對有些異常的少女，他一時間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為自己開脫。
林致忽然亮出匕首，沖着男人吼道：“你出去，欺負女人的混|蛋，滾出去！給我滾出去！”
“阿致！”簡桢焦急地撐起了身子，“你哪來的匕首，快放下！”
“我叫他滾！！”眼淚一顆顆滾下來，林致握着匕首的手顫抖不已。
她歇斯底裏的喊叫引來了醫護們的注意，黎家和礙于顏面，終于肯離去。
林致丢掉匕首，一頭撲到簡小姐懷裏：“媽咪！嗚嗚嗚媽咪，他憑什麽欺負你！憑什麽都欺負我們……”
她哭到幾乎斷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