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荒謬與震驚
荒謬與震驚
晚上七點十分，總督府下轄警督局。
“林致小姐是吧，你報案說今天下午五點你在彙豐銀行門口遭人搶劫，劫匪跟你有什麽關系？”
“他是我繼父。”林致答道。
“哦原來是繼父。”做筆錄的藍眼阿Sir笑了一下，把筆一丢，說，“那可真不好意思，這屬于家庭糾紛，我們無法立案。”
林致一滞，立即質問：“誰說家庭糾紛不能立案？他搶走我兩百萬，當屬重大案情才對。”
“哎呀林小姐，你們明星賺錢多容易，兩百萬還不是灑灑水啦。”藍眼阿Sir不以為意地說道，“再說他還是你繼父，送他兩百萬又有什麽，就當是孝敬老窦啦。”
“可不是嘛。”另一位留下值班的紅發胖阿Sir也幫腔說，“林小姐你是大明星，何必跟老窦斤斤計較。”
“那是我媽咪的救命錢！”林致被他們無所謂的态度搞到火冒三丈，“阿Sir，你們身為警官平日裏就是這樣辦案的麽？這片土地眼下歸你們管理，就算非我族類，也不該如此懈怠吧！”
“當然不是咯。”
紅發阿Sir走過來拍了拍同事的肩膀，對林致說道：“林小姐，我們可是看在你是明星的份上才肯犧牲寶貴的時間給你做口供，換作一般人早就被轟出去啦，你真該感謝我們才是。”
做筆錄的藍眼阿Sir見林致鐵青着臉，“撲哧”一聲笑道：“不是吧林小姐，你不會在指望我們主持公平正義吧？你當我們是什麽人吶，你們的媽啊？哈哈哈哈……”
兩位阿Sir看了眼彼此，大笑不止。
林致只覺失望至極。
“你們這幫殖民者！無恥！”她氣得咒罵一句。
“對啊，這不也知道我們是殖民者麽？不幫你豈非才是應該。”兩人笑得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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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莫琪在旁邊小聲說道：“走吧阿致，告訴過你行不通的啦。之前鄒公子被綁架，他老窦寧可花10億請江湖大佬出頭，也不肯來警督局報案，就足見皇家阿Sir靠不住啦。”
非得什麽時候換上自己人才會好。
“诶，靓女，我給你出個主意。”藍眼阿Sir笑嘻嘻地說道，“你再花兩百萬下個江湖追殺令，保證能吸引來一堆揸fit人幫你找人，哈哈哈哈。”
林致忍氣起身，拉着林莫琪的手走出了警察局。
回到醫院時天色已黑，林臻已等了許久，見到她們回來，連忙問道：“怎麽去了這麽久？錢取出來了麽？”
“ 被搶走了！”林莫琪氣不打一出來，“你那個死鬼老窦，簡直不要臉！連老婆的救命錢都舍得搶，啊呀，他怎麽不去死！”
林臻呆了呆，半晌才嗫嚅道：“不會是我……”
“阿臻，你有沒有同你老窦說過什麽？”林致想到追趕林兆成他說的那些話，不禁有些氣惱。
“我……”林臻慌了神，又驚又悔，“家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該同他炫耀說你有兩百萬，家姐，對不起。”
“哇這個死撲街，逃跑都不說實話！”林莫琪嘆為觀止，“他說你不愧是他親生仔，特意賣情報與他知，簡直要被氣死。”
“我沒有！他污蔑我！”林臻一聽急得跺腳，眼淚都快下來了。
“好了好了，家姐知道。”林致摸了摸他亂糟糟的頭發，“說來我也有錯，沒有就沒有了，我再想別的辦法。”
“可是，可是……”林臻用衛衣前襟抹着眼淚。
“放心，會有辦法的。”林致摸着他亂糟糟的頭發說道。
夜已漸深，林致獨自守在簡小姐的病床前出神。簡小姐睜開眼時，見到的便林致滿面愁容飽含心事的模樣。
月光将病房裏照得亮堂堂的，簡小姐怔怔地望着她可憐的女兒，這個被她愛過又被她刻意忽略過的女兒，眼淚悄然滑落。
“媽咪？”林致試探着問，“媽咪你醒了？”
簡小姐動了動手指，吃力地搭在她放在病床上的手上。
感受着掌心裏傳來的冰涼的體溫，林致的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真的醒了……
終于醒了。
“媽咪。”林致壓抑着嗚咽，“媽咪你千萬不要再做傻事了好不好？我好害怕，我真的好怕，媽咪對不起，對不起……我害了你。”
簡小姐想跟她說不要哭，喉嚨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只餘呼吸機面罩裏一片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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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傲年給新成立的電影公司取名為天成，意味老天成全。林致是他簽下的第一個藝人，亦是目前唯一一個全部事務都由他代理的藝人。
也就是說，姜傲年不僅是她的老板，還兼職做了她的經紀人。
“你是我親手發掘出來的福星，自然得由我來保駕護航。”他如此解釋道。
“姜導。”林致艱難地開口，“我想預支下部戲的片酬。”
“嗯？”姜傲年睨了她一眼，“我給你的支票去哪兒了？”
“丢了。不是，被搶了。”林致乖乖向他攤牌。
姜傲年“啧”了一聲，問：“什麽時候的事？”
“昨天下午五點。”
林致見他拿起了電話，提醒道：“姜導，我昨天就報過案了，沒用的。”
姜傲年嗤之以鼻：“誰跟你說我要報案了？”
他撥了個號碼，語氣溫和地跟人攀談着：“喂，是彙豐銀行麽？有件事想要麻煩下……什麽，已經被取走了？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挂斷電話，他又恢複了倨傲的神色：“早點告訴我還能申請挂失，現在可好，已經被人提走了。你沒有寫你的名字麽？”
“啊？”林致慚愧地垂下了腦袋，“我沒用過支票。”
姜傲年仰天長嘆。
乖乖，瞧瞧他發掘了個什麽，多可愛的小東西。
“外面的人都傳我私下裏亂得很，但你知道我并不是那樣。”他說，“按道理我不應該答應你，不然今天你預支，明天他預支，公司未來得及上道就要先破産。可我見過太多女仔被錢逼到絕境，我不想你也踏上她們的老路。你要知道，一個女仔，年輕，靓麗，又缺錢，這很危險。”
“不過你能想到來找我求助，總算還不太傻。”他拿起鋼筆轉了幾圈又放下了，道，“之前是我考慮不周，沒想到你一個妹妹仔拿着大額支票會被人惦記，你阿媽的事也算我的責任，治療費用我包了，你日後可以拿着醫院繳費單找財務報銷。”
“謝謝姜導。”林致心頭卸下了千斤重擔。
只要不耽誤媽咪的治療，一切都好說。至于療養院的錢，她可以慢慢攢。
“不用謝我，你替我賺了那麽多錢，當然要給點好處。”姜傲年說着“嗤”地笑了一聲，道，“你大概還不知道吧，今早齊老板來找我了，開了三千萬的天價想買走你的合約，我沒同意。”
三千萬？！林致驚駭。
她有值這麽多錢麽？這人怕不是瘋了。
她思索道：“是下城的齊老板麽，可他不是已經在飛機事故中喪生了麽？”
“不是齊中衡，是他大佬齊中泰。”姜傲年點了支煙，慢慢地說，“他老窦只得兩個仔，他兄弟一死公司自然落入他手中。娛樂行業是暴利，有他兄弟的公司在手，不愁洗不白他那些黑錢。”
見林致在發愣，他挑挑眉，道：“怎麽，後悔錯過了一個大靠山？”
“不是。”林致搖了搖頭，“只是想起和記的龍頭大佬似乎也姓齊。”
“沒錯，就是他。”姜傲年叼着卷煙，不屑地說道，“說好聽點是大佬，難聽點就是龜公，靠女人的賣身錢發家。一個翡麗皇宮不知坑害了多少偷渡來的大陸妹，搞到江湖上有句話叫就連齊家太太的口紅都是舞小姐的血淚做的。他那種人背地裏做盡了喪盡天良的事，我怎麽可能把你交給他。”
“我是愛財，但也不是什麽髒錢臭錢都要。呵，他未免把我看太低了。”
“翡麗皇宮……”林致心驚肉跳，“這麽說，媽咪當年竟是被逼的？”
她竟從不知道這些。
姜傲年自然也想到了這茬，他側過臉重重地吐出一口煙圈，才繼續說：“誰曉得。總之一句話，他們的人少沾染，否則分分鐘惹禍上身。”
“姜導方心，我省的。”林致對簡小姐的過去産生了濃郁的好奇。
她一直知道媽咪并非本地人，可是，媽咪究竟為何不惜偷渡也要來江城？當年在翡麗皇宮裏，媽咪又究竟經歷了什麽？她又是如何被生下來的？
這些，她此前從不過問。可今日經姜傲年這麽一提，她心頭卻驀然升起一團疑雲，也在同一時刻恍然驚醒：原來她，也從來不曾關心過簡小姐。
自打有記憶開始，她便視簡小姐的出身為一種恥辱，甚少與她親近，更不要說促膝長談。縱然簡小姐待她也相當冷淡，可是，她畢竟是她的……媽媽啊。
原來在不曾覺察到的漫長歲月裏，她竟一直一直地如此忽略着她。
她甚至都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
“媽咪……對不起。”在回醫院的路上，林致忽然泣涕如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