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長夜獨行
長夜獨行
容清洛準備從南廬市離開的時候，正是春寒料峭的時節。
年後複工，容清洛以一個失業打工人的身份到寧川市去尋找新的就業機會，這很合理。
不過她沒想到，在臨走前，還能分別收到賀溪君和吳煥晗的來信。
一封來自寧川市，一封來自齊城市。
自從容清洛在高一寒假和吳煥晗一起在華章書屋偶遇賀溪君，度過了那個快樂的下午以後，她已經兩年沒有見過二人了。
盡管如此，她一直和兩人保持着書信聯系。
準确地說，是她們兩人一直和她聯系。
她們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給她寄信。
所以容清洛對她們的近況還算了解。
賀溪君已經在寧川市讀大一，開始了缤紛多彩的大學生活。
吳煥晗則正處在高三備考的重要時刻。
讀信的時候她總是很開心，可是回信的時候她卻每每很犯難。
因為關于她的情況，有很多都是不能和她們分享的。
在容清洛分別給二人的回信中，她猶豫再三，寫道，她準備離開南廬市，到外面闖一闖。
在這麽多封回信裏，她從未告訴她們，自己現在的模樣和名字都已經改變。
容清洛心裏明白，她已經走上一條和她們完全不一樣的人生道路。
她們在光明裏。
而她在黑暗中。
光明裏的人和黑暗裏的人，只能漸行漸遠。
所以她沒有告訴她們自己準備去哪個城市，也沒告訴她們将來如何聯系自己。
将信封投進郵箱，容清洛在心中對兩位朋友輕輕道別。
青山不改。
綠水長流。
祝你們平安喜樂。
但我們，後會……無期。
*** ***
恰逢月底，容清洛最後一次去人民醫院找嚴靖誠複診。
距離上次那回不愉快的會面，已經過去兩個月。
在過年期間，容清洛曾經來過一次，向嚴靖誠彙報她已經辭職，并對她在南廬市的工作關系做好了斷。
如今再見面，容清洛和嚴靖誠兩人都是一副如常的模樣。
嚴靖誠沒有提嚴汀洛的事情。
容清洛也假裝自己沒有見過嚴芷萱，裝作并不知道嚴靖誠又騙了她。
由于這個月裏容清洛的任務只是在準備去寧川市的事宜，所以她的彙報十分簡短，很快完成。
見嚴靖誠臉上并無異樣，容清洛判斷，他應該并不知道她在星雲灣附近蹲守許久的事情。
她心裏微松，問道：“嚴醫生，臨走之前，你有什麽要叮囑和特別交代的嗎？”
嚴靖誠面上露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說道：“林裕這個人疑心重，不太容易接近，範家派出去的人裏面，除了汀洛，還沒有人能長久地潛伏到他身邊。”
“所以你這次去，只能靠你自己。”
“不過，我對你有信心，不要讓我失望。”
容清洛：“就沒有一點支援和幫助嗎？這個任務很難诶。而且林裕的資料一點都不好查。”
嚴靖誠從書櫃中取出幾個牛皮紙文件袋放到桌上，示意容清洛打開。
文件袋都很厚。
容清洛拿起來颠了颠，分量似乎都不輕：“這些裏面裝了什麽好東西？林裕的資料？”
嚴靖誠：“不止。你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你目前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抓住一切機會，盡量自然地潛伏到林裕身邊。”
“不要急功近利。你可以慢，但是一定要穩。”
“你做好你的後勤保障事務，我自然會完成好我的任務。”容清洛看了他一眼，打開其中一個文件袋，将裏面的東西倒出來。
容清洛從一堆文件裏摸出幾把鑰匙：“怎麽有這麽多鑰匙？”
嚴靖誠拿起其中一把鑰匙：“這把鑰匙對應的是我讓人替你在寧川市提前租好的房子。”
“你之後可以自行根據任務需要更換住址，只是你熟悉寧川市需要一個過程，目前去了就先住那裏。那裏離林氏集團總部很近，方便你行動。”
容清洛：“這套房子在哪裏？”
嚴靖誠拿出一張紙條：“後天我休息，我會開車送你到寧川市，之後你按照這上面的路線走就能找到。”
容清洛驚訝：“你親自開車送我？其實我坐火車就可以，票我都看好了。”
“只是最近出臺了新政策，買火車票需要實名制，但是我還沒有身份證。”
“所以我今天來其實還想和你請示一下，我是到寧川市辦身份證還是在南廬市辦身份證？”
“這你不用擔心，我已經給你辦好了。”嚴靖誠翻出一個文件袋遞給她。
容清洛接過文件袋，納悶道：“拍照不需要本人到場嗎？”
嚴靖誠：“別忘了，你現在來找我複診只是借口，但是你的臉徹底養好之前還是經常複診的。每次複診的時候，我都會給你拍照，記得嗎？證件照用的是你最後一次複診時拍照的相片。”
“這樣啊。”容清洛已經在文件袋裏找到一堆她的新證件，姓名都是容清洛，相片都是她現在的臉。
嚴靖誠點着她身份證上的住址和簽發機關正色道：“你看到這些了嗎？從今往後，南廬市和你沒有關系，你是土生土長的寧川市宣水縣人。”
容清洛：“但我從沒去過宣水縣，如果有人去宣水縣調查我，豈不是會露餡？”
嚴靖誠：“這我都安排好了，如果有人查你，會有人替你圓過去。”
“我之所以要開車送你去寧川，就是為了避免你留下一條從南廬到寧川的乘車記錄。”
“後天我不會把你送到寧川市的市區，而是會把你送到宣水縣，你自己在宣水縣轉一轉，然後買車票乘大巴到市裏，按照我剛給你的紙條找到為你準備的落腳點。”
容清洛點頭：“明白了。不過，寧川市房子的鑰匙怎麽會在你這裏？”
嚴靖誠：“郵寄過來的，我也是前幾天才拿到，剛好現在給你。”
容清洛将鑰匙和寫有地址的紙條收好，疑惑道：“不過，為什麽要寄過來呢，完全可以等我到了寧川市再給我啊？”
嚴靖誠解釋道：“為了确保你的身份不會暴露，我沒有給寧川市那邊的人透露你的任何信息。”
容清洛十分詫異：“那豈不是沒有人接應我？”
“所以我才需要在你走之前，把這些事情都交代清楚。”嚴靖誠鄭重道，“等你到寧川市之後，我們這邊的人不會主動聯系你。”
“你在南廬市這邊的手機號等聯絡方式就不要再用了，新的聯絡方式也不需要告訴我。”
“你在寧川市，必須和我們這邊做一個切割。”
容清洛沉下面色。
這意味着，她在寧川市的一切行動都要靠她自己。
嚴靖誠見容清洛沉默不語，将另外一個文件袋推到她面前：“這裏面有兩張新的銀行卡和一些現金。銀行卡都在你名下，一張銀行卡你作為常用，另一張作為應急。密碼在裏面的文件中有記錄。”
“你現在的身份是獨自一人從鄉下老家到市裏打工的年輕人，母親早逝，有一個在外地打工的父親。你卡裏收到的彙款都是你父親打給你的。”
容清洛：“父親是誰？”
嚴靖誠：“必要時，可以是我。”
“哦。”容清洛收好銀行卡和現金。
嚴靖誠：“對于這個任務，範家能提供的只有金錢幫助。卡和現金現在交給你，未來也會定期往你的卡裏彙錢，這方面你不用操心。”
“至于如何完成任務，你只能自己琢磨。”
容清洛點頭不語。
嚴靖誠又指着剩下的其他鑰匙道：“這些鑰匙上貼着不同的标號，每個标號對應着在寧川市不同地方的儲物櫃，這些儲物櫃一般分布在像超市、商場、圖書館這種的公共場所。”
容清洛：“儲物櫃？”
嚴靖誠：“這些儲物櫃就是你和我們的秘密聯絡點。具體的使用方式你看這個文件袋裏的資料就知道如何使用。”
“搜集到的情報就放進這些儲物櫃裏。”
容清洛提出疑問：“那如果我有事情想要請示你怎麽辦？”
她就像一只被放出去的風筝。
這條風筝線，現在還不能斷。
嚴靖誠：“在寧川市，你有絕對的自主權。随機應變，事急從權，這些不需要我再教你吧。”
“如果有必須要聯絡我們的事情，不那麽緊急的，就和搜集到的情報一起放進秘密聯絡點的儲物櫃。等你下次再去儲物櫃的時候，一般就會有回複。”
容清洛盯住嚴靖誠：“放儲物櫃保險嗎？時效性怎麽樣？”
嚴靖誠：“你放心，這些儲物櫃都由專人負責，會定時查看。”
容清洛又問道：“那如果是很緊急的事情呢？”
嚴靖誠：“如果是很緊急不能拖的事情，你就到外面找公用電話直接撥打我的電話。”
容清洛：“好。也就是說，特殊情況下，我可以直接聯系你。”
“對。特殊情況特殊處理。”嚴靖誠，“另外，你在給我撥電話以後，先不要說事情。你要先表明你那邊的環境是安全的，方式是說出暗號。”
容清洛：“什麽暗號？”
嚴靖誠：“嚴醫生您好，聽說您整形技術很好，您今天手術排滿了嗎？”
容清洛吐槽：“你這是夾帶私貨。”
嚴靖誠一本正經：“這是符合我們兩個人身份的暗號，即便被聽到也不容易被人懷疑。”
容清洛無聲默念，将這句暗號記在心裏。
嚴靖誠繼續道：“如果我回答‘我今天手術已經排滿了’，就說明我這會兒不方便和你溝通，然後我會告訴你讓你什麽時候再打過來詢問。”
“如果我回答‘我今天手術還沒排滿，你想要咨詢什麽類型的手術’，你就可以直接說事情了。”
容清洛：“好。”
她從嚴靖誠桌上擺的名片盒裏取出一張：“那我把你的名片帶上，這上面有你的聯系電話。”
嚴靖誠露出不贊成的神情：“我建議你不要帶名片。”
他道：“你最好把我辦公室的電話和我的手機號用腦子記下來。”
容清洛：“可是這很容易忘诶。”
嚴靖誠認真解釋道：“如果有心人看見你有我的名片，就會意識到我們兩個也許是認識的。如果這個人順着這條線深挖下去，極有可能會發現你是被我派到林裕身邊的。”
容清洛：“需要小心到這個程度嗎？”
嚴靖誠：“需要。”
“我說過，林裕這個人疑心很重，所以你必須要提高警惕。”
“任何細節都有可能導致你被懷疑。”
“這種容易暴露身份的東西，我勸你不要留在身邊。”
說着，嚴靖誠把容清洛手裏的名片拿走，撕掉扔進垃圾桶裏：“從現在起，很多東西你都要記在腦子裏。不要随便把重要信息在紙上留下痕跡。”
“好。”容清洛，“那之後的任務你如何發布？”
嚴靖誠：“一切等你在林裕身邊站穩腳跟之後再談。”
容清洛點頭。
她将這些牛皮紙文件袋一個一個裝進書包，起身準備走。
在容清洛即将踏出辦公室的時候，嚴靖誠說道：“到了那邊，做所有決定之前都謹慎些，別把自己玩死了。”
容清洛腳步微頓，沒有回頭，揮揮手，拉開門離開了這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