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正軌
第89章 正軌
以後對方怎麽樣都與他無關了。
郁述在得知自己即将被退學時腦子是一片空白的。
以至于當他爸爸郁建成趕來學校不斷跟老師求情,哭罵着踢他讓他跪下扇他巴掌,他都沒有反應。
他知道安黎一定不會被退學,出了這麽大的事,安黎的爸爸不可能放任不管。
而自己這次被退學,即便再找個高中去上,和安黎也會相隔很遠,他們之間的交集會越來越少,他不曉得安黎會怎麽想他。
“哎你幹什麽呀,你怎麽打他?”江老師拉住郁建成,她從來沒見過這麽難纏的家長。
“是啊郁述爸爸,你打他解決不了問題的,我們也不能因為這個就留下他,這不符合規矩啊。”萬校長原本坐在沙發上,見狀驚得都站了起來。
郁建成一直求老師和校長都不為所動,見軟的不行他就來硬的。他發狠打了郁述,聽到葉校長這話時雙眼通紅,轉過來惡狠狠地說:“那那個男生被退學了嗎?要退一起退,今天怎麽沒看到他和他爸爸?不是一個班的嗎。”
“啊,這個……”萬校長和江老師對視一眼,最終萬校長說:“這是別的學生的隐私,不方便透露。”
“隐私?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個安黎在一班一直都是關系戶,他能退學?鬼才信。我狠話撂這了,要退學他倆一起退,不然我就去告你們,光腳的不怕你們穿鞋的,到時候誰也別想好過。”
萬校長被這一句話氣的眼睛都瞪大了,指着郁建成:“你,你別鬧得太難看……”
“我不管,反正我兒子不能退學,不管怎麽樣他都不能退!”郁建成雙眼猩紅,嘴唇顫抖。他的眼裏是魚死網破的狠勁,而這之下隐藏的是深深地悔意。
明明生活已經在慢慢變好,為什麽在人升起希望後給予沉重的打擊?這是為曾經他的短視付出的代價?
可面對老師和校長的沉默,他的心也漸漸被失望淹沒。
安黎跟着爸爸走進辦公室後,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面。他的眼眶還是紅的,跟在爸爸身後,他看到郁述的樣子本能想去上前查看情況,可礙于家長和老師他只能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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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所有人都知道他和郁述的關系。
郁述為什麽……沒擋?
他明明面對老師都敢動手。
安黎緊緊地握着拳,垂下眼不去看對方。他現在應該靜悄悄地等爸爸解決問題,一點也不能出差錯。
不然他怕爸爸半途反悔不幫他。
萬校長很快反應過來然後迎了上去,即便剛剛才告別過,他再次見到安志雄仍然是一副笑臉相迎的模樣,他說:“安老板是忘帶什麽東西了嗎?怎麽能麻煩您又跑一趟,你給我打個電話我下班剛好給你順路捎回去就行。”
安志雄臉上也帶上了笑意,完全沒有方才和安黎時的不耐與沉悶,客道話和場面話那是張口就來。
郁建成看着安黎愣了好幾秒,他聽到那句安老板,立刻就反應過來眼前的少年就是這件事的另一個主人公,也就是郁述的男朋友。
他見過他的,見過對方好幾次。
這個少年和郁述一起路過喬家堡的主街,很多次。他知道郁述怨他,所以他們走在一起時他不經常去喚他們,但少年一個人或者和別人一起時,他就總愛去叫他過來,同學同學地去喚他。
因為這個少年不擅長拒絕,所以每次過去都買了他的包子,而且從來都不問包子的種類與價格,從來都按最貴的那種包子來付款。
他從來沒往那方面想,只覺得郁述交了一個善良的朋友。
沒想到是男朋友。
“安黎,安黎你現在滿意了吧?你跟他玩了兩個月還搞臭了他的名聲,現在他學習退步了他就要退學了,你的心怎麽這麽髒啊,他明明可以讀最好的大學……”
郁建成的聲音一響起,辦公室頓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向他。
他的語速很快,他開口的那瞬間喚了安黎的名字,郁述的雙眼才有了距焦,他連忙站起來腳下打滑了一下也要沖到郁建成面前拽住他讓他別往安黎身前靠。
“別說了,別說了我讓你別說了!”他說了兩遍對方還不管不顧地說,最後一遍他雙手揪起了對方的領子。
郁建成本能地閉嘴了。
郁述臉上帶着巴掌印,與他那雙兇狠地雙眼一起,看着十分可怕,讓人心生退意。
他的神情目眦欲裂,像一匹陷入絕境的孤狼,他想告訴郁建成不要胡說八道,他退學是自己造成的,成績、班級那些也都是自己造成的,和安黎一點關系也沒有。不要去說惡毒的話傷害他。
可他看到安黎眼睛紅紅的,這說明安黎方才哭過,他把這些再說一遍又能怎樣呢,只會再傷害對方一遍。
安志雄的瞳孔驟縮了一瞬,他将目光從郁述和郁建成這場鬧劇中脫離,轉身對安黎說:“你把他帶出去,我們幾個大人有話說,還有,”
“記住你答應我的事。”
“好。”安黎擦了把眼睛,很快走過去拉住郁述,他什麽也沒說,快步帶着對方離開了辦公室。
此刻各個班級都在上課,路過的時候還隐約能聽見老師講課的聲音。
他不知道該怎麽跟郁述解釋這件事,更想不出該怎麽提分手,他想了一路,這幾步路很短卻讓他覺得時間格外漫長他走了很久,腦子裏空空的,什麽都想不出來。
最終他們來到了樓梯口。
安黎臉上的淚水有的被擦去了,有的幹了,他總不想讓郁述看到他軟弱的一面,因為在他們地相處中,他一直努力成為一個可供依靠的形象,雖然事實上他并不可靠。
“郁述,我……”安黎垂下眼很久不與郁述對視,他說不出分手的話,心裏的鈍痛宛如實質般,刺激着他的淚腺,他的眼睛好酸。
可他想分手了。
他不想再耽誤郁述。
可分手實在太痛了,他都快窒息了。
“我們分開吧。”話一出口,安黎的眼眶就再也盛不住淚水了,無聲地順着臉頰往下流。
他剛說完就被郁述緊緊地抱住,郁述沒有了剛剛對待自己爸爸時的兇狠,他明明自己聲音顫抖還要一遍一遍地哄他:“別哭別哭,都是我的錯,以後我會乖乖聽話的,再也不違逆你了。”
他的戀人幾乎不在他面前流淚,就算前世戀人告訴他要出國,他們鬧了分手,對方也沒落淚。
他見過對方情緒崩潰到流淚是……深夜,那段時間的安黎有嚴重的心裏疾病,是真的想去死。
所以一看到安黎現在的模樣,他連拒絕分手的哀求都咽了回去,只順着安黎。
但這不表明他接受了這個結果。
“我知道分手不是你的本意,你是為了使我繼續上學。我以後不會粘着你也不會和你做親近的動作,再也不惹麻煩,我們在他們眼裏就當普通同學……”
“不全是因為爸爸,”安黎搖了搖頭,他推開郁述一些,“也是我自己的意思。”
郁述僵在原地愣愣地望着安黎,一時間失了聲音。
直到……
“為什麽?”他問。
“我說不上來,和你在一起我……壓力很大,你變了很多。”
“變了很多?”郁述難以相信自己所聽到的:“我哪裏變了?”
改變了理想改變了原則,變得沒有底線……自從他們在一起後改變的太多太多了,和曾經他眼裏的郁述完全不一樣。
他把這一切歸咎與郁述對這段感情太過上頭的緣故。
安黎不想說出來,他望着眼前的郁述抿着唇不說話。郁述表面總順着他仿佛什麽都依着他,可事實上郁述固執得讓他根本改變不了他的想法。
“我哪裏讓你壓力很大?你告訴我我改,可不可以?”郁述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平靜一點。
安黎一直不回答他,他最終也保持不了平靜,很多淚水湧出眼眶,他不再站在安黎的面前,因為他問不出任何答案。他靠在了牆上哭着蹲下來,抱住自己。
這一次,對方沒有再哄他。
他又一次被丢下,甚至這一次,安黎直截了當得和他提了分手。
明明前世安黎要出國也沒有和他提分手,即使他提了分手也在不斷挽留,明明前世他昏迷數年對方都沒有離開他。
這一世他以為自己有了先機可以避免前世的糟糕的境遇,可事實上他們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為什麽你又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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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黎麻木地離開樓梯口,接通了爸爸的電話,他把郁述留在了那裏。
“喂,爸。”
對面沉默了一會,啞聲嘆息:“事情給你解決了,他不會被退學的,跟我回家吧,今天先不上課了。”
“好。”
安黎挂了電話,走向辦公室的方向,看到爸爸正在等他,手裏還夾着煙。
“走吧。”
安黎什麽也沒說,跟着爸爸往外走。
路上,他啞聲說:“我和他說清楚了。”
“嗯。”安志雄點了點頭,沒有過問什麽,也沒有去看兒子狼狽的模樣,因為看兒子此刻的樣子就知道對方絕對沒有騙他。
他是真的和那個男孩分手了。
回去後安黎得到了他之前擁有的一切,存放零花錢的卡又回到了他手裏,他的房間和之前一樣,完全沒有變。
甚至于,安黎的爸爸又給他打了一筆錢,告訴他這段時間在外面辛苦了,以後在家缺什麽就說,爸爸都會盡量滿足他,不要再去外面吃苦受罪了,他還遠不到要去社會打拼的年紀。
安黎回到自己的房間,他點開了手機想去問問郁述怎麽樣了,他還記得郁述臉上有幾道淤青,那是被郁述爸爸打的。
他想告訴郁述回去後別忘了用藥塗一塗,他記得之前郁述受傷從來不放在心上,都是回去後他拿出藥箱。
可他們分手了,他還能提醒對方記得塗藥嗎。
以後對方怎麽樣都與他無關了。
安黎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直到晚飯,張明月阿姨又一次喚他來吃飯他才從床上起來。
這一天他是在渾渾噩噩,半夢半醒中度過的,他起床洗漱,然後整理頭發穿上得體的襯衣,才走出自己的房間。
這個時候的安黎只是眼睛有點腫,他已經平靜下來了,走下樓梯後和每個人打招呼,然後坐在了安煜身邊。
安志雄看自己二兒子從失戀的悲痛中緩過來了,便也松了口氣。
安煜眨了眨眼睛打量自己的哥哥,哥哥好久沒回來了讓他有點陌生,但他還是出于好奇問道:“哥哥,老師家的床大不大呀,有多少個大朋友和你一起補習呀?是不是寫完作業可以一起做游戲。”
安黎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看向張明月,張明月有點尴尬地解釋道:“之前煜煜吵着要見你,我跟他說你報了托管班,就像他們班的小朋友那樣住老師家。”
安黎了然,摸了摸安煜的頭順着張明月的話跟安煜聊了起來,很快安煜眼裏就充滿了對托管班的向往,還央求張明月送他去托管班體驗一下。
張明月嘆氣,只笑了笑說等以後再說。
安黎吃完晚飯就回房間了,他把房間重新收拾了一遍,把地也重新拖了一遍。
雖然他知道就算他走了,房間也會有鐘點工定期來打掃。
收拾完房間後,安黎洗了個澡,走出房間後看到空落落的房間,心裏空缺的地方頓頓的痛。
他拿出手機給郁述轉錢,這也許是他們分手後他能做到的唯一的補償。
他給對方賬戶轉了二十萬。
因為單日限額二十萬,月限額也是二十萬。
之後他退出頁面,點開了他們的聊天框,删删減減編寫了一段文字。
但最後他還是放棄把這段文字發出去,而是把郁述删好友了。
他的一切對郁述而言都是幹擾,分手了何必去郁述那刷存在感呢?
第二天他回到一班,他又回到了一班最後面靠窗的位置。
為了避免和郁述碰面,他請江堯幫他去拿了他的書包。
之後江堯坐在郁述以前的位置上,小聲問:“郁述他……還來上學嗎?”
班裏原本帶着細碎的聊天聲,但自從安黎進來後,大家的聲音都小了很多,都悄悄打量安黎。
安黎和郁述的事不是秘密,事情鬧得那麽大,很多人都暗暗猜測他們會不會被退學。
現在安黎來了,還來了一班,那郁述呢。
“來的,你剛剛沒見到他嗎?”安黎問。
他的心髒錯跳了一瞬,腦海裏閃過很多零星的畫面,郁述很缺安全感,會不會想不開?
“沒有,他位置是空的。”江堯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氣,郁述要是退學那真的太可惜了。
安黎把江堯的話記在了心裏,他到中午放學的時候故意路過樓下的五班,結果郁述的座位還是空的。
直到周四,安黎才再一次看到了對方。他又像之前一樣路過五班後門的門口,這一次他看到了郁述,郁述帶着眼鏡記着筆記,仿佛感受到了他的視線,對方扭頭看向了他。
之後他就看到對方立刻紅了眼眶。
郁述很快就移開了視線,坐正繼續看黑板,緊緊抓着中性筆,剛寫兩個字就摘了眼鏡擦了擦眼睛。
安黎逃也似的離開了五班門口,他知道自己以後都不用來了,因為郁述已經緩過來了,開始進入了忙碌的學習生活中。
他終于有了切實的體會,也許他們以後再也沒有交集了。
這樣……
也好。
安黎告訴自己這樣才是正軌,可怎麽也說服不了自己将郁述真正放下。
以至于,郁述向他發來了好友申請,他還是趨于感性,同意了對方。
郁述給他發消息說他收下那二十萬的轉賬,感謝他的資助,但未來某一天這筆錢他會當面還給他。
郁述還問,畢業以後還去H市嗎?他決定考H大。
安黎看着這條消息,心髒不自覺地加速跳動了起來,他好像讀懂了這些話的隐藏含義。
他很快發給對方一個“對”字。
再之後郁述給他發了句:
“好,那你也争取考H大,到時候我們頂峰相見。”
這樣才是對的,安黎看着這條消息,心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蔓延開來,他不禁彎了彎眉眼。
這是這些天以來安黎感到最舒适的一天。
郁述之前總是給他一種很難描述的感覺,他與對方說他感到很有壓力是認真的。
就好像,他們在同一條跑道,郁述走在他前面,但為了他轉身朝他走來。
他願意去拼命追趕郁述,但郁述絕不能轉身走向他。
“好,我明天問問老師。”
作者有話說:
小郁想通了安黎分手的理由,他要發奮圖強逼自己狠狠學一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