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安

第88章 退學

第88章 退學

就讓我當個廢物爛掉吧。”

“安黎……”郁述腦海空白了一瞬，反應過來後喚了戀人的名字。

安黎看着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正準備回撥時聽到對方的聲音，于是問道：“怎麽了？”

“事情有點複雜，我們上熱搜了。”郁述聲音有些幹澀，他沒有和戀人對視。

如果追究起來，他們這次能上熱搜很大原因是因為他。如果不是那天夜裏他要和粉絲們玩真心話大冒險，就不會有現在上熱搜這件事了。

“熱搜？什麽熱搜。”安黎微微睜大了眼睛，剛問完，結果他爸爸又給他打了個電話。

他看了郁述一眼，然後先接通了電話。

“喂，爸。”

“安黎，你看看你幹的好事！”安志雄氣急敗壞，這回比上回罵的還兇，都快要上氣不接下氣了，“你離家出走也罷，找男朋友也罷了，你竟然敢在公開平臺給我丢人現眼？現在倒好，全網都知道你是同性戀了！”

安黎愣了一瞬，他立刻就和郁述剛剛說的話所聯系起來，顯然他們說的是同一件事。

“我，我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還沒來得及看。”安黎啞聲道。

安志雄又一次被自己的兒子氣到，他沒想到自己兒子這個當事人竟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簡直單純到愚蠢。

幹着主播的活還不懂謹言慎行，也沒有任何風險意識，任由事情發酵了半天竟還沒看到消息。

就這樣還離家出走養小男友？

“自己上網看，你真是我的好兒子。”安志雄說完，把電話一挂，呆在自己書房頭痛得按摩太陽穴，連張明月來叫他早點休息都被他拒絕了。

等氣消得差不多了，安志雄才長長地嘆了口氣，給助理打電話。

“喂，小李你幫我聯絡幾家靠譜的傳媒公司，對……就是安黎那個荒唐事。”

安志雄打完電話後疲憊的靠在了椅子背上。他又想到了什麽正打算再聯系個人，但一看時間現在太晚了，就打算明天再說。

安黎被爸爸挂斷電話後什麽也沒說，低着頭在網上搜索了……同性戀、主播一類的關鍵詞。

很快就定位到了關于他的那一标題上——新秀男主播深夜與男子激情接吻，是同性戀也是男高中生。

還有他們接吻的視頻，只不過視頻裏的他們面部是打了碼的。

正文寫的十分詳盡，從羅列他們犯下的錯誤到剖析當前X教育的不完善，從淺入深将主題一下升華到了當代學生的心理素質問題，看的他眼前一黑。

毫不誇張的說，他看完都覺得他們罪大惡極，被抓起來批評教育都是有可能的。

而且……

雖然他們的臉打了馬賽克，也沒有在正文中提到他們的名字，可原本學校就有相當一部分人知道他們，現在很多同學應該都知道他們的黑料了，周一去學校……那真是想想都讓人覺得無地自容吧。

評論區更是讓他眼前一黑，一堆人都在扒他們的身份。上千條評論裏，有幾條評論将他們的學校班級擺在上面，甚至還有人打出了他們的名字，将他們的從戀愛到現在雙雙調到五班的事都透露了出來。

還有在評論區要資源、賣資源的……

一時間安黎血液倒湧，他将手機扔在桌上然後上前搶來郁述的手機，眼眶通紅，聲音異常沙啞。

“別看了。”

郁述坐在床邊，擡頭看到安黎的神情時愣了一下，連忙點頭：“好，我不看了。”

安黎紅着眼與郁述對視了一會，最終坐在了對方旁邊，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想辦法。

可這一回他怎麽都沒法靜下心來思考當前應該采取什麽措施補救，他滿腦子都是郁述因為直播的緣故被網爆，和他一起站在了輿論的中心，遭受這些本不該遭受的挫折。

郁述本應該一門心思放在學習上，就像古人說的那樣，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

如果自己那天态度強硬地拒絕參與真心話大冒險就好了。

如果……

“對不起，那天我飄了，我該聽你話的。”

郁述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搖搖頭苦笑，：“不怪你，是我的錯。我發現我們在一起後我給你帶來的都是負面影響。”

他将這句話脫口而出，說完才發現自己不小心将心裏話講了出來，心裏莫名有種酸楚，之後又陷入了沉默。

他眼眶有些熱，只好閉一閉眼睛忍耐一會那種酸澀的感覺。他極少流淚，爸爸媽媽離婚時那是他最後一次流淚，他始終覺得媽媽有句話說得對，哭泣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與其去發洩情緒，不如想想該怎麽解決問題。

可現在他想不到解決問題，腦海裏因為他脫口而出的一句話，仿佛一時間很多心聲都湧現了出來，他聽到一個聲音在講：

如果他對對方只能産生負面影響，他們在一起……是不是一開始就是錯誤的決定。

“……”安黎捂住了臉，頹廢地弓着腰。

“不許這麽說，”郁述的心髒因為戀人的話而錯跳了一瞬，很快就反駁道：“如果不是你，我還在跑外賣呢，風吹日曬的，周末一跑就是整整兩天，很累，哪有做主播來的輕松。”

他說完，對方半晌都沒有回應。

“是嗎。”安黎低聲喃喃，站起身從桌子上拿起自己的手機。

他想到辦法了，他決定讓他哥哥幫幫忙，雖然哥哥遠在美國，可壓輿論這件事……應該可以遠程操作吧。

他跟哥哥打了一通電話，待到對方無可奈何的同意下來，他才松了口氣，但懸着的心依然沒有放下來。

他知道哥哥既然答應了就一定會做到，這兩天可以完全安下心來等待哥哥的好消息。

可他們要面對的挫折不止輿論這一個，為了他們穩定的生活，他得趕緊找到下一份合适的工作。

即便他們手裏攢了幾萬塊錢。

可他沒想到的是，很快找工作這件事就不需要去做了。

周一那天，他們去學校明顯感受到了很多學生的打量。

安黎感到無地自容，走在校園裏他垂着眼，避免與任何人對視。

好不容易挨到了班級，早讀課一下他們就雙雙被江老師叫走。

江老師先帶安黎去了一樓的會客廳，告訴他他爸爸在裏面等他。之後又帶着郁述去了自己辦公室。

安黎看着郁述離開的背影，心裏升起一抹不好的預感。

是因為他們上熱搜那件事，所以要給郁述處分嗎。。

那條關于他們的熱搜只存在了不到一天，第二天早晨再看就沒有多少人讨論了，也沒有人追究他們的後續處理。

他以為學校會因為郁述的成績而包庇郁述。

“安黎，快來給你萬伯伯倒茶，以前教過你的。”

安黎進來後和萬校長和爸爸問好，再之後他就坐在一旁聽兩位聊天，時不時去添茶。

會客廳的氣氛十分和諧，萬校長和他爸爸有說有笑，茶也喝了兩三杯。

他從兩人的對話中了解到，萬校長好像賣了爸爸一個人情，他不僅沒有獲得學校的任何處罰，還在兩個人三言兩語間又被調到了一班。

而那件事的影響遠不止處分那麽簡單，學校給予他們的是退學處理。只是因為他爸爸的緣故，他不需要退學罷了。

但是郁述卻不能幸免。

“萬伯伯，那郁述……”安黎渾身發冷，放在腿上的雙手不自覺的握成了拳，指甲隔得手心生疼都渾然無覺。

安志雄聽到他問那個少年的事，臉上一下子就冷了下來，垂目喝了口茶。

“郁述那孩子，可惜了啊。”萬校長定定地望着安黎，漸漸收了收笑容，眼裏流露出可見的惋惜，“我們原本是把他當咱們省的理科狀元培養的，畢竟他那麽出彩高中三年次次都是年級第一。”

“可惜他上次高考實在不走運了，這一學期他又……失了本心，還搞出這麽大的一件事，他真的很可惜啊。”

安黎的心徹底跌落谷底，他急切地想說些話替郁述求求情，可萬校長都将他想說的都說了。

即便郁述曾經學習那麽好，也沒法改變學校的規則。

可自己卻……

“爸，爸爸……”安黎聲音幹澀的厲害。

安志雄撇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不會幫他。”

安黎紅了眼眶，之後垂下眼不說話。

氣氛有些冷凝，萬校長想到這些天發生的事頗為感慨。周六時安老板為了兒子的事請了好些個校領/導，還和學習談成了要免費資助學校翻新機房的約定。到了周一也就是今天，為了配合學校的處理，還親自來學校請他喝茶，不由得感慨安老板真是為他這個愛搞事的兒子操碎了心。

萬校長想歸想，總要在此刻打個圓場，正要開口時，有人敲響了會客廳的門。

“請進。”

會客廳飄着茶香，也沒有任何噪音和争吵，和樓上辦公室的場景完全不一樣。

年輕實習老師走了進來，跟萬校長說：“萬校長，江老師那實在處理不了，家長吵得厲害……江老師讓我請您上去跟家長溝通一下。”

萬校長蹙了蹙眉，嘴裏嘟囔了句“我去了就頂用嗎。”不過還是跟實習老師說：“行了，我知道了，一會就上去。你先出去吧。”

“好。”

萬校長等實習老師出去後，嘆了口氣跟安志雄說了情況，并表示自己現在要去處理郁述的事了。

安志雄告辭後站起身，萬校長把他一直送到校門口。

等萬校長離開後，安黎拉住他爸爸的胳膊，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紅着眼哀求他幫幫郁述。

他知道此刻除了爸爸，再也沒有人能夠幫他。

安志雄被拉住了袖子，只能停下來煩躁地皺眉，對安黎說：“你別得寸進尺，沒讓你退學已經是我仁至義盡了，我還管你男朋友退不退學？他是我誰啊我管他。”

他不喜歡郁述，因為要不是郁述的存在，一直乖巧文靜的安黎也不會突然變得叛逆起來，為了那小子連家都可以不要。

他巴不得郁述趕緊滾蛋，離他兒子呆的學校越遠越好。

“爸爸，你別走，你聽我說，”安黎拉着他爸爸，這些年從來沒有一次性和爸爸說這麽多話，今天他為了求對方幫忙，一直在替郁述求情，他語速變得很快，聲音裏帶着絕望與悲切，甚至到後面有些語無倫次。

他告訴爸爸郁述真的很優秀，現在欠的不論是錢還是人情，郁述一定都會還，還有：

“郁述被勸退都是因為我，是我害了他，爸爸求你幫幫他，不然他這輩子就毀了啊，他明明可以考最好的大學，以後出人頭地成為人上人……”

而現在，郁述的一切都被他毀了。郁述因為和他談戀愛使考試名次下降，又為了他從一班來到五班，現在因為他即将被退學。

原來一開始就是錯的，他再也不能欺騙自己真愛無價，他後悔和那麽好的男孩談戀愛了。

因為是他使得他堕落。

他自以為他的出現是幫助對方，可事實上如果沒有他郁述即便留級，就算一邊打工一邊讀書，一切也能漸漸步入正軌。

而不像現在這樣，被連累的連學都上不了了。

“他咋樣關我屁事，我閑的沒事做，管他去。”安志雄甩開安黎的手，擡眼瞟了一眼自己的兒子，才發現兒子流下了兩行淚，眼裏的淚盛着無助與後悔，還帶着一抹希冀，仿佛把他當成了救命稻草一般。

他愣住了。

他的眼睛微微睜大，因為很難想象這麽多年過去，兒子還有求他辦事的時候。

他還記得上一次是……

安黎才十二歲，淚眼汪汪地拽着他的袖子，小聲求他：“爸爸，可不可以不要離婚，之前班裏的同學都有爸爸也有媽媽……”

那個時候的安黎看到他去夜總會和女人厮混，還将這件事告訴了劉潔佳使得他們非離婚不可，小安黎哭着問他這個問題時毫無底氣，但還是來問他能不能不離婚。

答案自然不可以，因為沒有挽回的餘地。

安志雄對這個二兒子的感情格外複雜，因為他知道，自己讓兒子失望太多次了。

他看着小安黎從活靈活現，高興會笑，難過會哭，生氣會大聲說話……到後來平靜地緘默不語，不論遇到什麽事都沉靜如死水，再也翻不起一絲波瀾。

即便他讓他去看心理醫生，對方也只是在看完心理醫生之後，用那雙淺淡的眼眸平靜地看着他：“爸，醫生說我沒病，是你搞錯了。”

失望太多次，自然就不對他抱有希望了。

“爸，求你幫幫他吧，只有你能拉他一把了，我求你了，”安黎的淚水流到了下巴，他見說不動爸爸，心裏的悲哀與絕望愈演愈烈，一時間口不擇言将心底的話全說了出來，甚至沒考慮對方聽了會不會被刺傷：

“我不上學了，我把上學的機會讓給他，可不可以爸？反正我智商低下，怎麽學也學不出名堂，永遠也不能像你和媽媽和哥哥一樣出人頭地，就讓我當個廢物爛掉吧。”

“你在說什麽蠢話！我辛苦奮鬥大半輩子我圖什麽？圖你是個廢物丢我的臉嗎？我花錢找關系讓你享有離城最好的教育是天經地義，就因為我是你老子。可我是他什麽？就算他是個天才有跟我有什麽關系？”

安志雄原本被過往的回憶攪得心不在焉，卻被這番話氣的吼出聲來，一時間校門口的街邊都是他的聲音。

學校門口的保安都探出頭來看情況，路邊經過的行人走路都慢了，淨往他們這瞅。

安志雄不想繼續丢人現眼下去，瞪着安黎大喘了幾口氣，轉身就要離開，他不想再和安黎糾纏。

結果他剛邁出一步，他的腿就被拉住了。

他低頭一看，看到安黎跪在了他身邊，什麽話也不說了，也不求他幫郁述了，只是睜着那雙通紅的雙眼，任由眼裏往下流。

安志雄看着這一幕，心裏被狠狠地刺痛了，他又覺得沒必要和兒子鬧得這麽不愉快，逼得孩子都給他下跪。

他擡眼望了眼天，眼眶有些許酸澀。

他拉安黎起來，抿着嘴看了安黎的神情好一會兒，才啞聲開口：“下次記住，你想讓一個人替你做事，要對他說能給他帶來的好處，而不是這件事帶來的好處。”

安黎不明所以，只安安靜靜地站在安志雄身前，無顧眼眶裏的淚水，緊緊地咬住牙齒。

他在微微發抖。

方才的情緒過于激烈，以至于他到現在都無法平靜下來，他知道自己只有這一次機會，如果失去，那郁述退學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好在爸爸被他留下來了。

站在安志雄面前安黎已經比他爸爸高出很多，可相對于爸爸的能力，他真的太弱了，就像安志雄曾經告誡過他的那樣，他沒辦法對任何事情都負責。

他之前想的太簡單了。

安志雄見他不吭聲，也沒介意，只告訴他：“我可以幫你，但你要跟他斷了，然後回家來住。可以做到嗎？”

“好，我跟他分手。”安黎升不起任何猶豫的情緒，很快就答應了。

作者有話說：

安安其實不笨，他只是大智若愚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