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前院的宴席,花開得更好,擁簇着都要到了桌前,讓人忍不住手折一枝,不辜負春意。宴席開了,皇上是不來的,給這些大臣自己吃喝,也不拘泥于在這席間坐着。那些還未及冠的公子小姐,或者還未婚嫁的,都可以在庭前賞花攀玩,花園裏頭也設了宴席置了酒菜。
成了婚的人自然就在一處說說笑笑,拉一拉排場。羅雲一和尤清蓉被分開,分去了別桌,尤清蓉誰也不認識,只在人群中找到了顧卿安順着他入席。
“還好嗎?”顧卿安擋了別人的酒,将尤清蓉拉在自己的身邊。
“應該是成了,”尤清蓉對顧卿安點了點頭,“她也沒有再推辭,也為我說了話。今日宴後,請個帖子也能約出來了,只是對大人...”
尤清蓉剛說完,就看到顧卿安掃着看了她一眼,她立刻改口:“對夫君會有些不利,那些長了嘴的夫人小姐,就會覺得我和羅小姐關系密切,羅進禮,也許會纏上夫君。”
“你這是擔心我?”顧卿安根本煩憂這些,他抓了尤清蓉的手,和她十指緊扣。
顧卿安能有什麽事情處理不好的,尤清蓉不應該擔心這個的,但今日顧卿安在這宴席上想着她,幫她在衆人面前解了圍,也讓她的身份重又變得與常人一樣,她應該說些好聽的話,讓顧卿安高興的。
尤清蓉回握着顧卿安的手,笑着說:“夫妻一體,我擔心夫君,也是應該的。”
顧卿安果然高興,嘴角一揚,帶着尤清蓉坐下。外頭是聯姻相看的事情,這和顧卿安沒關系,尤清蓉要做的已經做完,那麽他們只需要安心賞花便好。這一席人,就只有他們兩人是專程來看花的。
前頭那些來過顧卿安家中的大臣,暗暗看了這位顧夫人一眼,覺得熟悉,卻又想不起來是在何時見過。那日子在顧卿安的家中,也有一位身量相近,年齡也相仿的女子,只是顧大人擋住了那女子的臉,也沒人看清。顧大人明明還對那女子心動,可如今這位顧夫人在這兒,先前種種倒像是他們自己眼花看錯了。
“顧大人,”總有不甘心的同僚,上前來問好,“顧大人與夫人恩愛,若是成婚了也怎麽不告訴我們,讓我們白跑一趟,差點做了讓夫人生氣的事情。大人也是,也不用拿那樣的借口來搪塞我們,擁着和夫人極其相像的女子,說什麽替身,在屏風後頭就要送春起來,真真把我們都吓死了。”
既是關心埋怨,也是暗地裏挑撥。
真是厲害角色,這些官場中混着的,說話做事都得當心留神。尤清蓉聽出了這話裏的意思,若是她在這裏吵下去,顧卿安自然沒面子,但若是她沒反應舉動,又像是受了顧卿安的馴導,沒有自己的性子,給她的心中紮了一刀。
“那日不過是我與夫人争吵,與夫人扮演玩鬧,又正好讓大家知曉,我與夫人情投意合。大人莫見怪,卿安這人,就是有些胡鬧慣了的,也有些固執,和夫人生氣的時候,也只想着要壓夫人一頭,氣急了什麽事情也都要做出來的。”
“大人也是成了親的,你懂的嘛,夫妻間的情趣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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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越說越離譜了,尤清蓉沒想到顧卿安口中也能說出這樣的不着調的話來。她有些羞怯,閨房的事情怎麽能拿到臺面上說呢,況且這還不是真的,若是真的了,那他顧卿安的臉面要還是不要了?
尤清蓉偷偷拉扯了幾下顧卿安的衣衫,讓他收斂些。
但這些舉動在旁人的眼中不過是調情的把戲,更坐實了顧卿安說的話。
顧卿安行禮笑道:“夫人不讓我說了,大人還是少招惹我夫人些吧,我夫人厲害得很呢。”
尤清蓉真的有些要惱了,她抛下顧卿安,自己歸席吃茶,很快顧卿安也坐下來,挨着尤清蓉。茶水已經沒什麽味道了,得換新的了,顧卿安把尤清蓉的茶盞拿過來,換了自己還沒喝完的給尤清蓉。
那裏頭的茶水還熱着。
尤清蓉沒喝,等人都沒看着這邊,才拉扯着顧卿安的衣袖小聲說:“謝謝夫君。”
“嗯,謝我什麽?”顧卿安側身過來,手也搭在尤清蓉的椅背上,要尤清蓉挺着身子在他耳邊說悄悄話。
“謝謝夫君幫我擺平那些流言,也将我的身份歸于良籍,免于他人口舌稱論。”要不是顧卿安如此,給了她底氣,她還不知道要如何應對。
顧卿安才不和她這樣客套矯情,他聽了這道謝,只是揚唇,貼了尤清蓉的耳朵:“我不要這種謝,等宴席散了,你知道我想要什麽的。”
尤清蓉的耳朵發癢,這是在衆人之下,她緊張地看着周圍,生怕有誰能發現她和顧卿安這樣的親密。不自在地扭動着身子,尤清蓉要輕輕推開些距離,卻被顧卿安控在身下,如何都逃脫不得。
“夫君,別等人瞧見了,不好的。”
這一聲夫君,顧卿安聽得舒心,自然也就放過了尤清蓉。
春日正好,顧卿安折了一枝花,戴在尤清蓉的發邊,外頭的熱鬧和他們不相幹,這宴席上的夫人看到了顧卿安如此,便讓自己的夫君也紛紛效仿,折花鬓邊,要攀比一番恩愛。
外頭就比不得屋中的恩愛了,少年人正是青春的好時候,這些花在他們的眼中不過是年年都會開的景象,怎麽都入不了眼的,那些明眸皓齒的女子和俊朗的少年,比這些花都動人好看,有些人的心思暗動,也有的人眉目傳情。
尤清蓉留了個心思,她擔心羅雲一一個人在外頭被人欺負,便靠着窗看着外頭的動靜。顧卿安也站在尤清蓉的身邊,陪她一同看着。
“擔心羅雲一?”顧卿安将尤清蓉攬在自己的懷中,“你別忘了她是誰的女兒。”
羅雲一的父親羅進禮,可是害死了尤清蓉全家的。
“她不喜歡她的父親,她和她的父親不一樣。她父親做錯了的事情,我只向她父親讨要,和她沒關系的,而我靠近她,有利用,但也不全是利用。”
畢竟羅雲一的性子像極了十六歲的尤清蓉。
尤清蓉這樣的性子在男兒堆裏頭,是好的,可是在女兒堆裏頭就是不吸引人的。男子都喜歡溫柔聽話的女子,羅雲一不會如此,少不了要被那些男子口中抱怨的,尤清蓉只看了一眼,那些未及冠的少爺,眼中要麽是富貴堆裏寵出來的懦弱,要麽是眼高手低的天真,這些男子,定然覺得自己出身世家,是許多女子相看的頭等,喜滋滋地等着那些脂粉女子前來相會,這樣的人,羅雲一是看不上的。
果真,羅雲一并不在這些男人堆裏頭張揚性子,只自己在一旁喝茶。與人相看不成,被人回絕,在旁人的眼中都是笑話,但也有觊觎羅雲一容貌的人,想着要上前。
尤清蓉見狀,便有些擔心。
“你去做什麽?”顧卿安攔住了尤清蓉,“這本就是男女聯姻相看,你若去了,這算什麽?”
“我若是去了,在旁邊也能幫襯幾下。”
顧卿安心中暗笑尤清蓉想法的天真,他搖頭嘆笑:“你當這些人來,是真的只看有沒有眼緣的嗎?”
這裏頭摻雜着許多的人情世故,有的人是帶着家中的任務來的。
“那前去的人,是刑部尚書的兒子,我方才瞧見了刑部尚書特意讓他的兒子去見羅雲一,羅雲一是躲不掉的。”
尤清蓉停住了自己的念頭,她心思純良,的确是沒想過這麽多的。顧卿安在這京城也摸爬滾打了幾年,聽了他的,應該是沒錯的。尤清蓉沉住氣,自己也繼續看了,果然,羅雲一神情淡淡的,對這位公子并沒什麽興趣,只有疏離的禮貌。
不一會兒,便有人來傳,讓羅雲一來宴席的回廊裏來。
尤清蓉的目光追随,看着羅雲一來到了離她不遠處的回廊裏,而這時見羅雲一的是一位身材尋常,還有些臃腫的三四十歲的男子。
“那是誰?”尤清蓉只覺得熟悉,像是見過的,柱子擋住了那男人的臉,也讓尤清蓉擔心這男子是不是要對羅雲一不利。
顧卿安只輕描淡寫看了一眼,便将目光放在尤清蓉的身上,冰冰冷冷地說道:“那位,便是你一直想要找的人,羅雲一的父親,羅進禮。”
羅進禮比從前更胖了些,尤清蓉聽到這幾個字便極力探頭出來,果然那一張臉她怎麽都不會忘記。這一張圓滑陰險的臉,這幾年變得油亮起來,可是那一雙算計的眼睛尤清蓉不可能會忘記。
就是那一雙眼睛,擺明了要她爹娘死,她聽從了爹娘的話,從密道中離去,可她不放心,偷偷回來,在遠處只瞧着這一雙可怕的眼睛。
那時候秋月還護在爹娘的身邊,哀聲求着羅進禮:“皇上都沒趕盡殺絕尤家,求求羅大人放過我們家吧。”
尤家,就只有一個女兒,殺了尤琏琛夫妻,那麽剩下來的應該就是女兒,羅進禮将秋月認成了尤清蓉,他冷聲狂笑:“放過,我如何能放過你們家?”
“這麽多年的富貴已經讓你們享盡了,也該輪到我了吧。”
畜生一般的羅進禮,殺了尤清蓉的爹娘,又将秋月拖到了屋子裏,派人在外頭把守着,屋中哀嚎聲和羅進禮可怕的笑聲不斷,不久後,羅進禮帶人離開,尤清蓉失魂落魄地抱着爹娘哭了一場,而後又沖進屋,秋月還有最後一口氣。
秋月的身上已經沒有能看的地方,尤清蓉扯下自己的外套,将秋月包裹好,她緊緊抓住秋月的手:“你放心,我一定要讓他死!”
“跑,小姐快跑,跑得越遠越好,離開這裏,活下去。”
外頭的雷在這時候炸開的,伴随着尤清蓉的哭聲,尤清蓉是最害怕打雷的,但此刻她的心顧不得上這些,混着雷聲的害怕和死了親人的痛苦,尤清蓉不能自已,伏在秋月的懷中如何都不能起身。
一場大雨滂沱,尤清蓉失去了一切。
秋月和她爹娘的手冰冷,她就站在庭院中,看着地上血水混着雨,握緊了拳頭。上天啊,她一個人茍活能有什麽用,她仰着頭,想要讓雷趕緊劈中自己,好讓自己也跟随着爹娘去了,可偏偏她活了下來。
一場大病後,尤清蓉安葬了自己的爹娘和秋月,給顧卿安寫好了和離書,離開了尤府。
仇人近在眼前,尤清蓉恨不得立刻就殺了羅進禮,她如當年一樣,攥緊了拳頭就要沖上去,顧卿安霎時間攔住了她。
這是在皇宮,還在春日宴上,若是尤清蓉動起手來,只會把自己搭進去。
顧卿安今日親眼得見了尤清蓉竟然如此恨着羅進禮,也不多問,只将她抱在懷中:“蓉兒別沖動,別把自己搭進去。”
“顧卿安,我要羅進禮死。”
“好,我幫你。”顧卿安看着這樣的尤清蓉,心中泛起酸澀,也覺得心口一陣一陣的疼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