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是蘭蘭
第31章 是蘭蘭
“阿嚏!”在踏入林子之前, 祁瀾沒來由地打了個噴嚏,不由皺了皺眉。
他的身體一直不錯,很少像別的小朋友那樣感冒發燒, 難不成是海邊的風實在太大,把他都快吹感冒了嗎?
他感冒倒是不礙事,只是萬一傳染給了喻安安可怎麽辦, 幼崽身嬌體弱, 一旦感冒必然是要發燒的, 這怎麽受得了?
一向不相信玄學的祁瀾完全沒有想過是有人在背後埋汰自己, 這個人還是他一貫敬重的喻叔叔!
不過祁瀾等了一會, 也沒覺得自己還想咳嗽或是打噴嚏, 終于放下了心,繼續向林子裏走去。
他的記憶力和方向感都非常好,因此走的完全就是上午能見到絲蘭的那條路。
只是他雖然對自己走的這條路很有信心,對到底能不能找到開放的絲蘭這回是卻實在沒底, 打定主意即便絲蘭還沒有開花,也要帶一朵未綻的花苞回去, 至少也算滿足了幼崽一半的心願了。
絲蘭并不在叢林邊緣,得往裏面深入不少路, 此時的叢林非常安靜,只有一陣又一陣的蟲鳴, 哪怕祁瀾再早慧,到底也只是一個十歲的、并未真正長大的孩子, 在這樣的環境下,也難免有些心跳加速。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祁瀾也不得不慶幸還好白天沒有答應喻安安一起進林子,林子裏越來越黑, 就算他并不怕黑在這樣的環境下也覺得有點壓抑,喻安安要是進來了該怎麽辦呢?
祁瀾這麽一路走一路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強壓下心底微妙的恐懼,直到鼻尖忽而嗅到一股奇想,原本狂跳的心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
也不知是哪一路神明最終聽見了他的禱告,又或是能量場真的在冥冥之中通過質子、電子和中子的操縱将他和綻放的花聯結在了一起,哪怕此刻他還沒有走到和喻安安一起看到了絲蘭的地方,也清楚地知道,就在前方不遠處,絲蘭開花了。
絲蘭不僅是大氣的淨化者,同樣也有着濃郁又奇特的芳香,比世人熟知的、以花香聞名的香水百合還要撲鼻。
哪怕祁瀾其實也只是第一次見到絲蘭的實物,也在聞到這樣的芬芳的第一瞬間就能确定,那就是絲蘭,只有開放的絲蘭才會有如此驚心動魄的香飄十裏的力量。
“感謝能量場。”祁瀾在心裏默念了一句。
好在這片叢林雖然沒有人煙,到底在旅游區附近,總會有游人進入,當地政府特別安排有護林員檢查和保護這片林子,林子裏還算安全,并沒有遇上野獸和蛇蠍之類的危險生物,沿着記憶中的小路,祁瀾很順利地到達了絲蘭的所在地。
最後一縷日光透過濃密叢林,映照在祁瀾面前那叢奶白色的花束之上,絲蘭是一種常綠灌木,花叢并不高,也并非如牡丹芍藥那樣熱烈的花,但盛放的時候依舊格外震撼人心。
細長的花莖上開滿了白色的花朵,像一個個低垂的鈴铛,遠遠聞到的惑人芬芳就來自于此。
“絲蘭的花語是盛開的希望。”祁瀾突然想起自己偶然在書上看到的這麽一句。
從前他對這些花語都不屑一顧,覺得那不過是人們強加給花的無病呻吟而已,身為祁家的一員,他繼承了祁家人無比冷靜的性子,哪怕看見再漂亮的花,也只是關注它們的生物學特征,從來不會去想別的事情。
但是現在,他好像突然能夠理解一點了。
盛放的絲蘭就是盛開的希望,他要将這樣瑰麗的希望送給喻安安,也希望喻安安能從一個人的孤單世界裏走出來。
……或者再不濟,也至少讓自己進入那個孤單的世界裏去。
“對不起了絲蘭。”手邊沒有趁手的工具,即便有,将絲蘭移植到沙地裏也活不了,祁瀾所能做的只是折下花枝而已。
他從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心裏自然有點心虛,做了半天思想建設才将指尖搭上一節開得最絢爛的花枝,小心翼翼地折了下來。
好了,現在該将花插到沙地裏了。
晚上的海灘沒什麽游客,祁瀾倒是不擔心會有人将他的花順走,只是還是得早點帶着喻安安去海邊,免得漲潮以後不安全。
回到沙灘上的時候夕陽已經徹底下了山,沙灘上果然已經沒什麽人,下午小朋友們的作品也還完好無損地保存着,祁瀾将絲蘭的花枝插在了整幅地圖的最高點喜馬拉雅山上,莫名感覺自己好像被喻安安附體了一瞬間,就像幼崽将小企鵝放在南極大陸上,想着他們在南極考察一樣,他好像也有一種将國旗插上珠穆朗瑪峰的峰頂一樣的感覺。
這個想法剛剛冒頭,祁瀾就對自己有些哭笑不得。
果然,和喻安安在一起呆久了,好像思維都變得“崽”化了一點。
不過這樣的感覺并不壞,就像是平靜無波的生活裏突然泛起了一圈漣漪一樣。
插好以後,祁瀾又比對了一下另外兩組的沙地上插着的小紅花,覺得果然還是自己這組的比較好。
盛放的絲蘭不論從外形還是香味上,都完勝另外兩組得到的假花,安安一定會很喜歡的。
做完這些,祁瀾就往營地的方向走去。
營地裏,喻成洲和祁之遠的晚飯在喻安安一刻不停的監工之下已經完成,剛從熱乎乎的“鍋”裏撈出來,這會兒剛好涼到了合适的溫度适合開吃,只是幼崽堅決表示要等祁瀾回來一起,不許任何一個人先動手。
見祁瀾回來了,喻安安嚴肅的小表情這才消退下去,第一個沖上去拉住了祁瀾的衣袖,急切地問道:“鍋鍋!小紅花開了沒有呀!”
後面兩個大人聽到這個問題差點就沒忍住要笑出聲了,偏偏祁瀾還一本正經地回答道:“當然開花了,哥哥就是等到開花了才回來的。”
“看來小瀾是已經得手了,”祁之遠好笑地和喻成洲小聲議論道,“一會兒我們也跟着去看看熱鬧!”
“也不知你家小瀾究竟給安安灌了什麽迷魂湯,竟然讓我們安安這麽死心塌地的。”見祁瀾一回來喻安安就興沖沖地沖了上去将人一把抱住,喻成洲不免有些吃味。
要知道,這樣的待遇可是一向屬于自己的!
幼崽從前在家裏最黏的人就是他,每次他工作回來,只要喻安安還沒有睡,一定會在看見他的第一時間就沖上來抱住他的腿乖巧地蹭啊蹭,可是現在這樣的待遇不是自己一個人的了。
“你有沒有搞錯,明明就是你家安安給我家小瀾灌了不知道什麽迷魂湯,簡直讓我們小瀾完全變了個人,”祁之遠反駁道,“我可就小瀾這麽一個孩子,結果現在跟你們家的孩子似的!”
“好~”幼崽甜甜地笑了一聲,接着又攬住祁瀾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鍋鍋是不是肚肚餓了呀,安安有認真監督粑粑和祁蜀黍做飯飯喔!鍋鍋快坐下來一起次吧!”
幾個人坐在地上很快吃完了晚飯,喻安安立刻就表示要和祁瀾一起去海邊看小紅花,還嚴肅地命令兩個大人不許跟着,喻成洲和祁之遠點頭應下了。
“海邊風大,先把衣服穿穿好,”祁瀾給喻安安系好不知道什麽時候崩開的扣子,囑咐道,“要是在外面呆久了會感冒的,先說好,哥哥會陪你去沙灘上看小紅花,但是我們不待多久,看一會兒就回來,知道了嗎?”
“資道了!”幼崽乖巧地點了點頭。
安安可是能得到小紅花的好孩子喔,好孩子是一定會聽話噠~
“小瀾真是太細心了。”哪怕喻成洲在吃祁瀾的醋,也不得不承認他比自己這個當爸爸的要用心得多,在生活中的很多小細節上都非常注意。
“那也是對你們家安安才細心,”祁之遠同樣語氣酸溜溜,“他在自己家裏可不是這樣。”
兩個“感覺自己地位下降”的醋壇子老爸對視了一眼,很有默契地嘆了口氣。
見喻安安和祁瀾的身影走遠,喻成洲和祁之遠還是跟上了兩個小朋友。
想要看熱鬧是一回事,擔心他們在夜裏的海邊不安全也是一回事。
“咱們就遠遠地跟着,”喻成洲和祁瀾躲在一棵樹後面商量道,“安安太單純了,我們答應了不出來他肯定就會相信我們不出來的,只是小瀾還挺警覺的,我們不能靠得太近。”
海邊沒有多少掩體,萬幸還有幾塊大石頭,兩個大科學家就這麽蹲在石頭後面,很沒有形象地“偷看”起來。
“老喻啊,你有沒有覺得,自己好像聞到了一陣花香?”兩個人才安頓好,祁之遠就遲疑地問道。
那邊,祁瀾一路牽着喻安安的手向沙地的方向走,很快就到了海灘邊。
喻安安畢竟是早産的寶寶,哪怕現在已經五歲,身體也還是不好,夜裏的海風比白日還要大上一些,才走出來沒多久喻安安的手就有點涼了。
現在是夏天倒也罷了,祁瀾不太能想象到了秋冬喻安安又該怎麽辦。
節目還有很多期,是一定會錄制到那個時候的,祁瀾默默在自己的“研究方向”裏又加上了一筆。
“好香香呀~”還沒走到他們的游戲區附近,喻安安就吸了吸鼻子,感覺空氣中好像彌漫着陌生的香氣!
“嗯,是很香。”祁瀾裝作自己毫不知情的樣子附和了幼崽的話一句。
喻安安好奇地擡起頭:“鍋鍋也不資道,介個是什麽香香嗎?”
雖然幼崽知道絲蘭長什麽樣子,也知道絲蘭很香,但只在書籍上見過這種植物的樣子的幼崽,無論如何也不能将這二者聯系起來。
“嗯,哥哥也不知道,”祁瀾淡定地點了點頭,“安安和哥哥一起去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這麽香。”
在祁瀾牽着喻安安的手繼續向沙地走的時候,喻成洲和祁之遠仍然在讨論這股異香的來源。
“老喻啊,難道節目組準備的小紅花已經能以假亂真到這種程度了嗎?”祁之遠疑惑道,“我怎麽不記得白天有聞到香味啊。”
“白天确實沒有,”喻成洲也有些摸不着頭腦,“但節目組也不可能為了這種彩蛋專門訂制一批晚上會飄香的小紅花吧,都沒有安排晚上一起來這裏看花的活動行程啊。”
兩個人都不是生物學專業的,對植物的研究并不深,隔着這麽遠也只能聞到香味而看不見花的樣子,沒辦法一下子将花香聯系到對應的植物身上,只能在那裏繼續面面相觑。
“真的好香喔!”幼崽愈發好奇了起來,“安安還沒有見過這麽香香的東東呢!”
因為喻安安身體不太好,對很多東西都有點過敏的緣故,在喻家向來是連氣味清新劑和香水都是“違禁物品”,喻安安又不怎麽出門,別說是聞過這麽香的花了,就連一般的香味都很少聞到。
“馬上就到了,慢點走。”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海邊只有零星幾盞路燈勉強将海灘照亮一點,祁瀾不得不一直拉着喻安安以防興沖沖的幼崽沒看見路上的小石子又把自己絆倒。
兩人很快到了楓他們的地球邊上。
幼崽眼中的好奇,在看見沙地上那支奶白色的花束時轉為了驚訝,接着又轉為了驚喜。
單純天真的幼崽一切情緒都寫在臉上,高興得一下子就從原地蹦了起來,興奮對祁瀾說道:“天哪!是絲蘭喔!居然是絲蘭喔!”
激動的幼崽完全忘記了祁瀾明明說了自己親眼看着“小紅花開花”後才回了營地,這會兒卻又說自己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這件自相矛盾的事。
他只知道,自己白天才許願想要看見的絲蘭,居然現在就出現在了自己的地球球上,而且還插在了珠穆朗瑪峰的峰頂!
這真是太神奇啦!
“鍋鍋!”幼崽一把抱住了祁瀾的腰,高興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絲蘭蘭!絲蘭蘭!安安最稀飯蘭蘭啦!”
說完,興奮的幼崽又在祁瀾側臉“啵”的親了一口。
另一個“瀾瀾”聽了這話感覺自己的耳根有點燙。
從來不相信這些的祁瀾此刻莫名覺得,或許“諧音梗”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不然,幼崽又是喜歡“藍藍”又是喜歡“蘭蘭”的,自己怎麽會這麽招架不住?
“書書果然沒有騙安安喔,蘭蘭真的好香呀!”幼崽回憶起自己曾在樹上看到的知識,半彎下腰仔細地觀察起了眼前這一株絲蘭。
奶白色的花朵像一串漂亮的風鈴低低垂落,花蕊上綴着嫩黃的花粉,并未離體多久的絲蘭仍舊生機勃勃,幼崽看得簡直移不開目光!
他實在是太少出門了,就連花園都很少去,如果不是喻家的別苑前面有一片花圃的話,喻安安幾乎就沒見過幾種花,因此,面前這株絲蘭一下子就擊中了他的心。
明明上午在叢林裏看見的時候,絲蘭還只是緊閉的花骨朵,雖然那時候喻安安對祁瀾說想要晚上來看開花,但喻安安也知道現在還沒到絲蘭真正的花期,他不一定能願望成真。
可是現在願望真的成真了,而且還是在他和鍋鍋一起堆的地球球上!
“好漂釀呀!”喻安安捧着臉真心地贊美道。
幼崽就算再怎麽天才也只有五歲,哪怕他的小腦袋裏不知道裝了多少“百科全書”,在贊美的時候語言也很貧瘠,不管是贊美什麽都不過“漂釀”兩個字而已。
不管是大房子、草莓小蛋糕還是茅草屋,幼崽翻來覆去都是這個詞,這才第二期節目,祁瀾就已經聽到喻安安用這個詞不下二十回了。
但是祁瀾莫名覺得,這一次的“漂釀”,好像和前面幾次的都不一樣。
月亮已經慢慢爬上了樹梢,溫柔的月光灑在海面上,流瀉下一池的粼粼波光,卻也不及幼崽眼中的“星光”耀眼。
祁瀾一下子就覺得,自己去林子裏找到絲蘭,是他做下的非常對的一個決定,上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在他拿下國際頂尖大獎的那個研究項目卡殼,而他終于靈光一閃找到了新的辦法的時候。
“而且絲蘭蘭還在珠穆朗瑪峰上,安安的花花代替安安去了世界最高的屋脊上欣賞整個地球球的風景!”喻安安的興致并未随時間的推移而減少半分,甚至說着說着還更加激動了,“就是不知道,這是誰送給安安的小紅花呀!”
單純懵懂的幼崽并不知道送他小紅花的人就在眼前,更不知道為了這朵小紅花祁瀾一個人進林子裏走了多久。
祁瀾也并沒有要居功的意思,比起讓幼崽知道真相,他更想保護幼崽的童真和自信心。
于是祁瀾揉了揉喻安安的發頂,故意猜測道:“大概是有同樣看出了這是安安堆的地球球的人很喜歡安安的作品,所以特地将安安沒有見過的花插在這裏吧。”
“而且插花的人,也和我們安安有着一樣的心願,想要環游整個地球,所以才将絲蘭插在了珠穆朗瑪峰的峰頂,希望以這種方式站上世界之巅,就像安安和小企鵝一起站在南極大陸上一樣。”
雖然這一切不過是祁瀾自己的主意,但他這話倒也不能算欺騙幼崽,自己怎麽就不是看出了喻安安堆的是地球的人,怎麽就不是特地把絲蘭插在這裏,怎麽就不是想要和安安一起環游整個地球的人了呢?
“哇!”喻安安捧着臉驚嘆道,“還有這麽棒棒的人呀,和安安有着一樣的喜好和心願呢!”
祁瀾低低地笑了一聲,接着正色道:“安安,我說過,能量場會将所有能認可你理解你的人與你聯結在一起。”
“而這個世界,也正是如此地美妙與神奇。”
喻安安将祁瀾的話默默記在了腦海裏。
雖然就連粑粑都沒有看出來自己堆的地球球,可是鍋鍋看出來了呀,而且還有陌生人喜歡自己的地球球,特地将花花送給自己呢!
果然能釀場就是最膩害噠,能釀場能将世界上所有互相理解的靈魂都聯結在一起喔!
“好了,海邊風大,我們回去吧安安,”祁瀾低聲道,“再不走就要漲潮了,會很危險的。”
“好,我們回家家!”幼崽對于回去這件事并沒有多少抗拒,對常年足不出戶的幼崽來說,在“野外”露營,睡在自己搭建的茅草房子裏也是和看絲蘭一樣新奇的體驗,而且節目組還為大家準備了小睡袋,他還從來沒有睡過睡袋呢。
祁瀾牽着喻安安的手慢慢往回走,而躲在石頭後面的祁之遠和喻成洲對視了一眼,還是沒能忍住內心的好奇準備上去看一看究竟是什麽那麽香,反正他們兩個大人走得快,肯定能在祁瀾帶着喻安安回去之前趕回的。
在祁瀾和喻安安走遠之後,兩個人從石頭後面溜了出來,到沙地邊查看情況。
随着他們靠近沙地,那股特殊的香氣也越來越濃郁,甚至給兩人一種熟悉之感,好像這是什麽他們曾見過的花一樣。
直到沙地上白色的花束映入眼簾,兩人的瞳孔俱是一縮。
雖然植物學并不是他們的專長,但絲蘭也算是海邊的植物中比較“有名”的了,具有很高的環境保護和工業提取價值,因此兩人都将這種花認了出來。
祁之遠上午并沒有和喻成洲他們一起進林子,因此不知道這花代表了什麽,也不知道祁瀾是從哪裏搞來的,正暗自納悶呢,結果卻見自家老友眼底寫滿了震驚的神情,不由問道:“你怎麽這副表情啊老喻?”
喻成洲的神色複雜極了,他定定地看了祁之遠半晌,然後再次問出了這個可能被打的問題:“老祁啊,你确定小瀾真的是你們家的孩子嗎?”
“到底是怎麽回事!”祁之遠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喻成洲着實是沒想到,早上在林子裏見到的絲蘭,如今會出現在這裏,這是誰的想法誰的手筆不言而喻。
上午在林子裏尋找食材的時候,他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周圍的環境上了,也将沒怎麽在乎後面兩個小孩手拉着手說什麽悄悄話,只零星聽到幾個“晚上開花”等詞語,并沒有往心裏去。
但現在一切都明白了。
絲蘭正是傍晚到晚上開的花,肯定是他的安安認出了這種植物,并且拉着小瀾要一起來看開花的。
只是喻成洲沒有想到,在安安沒有拿到小紅花的時候,小瀾所想的竟然不是從別的組那裏“移花接木”一朵小紅花過來,而是選擇了這樣的方式,一下子滿足了喻安安兩個願望!
喻成洲恍惚了一會兒,将事情的始末給祁之遠講了一遍,最後幹巴巴地總結道:“就是這樣,小瀾真是、真是一個熱心腸的好孩子。”
祁之遠聽完後就沉默了。
他怎麽不知道自家兒子有這麽好心!
哦,現在知道了,就是這個好心的對象不是他罷了。
“行了,回去吧,”祁之遠頭疼地揉了揉眉心,“總感覺這兒子是給別人家養了。”
祁之遠有心管教一下自家兒子晚上不能一個人進樹林,可是他又清楚地知道,自家早慧的天才兒子,搞不好比一些成年人還要理智,還要知道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不然也不會在白天拒絕了幼崽晚上要進去看花的請求了。
也正是因此,他才更心塞了!
小瀾實在太有自己的主見,一旦他打定了主意要做的事,自己再怎麽幹涉也是無用,就比如現在,這家夥竟然一個人偷偷做了那麽多事,還準備誰也不告訴!
在和喻成洲一起抄小路會露營地的路上,祁之遠猶猶豫豫地對喻成洲說道:“老喻,我問你個問題,你不要生氣。”
“知道我會生氣就別問,”喻成洲斜睨了他一眼,“想也不要想,我是不會把安安讓給你做你們家兒子的!”
“誰說我要問這個了!”祁之遠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道,“我是想問,你覺得咱們兩家親上加親,結個娃娃親怎麽樣?”
喻成洲被他離譜的發言震驚得差點被腳下的石頭絆了一腳,然後狠狠瞪了他一眼:“這!個!更!不!許!想!”
祁之遠問完也自知失言,只好輕咳一聲掩飾尴尬。
兩個人拌嘴歸拌嘴,走路還是不慢的,比帶着小短腿的幼崽而不得不放慢速度的祁瀾要快得多,很快就回到了營地。
“好了,咱們就當什麽事也沒有發生吧,”喻成洲頭疼地說道,“我原本還有些吃小瀾的醋來着,現在我感覺我都不好意思吃醋了。”
不是他終于認可了祁瀾這個“外來哥哥”,實在是祁瀾對他們安安太真心了。
在他們安頓下來以後,喻安安和祁瀾也終于回到了營地。
茅草屋的防風性能肯定不如另外兩組的帳篷好,但好在祁瀾在搭建的時候特地囑咐了兩個大人在四壁多圍幾層棕榈葉,加上睡袋應該也勉強夠用。
兩個大人為了顯示自己“沒有出門”,已經把“床鋪”給整理好了,将一些較大的芭蕉葉墊在地上,勉強起了一點隔潮的作用,然後把幾個睡袋在上面擺開,倒還挺像那麽回事的。
“晚上冷,安安和爸爸一起睡吧,”見喻安安回來,喻成洲若無其事地對幼崽招了招手,“安安是不是很久沒有和爸爸一起睡了?”
喻安安對這個提議心動了一下,但很快又想到哥哥可是答應自己,要和自己一起看星星的,于是幼崽對粑粑搖了搖頭,拒絕道:“不行不行,安安要和鍋鍋一起睡覺覺看星星!”
喻成洲沉默了,好不容易“勸”自己不要再吃祁瀾的醋的心此刻又複燃了,幼崽不是最黏自己的嗎!怎麽現在連和自己一起睡都不願意了!
而且他們這房子的屋頂都遮得嚴嚴實實,看什麽星星啊!
喻成洲感覺自己這個老父親簡直要為單純的幼崽操碎了心。
幼崽明明有着遠超常人的天才頭腦,但在很多生活瑣事上都迷迷糊糊,完全沒有意識到在這樣的環境下根本就看不了星星。
這以後不得被吃得死死的啊!
回想起回來路上祁之遠那個無厘頭的“娃娃親”提議,喻成洲差點打了個哆嗦。
不行,絕對不行!
但是一旁的祁之遠顯然很樂得看自家老友吃癟,祁瀾都還沒說什麽呢,祁之遠就替祁瀾答應了下來,并且拍了拍祁瀾的肩膀:“小瀾,你是哥哥,要好好照顧安安知不知道?”
反正自家兒子也不會和自己睡,那就讓老喻的兒子也不會和老喻睡,計劃通。
節目組準備的睡袋雖然是單人型號,但其實容積挺大的,睡下一個人加上一個嬌小的幼崽綽綽有餘。
祁瀾已經不是第一次和喻安安一起睡,只是上期節目裏胳膊被幼崽枕了一晚上的感覺實在稱不上好,但看着喻安安眼睛裏的星光,他又實在沒辦法拒絕,只好硬着頭皮答應了下來。
于是幼崽興沖沖地第一個鑽進了睡袋,靠在小枕頭上向祁瀾招了招手:“鍋鍋快進來呀!睡袋袋好軟好蘇服呢!”
祁瀾在自家老爸“調侃”的目光,以及喻叔叔“不認同”的目光中,面無表情地進了喻安安那個睡袋裏。
“安安還是第一次睡睡袋呢!”哪怕睡袋挺大的,此時容納了祁瀾加上幼崽以後,還是稍微有點擁擠,喻安安興奮地摟着祁瀾不肯撒手。
只是,他平日裏睡覺的時候摟着的都是糯米糍,而今天沒有了糯糯,幼崽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喻安安失落地說:“這還是安安第一次睡睡袋,可惜糯糯不能和安安一起體驗,嗚嗚嗚。”
祁瀾還是錯估了自己的忍耐能力,上回和喻安安一起睡的時候還是在一張大床上,他能接受良好,而此時他和幼崽實在貼得太近,祁瀾僵硬得一動也不敢動,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生怕壓到了嬌小的喻安安。
偏偏幼崽對他的窘境毫無察覺,因為沒有了一貫陪他睡覺的糯米糍,只好一個勁地往祁瀾懷裏鑽,嘴上還說着:“可惜糯糯也不能和安安一起看星星!”
祁瀾又僵硬了一會兒,最後硬着頭皮将手按在幼崽的背上,輕輕将幼崽摟向了自己。
被人抱着的姿态給了幼崽不少安全感,喻安安靠在祁瀾懷裏,甜甜地在祁瀾脖子上“啵”了一下,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舉動讓祁瀾更加一動也不敢動了,祁瀾只感覺到自己脖子上有一點濕意,就像是被小貓輕輕舔舐過一樣。
就在祁瀾還在腦子裏努力思考,要怎麽把“屋頂把星空遮住,沒辦法看星星這個bug”給圓過去的時候,懷裏的幼崽突然不撲騰了。
祁瀾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喻安安,幼崽大概是一天裏實在做了太多事情,本來就缺覺容易犯困的幼崽才剛剛躺下,就立刻睡熟了。
方才所說的什麽“看星星”“要糯糯”全部都忘得一幹二淨。
祁瀾不由松了口氣。
如果幼崽沒有睡着,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解決了。
“晚安,安安。”祁瀾很輕很輕地念了一句。
“晚安安~”幼崽又和上回一樣無意識地發出了夢呓。
就在祁瀾又好笑又心酸地想,自己這回究竟可以排在第幾個被幼崽說晚安,就聽喻安安這一回換掉了“晚安對象”!
“晚安安吶,瀾瀾,蘭蘭……”
幼崽很小聲地靠在祁瀾懷裏,只說了兩個“lanlan”就睡得更熟了。
祁瀾眨了眨眼,感覺自己一下子就被擊中了。
這次沒有糯糯和小蛋糕了,只有lanlan而已。
雖然祁瀾不知道幼崽這個“lanlan”究竟是夜裏那一束盛放的絲蘭還是自己,祁瀾也依舊沒來由地想,這怎麽不算一種進步呢!
幼崽對祁瀾的心理活動無知無覺,他已經徹底陷入了甜蜜的夢鄉。
只是這一次的美夢和從前都不同,不再是抱着糯糯一起吃小蛋糕了。
幼崽鼻尖的香氣,也不再是草莓小蛋糕的香氣,而是馥郁又溫柔的花香。
明明晚上只看見了一束絲蘭,但此刻入了幼崽的夢中的,卻是一片漫無邊際的白色花海,香遠益清,如夢似幻,好像将他整個人都包裹起來了。
幼崽就在花叢中央,一如往昔地捧着臉贊嘆道:“好漂釀啊~”
而在他的旁邊,看不清面容的鍋鍋含笑揉了揉他的發頂。
“蘭蘭,香香~”幼崽無意識間又夢呓了一句,“安安稀飯瀾瀾~”
一旁,聽到這句話的祁瀾脊背僵了僵。
行吧,果然是絲蘭不是他呢,莫名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其實現在還有沒有到祁瀾日常的睡覺時間,往常這個點他肯定還要整理一遍今天的研究思路,但是現在荒郊野外完全沒有這個條件,而且今天也的确很累了,祁瀾不知不覺也睡着了,下意識在睡夢中将幼崽向自己懷裏摟得更緊,兩個人頭抵着頭睡成了一團,睡袋拱起一道小小的弧度。
因此第二天清晨,節目組來開拍的時候,攝像機捕捉到的就是這麽一幅畫面。
【!崽上期節目和瀾神一張床都不夠,現在連睡袋都要同一個了嗎?】
【啊啊啊好讨厭啊,憑什麽晚上不直播,我好想看瀾神是怎麽答應和崽一個被窩的!】
【笑死了,總感覺瀾神和崽呆久了都崽化了,這個點居然還沒醒,而且和安安互相抱着睡得正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