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注定
注定
雖然那人離開時小刀沒有回應她的呼喚,但趙刀刀隐約記得自己是聽到小刀的聲音才醒來的。
趁現在趙小刀醒着,她想問清楚。
趙小刀沒有遲疑,“唐雪離開的時候我看見了,那時候我醒着。”
“後來呢,你看到那個人了嗎?”趙刀刀問。
趙小刀知道她問的是誰,“她進來的時候我看見了,但我沒有看見她的臉,她的臉遮着。”
“那會兒周向晚已經睡了?”
“是,那人進來之前周向晚就睡着了。”趙小刀遲疑着,沒有說周向晚看刀的事。
和周向晚的猜測不同,他不是被誰鍛造出來的兵器,也不是為了誰而鍛造的兵器,從他有意識起,他就是一把黑刀。
他和趙刀刀的相見是一場意外,亦是他們的命中注定。
這世上,趙刀刀是唯一能聽見他聲音的人,他是趙刀刀的第一個朋友,也是最适合她的刀。
自相遇起,他們就再也沒有分開過。
一個遮面的醫生……趙刀刀有了一個猜測,喃喃道,“是那天幫唐雪看病的人?”
“她的衣服是不是紅色的?”
“是。”
果然。但為什麽已經遮了面還要遮住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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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刀刀嘆息道,“想不通啊……”
不過至少已經有了方向,趙刀刀不喜歡欠人什麽,她決定在離開巒岳派之前找到那個人。
趙小刀漸漸沒了聲兒。
趙刀刀幹癟的肚子叫個不停。
她連喝三杯水試圖壓下饑餓,杯水車薪。
她忍不住祈禱唐雪趕快回來。
不知是不是天意,正想着,就聽見了門外傳來的聲音。
屋外有人推門而進,笑着進來。
“恩人這會兒餓急了吧,我給你帶了好飯!”
唐雪将飯菜放在桌上,“恩人怎麽起來了?臉色好虛弱。”
“先吃吧。”
趙刀刀沒有推辭,饑餓感和重重疑惑吞噬着她的理智,一切都得先吃飽再說。
唐雪用手撐頭看她吃飯,眼睛眨啊眨,似有千言萬語卻又不想打擾她吃飯。
趙刀刀很快吃完了一整只雞,終于有功夫細嚼慢咽地吃小菜,她咽下飯食,笑道,“怎麽了?”随口問,“周向晚呢,怎麽沒一起回來?”
“我正要說這個,其實我能更早回來的。”唐雪道,“但是我跟他一起吃完飯後,回來途中遇到張秋水派來的人了,說是要賠禮道歉什麽的。那弟子也是個軸的,說兩句還沒完,非要一直說,周向晚打發應付去了,讓我先回來。”
趙刀刀繼續吃飯,“要道歉就道吧。”
“嗯,一切都是齊闊惹的禍,張長老今天還明目張膽地插手比武,他們賠禮道歉都是應該的。不能過恩人可別輕易原諒他們,便宜了他們。”唐雪恨恨道。
“好。”趙刀刀覺得唐雪似乎比她還要生氣。
經過早上的一架,她對齊闊已沒有太多感覺,只想早點離開巒岳派。
唐雪等她吃畢,還是用那副眼神欲言又止地看着趙刀刀。
“怎麽了?你從吃飯的時候就一直看我。”趙刀刀問。
唐雪張了張嘴,話哽在喉中難以開口。
她想看看那把黑刀。
但她知道武器對趙刀刀這種獨來獨往的俠士來說有多重要,身家性命可以說都系在手中刀尖之上,恩人的黑刀那樣特殊,想必也有很多秘密,自己問了,不會讓她為難吧?
趙刀刀見唐雪的目光止不住地往屏風那邊飄去,那裏只有一長幾,一刀架,一把黑刀而已。
她心中了然,“你拿過那把刀了?”
“沒有沒有。”唐雪連連擺手,“是周向晚說恩人的刀比看着還重,我有些好奇……”
她毫不猶豫地把周向晚賣了。
見趙刀刀神色未變,唐雪有些期待地看着她,“我能拿起來試試嗎?”
趙刀刀沒拒絕,走到刀架旁欲拿起黑刀。
唐雪連忙制止,“我來吧,恩人小心傷口。”
“好。”趙刀刀讓開身位,忽然想到什麽,對唐雪道,“我能看看你的飛镖嗎?”
“當然可以!”唐雪從懷中摸出一個飛镖,“随便看,這個就送給恩人了。”
趙刀刀一愣,笑道,“好啊。”
唐雪去拿黑刀,即使做足了準備,第一下還是沒舉起來。
她深吸一口氣,用上雙手,終于擡起來了一點。
唐雪握緊刀柄,手臂上的肌肉都繃起來了,慢慢把刀從刀架上移開。
她明白了,在臺上那會兒不只是她手軟沒有拿起黑刀,更是因為這刀太重了。
拿刀的過程緩慢至極,像是在提起一塊巨石。
這實在不能怪她,唐家暗器功夫講究輕巧靈動,這把黑刀比她接觸過最重的武器還要重許多。
她已經很久沒拿過這麽重的東西,仿佛有千斤重,墜得她右臂微微發顫。
趙刀刀将飛镖拿在手中細看,和她早上見到的樣子大體一樣,但唐雪的飛镖上都刻着藍色雪花,她不知道那枚飛镖上有沒有這個。
飛镖在指尖翻動,趙刀刀忽然想起了一個細節,唐雪站着的方位和那枚飛镖飛來的方向隔了很遠。
還是自己大意了,是她倉促一驚,想到唐雪,心中錐痛,錯了時機。
齊闊那一劍本該接下的,如果她第一時間就意識到唐雪不在那個方位,至少不會倒的那麽狼狽。
趙刀刀将飛镖收好。
她好不容易交了朋友,斷不會因為這種小事疑神疑鬼傷了情誼。
她相信不是唐雪。
唐雪已經把刀放回了刀架。
趙刀刀笑道,“你拿過了?怎麽樣?”
見她毫無避諱之意,唐雪徹底放下心來,問,“恩人,你的刀怎麽那麽重啊?每天背着不累嗎?”
趙刀刀道,“我一開始也很難舉起,覺得很重,不過後來就習慣了,習慣之後就再沒想過重不重這回事。”
唐雪欽佩道,“你練功一定很認真。”
趙刀刀順着她的話回想起在山門練刀的時日,只覺恍如隔世,她垂目道,“我師父管的嚴,只能認真些了,不過我初練刀時悟性不足,劈砍削切全是亂來,一個簡單招式也比別人學得慢。”
她跟人學劍,與刀學刀,趙小刀和她亦師亦友。
他比師父更嚴苛,也更親切,趙刀刀覺得世上不會再有這樣的情誼。
她看向唐雪,“你小時候一定很機靈的。”
唐雪雙頰微紅,“倒也沒有啦……再說,聰明有什麽,還是得像恩人這樣勤學苦練才能如此厲害。”
趙刀刀笑了笑,“厲害就不會被打趴下啦。”
唐雪見她對此事也不借口避及,更覺趙刀刀心懷寬廣,真是少見的少年英雄。道,“我再幫恩人看看傷口吧,然後就不打擾恩人安寝啦。
唐雪猶豫片刻,不經意般說,“待大比過去我們就随着賓客一同離開吧。”
“好。”
第二日。
趙刀刀醒來時周向晚已在院中。
周向晚已經知道她們準備離開的事,點頭道,“等幾日離開剛好,現在離開未免拂了巒岳派的面子,多留幾日,看看大比也好,後面幾日咱們也不用起早貪黑去占個好位置了,大不了就站遠些嘛。”
他肯定了昨天的消息,說張長老要當面賠禮道歉。
唐雪還是有些不情願,但他們三人雖說是客,到底還是在巒岳派,在張秋水的地盤上,不可能全然随心行事,便不再多說。
三人出發去找張秋水,路上卻遇到一個沒想到的故人。
說是故人,其實只見過一面,互通姓名而已。
顧傾城一襲紅衣,在一叢白衣的人群中十分顯眼,加之她容貌豔麗,又有很多隐晦的目光狀作不經意落在她身上。
她巧遇三人,先來打了聲招呼。
三人很快想起,這是采藥遇到的那個姑娘。他們也回禮過去。
顧傾城的目光掃過唐雪牽着趙刀刀的手臂。粲然一笑,道,“我們還真是有緣,昨天在臺上的事我看見了,你受傷了?現在怎麽樣,需要幫忙嗎?”
趙刀刀搖頭。
唐雪問,“顧姑娘怎麽走這邊,大比在相反方向。”
“我知道。我過來找個朋友,他在等我。”
唐雪問,“這幾日顧姑娘都去看比賽嗎?”
“嗯。”
趙刀刀問,“藥已經采完了嗎?”
顧傾城點頭,遠處有人叫她,她笑道,“先失陪了。”
三人與她道別。
唐雪感慨道,“她是我見過最适合穿紅衣的人。”
周向晚和趙刀刀點頭。
耀眼的人走入人群,紅衣漸漸看不到了。
快到長老殿時,半路跑來了個白衣弟子。
弟子氣喘籲籲,見趙刀刀一把黑刀知道自己沒認錯人,拱手道,“我師父已恭候多時了,諸位請跟我來。”
張長老秋水殿。
殿中有一股清香,隐隐浮動着水汽。
趙刀刀站在殿中,懷疑這大殿附近還有湖水或者深潭之類。
茶水送到手中,那股清香更明顯了,原來殿中的香氣源自這清茶味道。
張秋水此時不在高座,看起來有幾分和藹,和昨天的模樣判若兩人。
他上前道,“你就是趙刀刀趙姑娘吧,昨天的事,我有不對,闊兒……”他嘆氣道,“不管怎麽說,昨日比試都怪我教導無方,最後竟沒及時攔下,讓闊兒做出那樣為人不齒的舉動來。趙姑娘傷勢如何?”
趙刀刀道,“沒什麽大礙。”
張長老松了口氣,拂須道,“沒事就好。唉,我那弟子不成器,昨日已罰了他三十棍,叫他去後山面壁思過了。道歉一事不好拖欠,但現在他棍傷未醒,無法前來,我已叫他寫了信,就在這裏。”
張秋水從袖中掏出一封信,“我代他與趙姑娘賠個不是了。”
趙刀刀沒說話,接過了那封信。
張長老道,“姑娘可是覺得這懲罰是老夫包庇弟子,過于輕了?”
“……”她能說什麽,再多罰點?
趙刀刀道,“沒有。”
張長老道,“闊兒與我說過了他在唐家堡做的錯事,他一念之間做了錯事,沒想到一錯再錯,幸好趙姑娘及時阻止,才沒讓他釀成大禍。這話他本該當面來說的,可惜……趙姑娘以後若是有什麽我巒岳派幫的上的地方,盡管來找我就是。”
他的态度如此誠懇,趙刀刀真懷疑昨天那個張長老是另一個人,這樣的師父竟能教出齊闊那樣的弟子,她覺得很不可思議。
趙刀刀起身拱手道,“不敢,張長老愛惜弟子,這歉意我收下了。”
張長老心知,行走天下,功夫再高又如何,若是人人都與你結怨,便是睡着了也難以安寧,少一個敵人多一個朋友,總是很好的,更何況是趙刀刀這樣的人。他拂須笑道,“好孩子,好孩子。”
又問,“趙姑娘年紀輕輕便如此深明大義,刀法也十分了得,比我那混賬徒兒強多了,不知……是哪位高人的弟子?”
趙刀刀道,“我師父孤身山野,沒聽他說起過什麽名號,現已仙逝了。”
張長老道,“是我失言了。原來趙姑娘是被不出世的高人指點,難怪身法淩厲刀法過人,真是少年豪傑啊。”
“過獎了。”趙刀刀幹笑兩聲道。
黑刀忽然出聲道,“騙子,”又說,“你這撒謊功夫真是越來越高了。”
趙刀刀摸了摸鼻子,不作聲。
張長老留她用餐,等齊闊醒來,趙刀刀推脫幾句,唐雪與周向晚打圓場說已在房中叫了飯菜,便準備離去,只行禮承了這份邀請。
臨別前張長老起身相送,似是随口一問,“趙姑娘,你……以前可曾來過白玉山?”
答案不假思索,“從未。”
送走他們,張長老看着三人的背影若有所思,半晌才吩咐道,“走,去看看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