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尚未進別墅區,車速明顯慢了下來。
阮輕栩見狀,率先開口:“我在這裏下車。”
“呃,前面還有好長一段距離,我再往——”艾美麗略帶抱歉。
“這裏曲徑通幽,不下來走走實在可惜。”
“可你的腿——”
阮輕栩嘴角微勾,語氣堅定:“大夫說恢複的不錯,我慢點就好。美麗,你要相信意識對物質具有反作用。”
“那我在這裏等你。”。
“忙你的去,今天不用管我。”
艾美麗臉色漲紅,攥着方向盤道:“這怎麽可以!”
“少啰嗦,拜拜。”
……
好說歹說,艾美麗總算應允。
望着一閃而過的車影,阮輕栩這才長舒一口氣,接着不慌不忙地按下接聽鍵。
“文總?”
另一端音色冷傲,似乎有些不耐煩:“沒什麽事,待會兒你直接上樓就行。”
随即來電戛然而止,阮輕栩不解地緊皺眉頭。
金秋丹桂飄香,一簇簇的清蕊開得正好,格外的沁人心脾。
阮輕栩俯拍了張照片,下意識想要分享,然而就在手指觸碰屏幕的剎那,又燙手般彈開。
“小阮!”
“文總,您怎麽出來了?”阮輕栩應聲眺去。
順着她的視線,只見遠處二樓陽臺,赫然站着個黑發如瀑的曼妙女子。
秋高氣爽,天藍雲白。
文嘉麗一襲性感墨綠吊帶,前凸後翹妩媚到了極點。長指夾着極細的女式香煙,眼神難掩疏漠。
“趕快上來!”
寬大的米色軟沙發深深凹陷,艾美麗蔻丹鮮紅,曲線驚人地側卧其間。
“說說看,又想提什麽要求?”
“這次來,不是為了漲薪。”
“我記得,合同終止時間還不——”
“是我的家庭。”
聞言,文嘉麗風輕雲淡地吸了一口煙,慵懶嗔怒:“我當什麽呢,大驚小怪!”
阮輕栩不置可否地垂眸,待瞥到對方不斷下滑的肩帶時,揚腕将一旁的軟披扔到她身上。
“沈氏還是有些實力,沈濤也比您想象的惡劣。”
“所以呢?”
文嘉麗說着伸了個懶腰,波斯貓一樣赤腳踩在厚毯上,用力按滅了煙頭:“這個世界誰沒把柄,而且有些傷疤,适合自己主動撕。這樣,看笑話的人只能跳腳。”
“勞煩您費心了。”
“呆子,我的公關部不是養來喝茶的。不過醜話說前頭,你得多接幾個綜藝,羊毛畢竟出在羊身上。”文嘉麗彎腰扒拉着小櫃子,甩手丢給她一張名片。
“這是——”
“一個廢物,不用白不用。”
阮輕栩一眼不眨地盯着名片上三個燙金大字,心內倒吸一口冷氣,要知道此人可是業內最厲害的訟訴大律。
“文總真是朋友遍天下。”
“一般,像你老子我就不認識。不過這樣也好,下手更幹脆。”文嘉麗并未細問,态度稀松平常。
“吃什麽,中餐還是西餐?”
文嘉麗一邊綁頭發,一邊帶着她下樓。阮輕栩幾乎跟不上她的節奏,茫然地搖頭。
“這才幾點啊?”
“享用美食不看時間,只看胃。”
“我是女明星!”
“怎麽了,你不屬于人類範疇?”
文嘉麗按鈴喊來一個廚師,不假思索地囑咐:“我要吃火鍋,最辣那種。”
阮輕栩早就習慣文總的風格,但她還是及時打住:“羊接下來必須去掙錢,這臉絕對不能毀,所以辣鍋實在吃不了。”
“真遺憾,那你喝涼白開看我吃。”
“客随主便!”
既如此,文嘉麗索性讓她自處,轉身去客房做美容。
阮輕栩無事可幹,随手從書架上翻出本小說看。飄窗輕拂,她沉浸在懸疑劇情中無法自拔。
直到文嘉麗抱臂來到她身後,阮輕栩才驚懼地撫着胸口連詫:“文總走路怎麽沒聲兒,吓了我一跳!”
“吃飯去。”
“太辣了,我——”
“去看看啊!”
原來是鴛鴦鍋,尤其清湯鍋做的淡如水。
“蔬菜管夠,我家師傅蘸料做的一絕,勢必能解你的饞。”
阮輕栩點點頭,就坐後終究沒忍住:“我知道您不愛八卦,但我的家事還是要給您講一講,免得日後公司陷入被動。”
畢竟沈濤這種人,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文嘉麗不以為然,挑眉回到:“常言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單要看看,你家這本能有多難念!”
四目相交,阮輕栩深呼一口氣,将往昔緩緩道來。
海市新區,原本只是個小城,後來城市擴建才劃歸海市。
當時小城有家頗具盛名的日化企業,以生産女性香膏為主,經營該企業的是一對姓阮的夫婦。
他們早年在大學做老師,後來攜手下海将事業做的紅紅火火。只可惜,事業一路高歌的夫妻倆,因為過度忙碌忽略了獨女。以至于向來文靜乖巧的女兒,竟在學校裏談了男朋友。
大學談戀愛實屬正常,可他們的獨女阮畫屏生來右腳殘疾。做父母的,生怕女兒受人誘騙。
然而不同于以往,阮畫屏言辭激烈,反對父母所謂的門當戶對。她深信男友善良體貼,亦不嫌棄她。于是,她不惜隐瞞父母,畢業那年未婚先孕。
沒有辦法,阮氏夫婦含淚送女兒出嫁。
女婿沈濤出身貧困山區,家中三個姐姐,他是獨子。三個姐姐很早南下打工,他作為全家傾力扶持對象,在學業上努力不讓家人失望。
如果故事到這裏,這人多少算個勵志學霸,但生活向來比戲劇更抓馬!
年輕俊美的沈濤,在學校幫助了一位清麗少女。簡單了解,他發現對方盡管殘疾,卻是實打實的富家女。因此他從細枝末節處管窺,而後心癢難耐。
娶了這個少女,不就間接改變了人生。
于是沈濤平日裏除了噓寒問暖,還費了好一番功夫,才逐漸走進這個“銀燭秋光冷畫屏”的阮畫屏心底。為達目的,他更是略施手段,将單純清白的少女惡意占有。
只是他沒料到,阮家父母如此洞悉。即便他們已經發生關系,對方仍不同意他們交往。尤其是少女高冷漠然的母親,打心眼裏瞧不起他。
恨怨滔天,沈濤為報複蓄意生米煮成熟飯。
阮氏夫婦多年拼搏,積累了可觀的財富,這些勢必都會留給獨女。
一番小意溫柔,沈濤伏低做小換得一紙婚書。
起初他礙于岳父母不信任,他不敢有任何心思。直到阮畫屏懷二胎,再無法去公司辦公。借由這個空當,他便串通集團內奸,繼而連哄帶騙的将企業架空。
權力到手,三年未至,阮氏已成沈氏。
之後又發生一系列的事,阮父間接被其逼死,随即阮母也在咒恨裏遠走他鄉……
“鳳凰男上位,有什麽值得懼怕。”文嘉麗随手撂了筷子,捏着餐巾擦拭嘴角。
阮輕栩滿臉痛苦,失神輕喃:“不,我們家的事極為複雜——”
“小阮,複雜的從來不是事情,人心而已!”
“沈濤在和我母親成婚前,是有女友的。”阮輕栩隐忍再三,終于說了出來。
文嘉麗長眉倏挑,咬着紅唇冷笑:“莫不是他們有孩子?”
作為老江湖,文嘉麗自然不是吃素的。能讓阮輕栩倍感桎梏的,一定是要命的原因。
“是的,他們有一個比我大兩歲的女兒。”
怪不得!
以沈濤如今的財富地位,很容易颠倒黑白。到時候恐怕就是知名影星生母做三,如此一來阮輕栩口碑必崩。
除非……
“沈濤腳踏兩只船,這種爛人他前女友能不恨?”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對此,阮輕栩無奈道:“我妹妹出生那年,她就忍不住找來了。不知是沈濤魅力大,還是投入太多。”
林蘋霜和沈濤是高中同學,學生時代的林蘋霜貌美可人,父母還都是當地中學的優秀教師。
品學兼優的沈濤,由于深受老師寵愛,經常出入林家,就這樣一來二去結識了老師的女兒。
沈濤上大一時,林蘋霜高考失利。十八歲的少女迷茫悲傷,離家出走的路上,巧遇暖心大哥哥。
痛仰,安撫,挑逗,誘逞。
名牌大學,英俊不凡,巧舌如簧。
林蘋霜大學志願偏執地選了遙遠的濱海小城,那個地方也正是沈濤外婆的家鄉。
兩個年輕人愛得死去活來,二十歲那年夏天,休學半年的林蘋霜甚至瞞着父母,在這個小城裏偷偷生下女兒。
彼時的沈濤,則剛剛獲得阮畫屏父母的初步認可。
恨,怎麽能不恨呢?
紙包不住火,林蘋霜終究知道了阮畫屏的存在。那個家境優渥,白淨腼腆的殘疾少女,一畢業就成為了名正言順的沈太太。
抱着女兒躲在小城的林蘋霜,雷雨夜抓起電話哭喊着父母來救她,然而奮不顧身趕來的雙親卻發生了車禍,從此與她天人永隔。
自此,浮萍孤影只能自欺欺人,在悲凄無助中接受沈濤的安排。等待,等待他侵吞阮氏,等待他像抛棄自己一樣背叛阮畫屏……
然而阮畫屏性子溫順,沈濤竟對她食髓知味,逐漸生出一種難以自拔的瘾戀。
林蘋霜怎能允許,于是她暗中摸到對方家中,在阮畫屏最痛苦的時刻狠狠“紮刀”。
就這樣,震驚錯愕的阮畫屏羊水早破,在羞憤怨恨裏生下一個不健康的女嬰。
“原來如此,你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