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抉擇
抉擇
原來這具幹屍是用來掩飾這個入口的。
“要進去看看嗎？”陸昭雲艱澀地開口，那東西鎖進箱子之後，确實味道小了許多。
宋錦繡将視線從黑漆漆的洞口轉移到陸昭雲的傷口處：“先不去，讓人守住這裏不許任何人靠近，先帶你回去包紮。”
“好，都聽繡繡的。”陸昭雲一聽宋錦繡将他排在了更重要的位置，眉眼彎彎，滿口答應。
兩人來到塔樓底層，恰好遇上了追擊刺客而歸的子澈和裴良。
裴良是個沉默寡言的面癱，向陸昭雲抱拳行禮後，交出了手裏的腰牌，是打鬥過程中在那刺客身上拽下來的。
子澈背上扛着一個黑衣人，正是被宋錦繡的毒針刺中，毒發身亡的那個。
他腰間也挂了一個木牌，被子澈空着的一只手扯下，也遞到了陸昭雲面前。
想不到子澈看上去文質彬彬，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但此時扛着一具屍體也是面不改色，看來也是個身經百戰的角色。
宋錦繡伸手去接子澈手裏的令牌，畢竟陸昭雲現在另一只手使不上力氣。
子澈沒有松手。
“給她吧。”陸昭雲的語氣有點冷。
宋錦繡接過令牌，看了子澈一眼。
後者眼底頗有些不滿。
兩塊令牌湊在一起一看，上面都刻着一只詭異扭曲的圖騰，鳥頭蛇身四爪，鳥喙張開，吐出長長的蛇信來。
“守好這裏，不允許任可人靠近。”陸昭雲囑咐道，“再仔細查查這刺客身上還有什麽線索。”
宋錦繡撐傘，将陸昭雲受了傷的肩膀護在中間，自己站在陸昭雲右手邊高高舉着傘。
待兩人走遠，子澈才将身上背着的刺客重重摔在地上：“她又害得主子受傷了。”
裴良聞言，維持着臉上冷冷的表情不變：“還有哪次？”
“夜探吳府躲追兵到念奴嬌那次！”子澈重重踢了那刺客一腳，仿佛這樣就能發洩自己心裏的怨氣。
自從遇到宋錦繡之後，陸昭雲就變了。
子澈一開始還不願意相信，但是後來漸漸地，不得不承認，他與子澄的賭約，要輸了。
裴良垂眸思考了一會兒，面無表情，毫無語氣波動道：“那次不能算。”
子澈一口氣哽在心口，瞪了裴良一眼，沉默地又踹了那刺客一腳。
暗處，賈代貞靜靜的看着宋錦繡與陸昭雲二人從塔樓出來，宋錦繡看上去安然無恙，倒是陸昭雲肩膀上，插着一支短箭。
此刻的賈代貞褪去了人前的無辜柔弱模樣，眼底鋒芒畢露，滿臉陰沉，像是隐在暗處絲絲吐着信子，死死盯着獵物的毒蛇，末了，抿唇，皮笑肉不笑。
“還好我帶了之前的傷藥。”宋錦繡轉身去包裹裏找藥。
陸昭雲在她身後打了個噴嚏，輕咳了幾聲。
宋錦繡警惕地回身：“着涼了？”
還是……有了時疫苗頭？
這一轉身，宋錦繡才注意到，陸昭雲裏面還穿着救賈代貞時，被濕漉漉的賈代貞沾濕的衣服。
宋錦繡又摸了一回陸昭雲的脈，幸好只是略微有些受涼。
她二話不說，撕開陸昭雲傷口處的衣服。
衣料垂落，露出陸昭雲肩膀結實的肌肉來。
宋錦繡眼睛眨也不眨，出手利落地将箭頭拔出，另一只手上撒了藥粉的棉紗随之緊緊按在傷口上，等紗布上不再滲血才松開，纏上一圈圈紗布，固定住那塊撒了藥粉的棉紗。
陸昭雲臉色有些白，畢竟拔箭頭和按壓傷口時，那種疼是常人難以忍受的。
他臉上倒沒有太多痛苦的神色，眼底瑩潤有光，甚至輕笑了一下：“繡繡下手可太狠了些。”
宋錦繡沒有理會陸昭雲的調笑，一本正經道：“趕緊去洗個熱水澡，把衣服換了。”
陸昭雲如今只有一只手能使上勁，洗澡的速度便慢了下來。
宋錦繡已經将熱滾滾的姜湯端了過來，陸昭雲才堪堪從屏風後轉出來，裏衣沒有系衣帶，就這麽大敞着，裏褲松松垮垮地挂在勁腰上，仿佛再邁一步就要滑落。
陸昭雲垂着右手，左手搭在腰上，苦笑了聲：“繡繡，幫個忙。”
宋錦繡走過去将陸昭雲的裏褲往上提了提，捏住帶子的一端，雙手環繞過陸昭雲的腰，将帶子牽引到另一只手，帶子于是環繞一周，最後在陸昭雲右腰處被系成了蝴蝶結。
陸昭雲左手微微擡起，配合着宋錦繡的動作，聞着宋錦繡發頂時不時傳來的梵月香，眼底不禁又柔了幾分。
習慣了親力親為的他倒是第一次覺得，身邊有個姑娘伺候的感覺，很溫馨很甜蜜。
宋錦繡不擡頭也感覺到了陸昭雲灼灼的目光。
她手下動作不停，系好褲帶又着手去攏陸昭雲的衣襟：“你見過那木牌上的圖騰嗎？”
“沒見過。”陸昭雲不可察覺地嘆了一口氣。
這個時候，若是宋錦繡能擡起頭，笑意盈盈、溫溫柔柔地喊他一聲“夫君”，那該是多美的一件事啊。
可是宋錦繡沒有，她只是冷冷地同他談論正事。
宋錦繡已經替他系好了一代，退開一步，用手掌指了指桌上還冒着熱氣的姜湯，示意陸昭雲過去喝了。
“我也沒見過，但是看到那圖騰，我想起了另一個圖騰。”宋錦繡向書案走去，拿起筆在宣紙上勾畫起來。
畫畢，宋錦繡擡眼，卻見陸昭雲坐在桌邊，正靜靜地瞧自己，手邊的姜湯，紋絲未動。
“怎麽不喝？姜湯就是要趁熱喝的。”
這姜湯裏宋錦繡還加了別的藥材，所以夜晚喝也沒有什麽問題，宋錦繡以為陸昭雲是顧慮這個，剛想開口解釋一二，便見陸昭雲別開眼去，語氣有些別扭：“我不喜歡這個味道。”
宋錦繡被氣笑了，都這時候了，還管什麽喜不喜歡？
難道那些生了病的人是因為喜歡喝藥所以才喝的嗎？
“如果我乖乖喝了，有什麽獎勵嗎？”陸昭雲眼神亮晶晶。
宋錦繡心生警惕。
“我只想要你一個真實的回答。”陸昭雲頭微微一偏。
“可以，你先喝了。”這種情況下，宋錦繡不希望陸昭雲的身體出任何意外。
出現任何意外，對她來說都是不小的負擔。
她有限的精力要去做更要緊的事情。
陸昭雲得到了宋錦繡的承諾，深吸了口氣，屏氣，把碗裏的姜湯一飲而盡。
“這次的藥遇到傷口是冰冰涼涼的，不像之前那麽疼了。”
這倒不是一個問題，而是一個陳述。
宋錦繡的輕輕扇動宣紙加速墨跡揮發的動作卻是一頓。
确實，上次念奴嬌初見，宋錦繡給陸昭雲的藥裏故意摻了少許的辣椒粉，所以抹上傷口會有火辣辣的感覺。
這是要故意整他。
但是這次的藥是備着給自己或者災民用的，所以沒有辣椒粉，反而為了緩解疼痛而加了瘦啊許的薄荷腦。
但是這很好解釋。
“對，我注意到了傷藥的不足，改進了藥方。”宋錦繡面不改色心不跳。
陸昭雲唔了一聲，笑了：“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之前是繡繡故意整我呢？”
陸昭雲眼底依舊亮晶晶的，宋錦繡倒是一時分不清他到底是字面意思，還是在陰陽怪氣。
不管了，這不重要。
宋錦繡有些不耐煩地揚了一下手裏的宣紙，大步走到陸昭雲面前。
“那這個圖騰呢？你總該知道吧。”
陸昭雲實現落在宋錦繡遞過來的宣紙上，上頭筆走龍蛇畫了一只龍身鳳首的神獸，兩爪騰空，爪後兩翼寬大有力。
正是前朝圖騰翼龍鳥。
“所以呢？”陸昭雲收回視線，淡淡道。
一旦心思回到正經事上，陸昭雲的态度就變得冷肅正經起來。
“我懷疑這是一個伺機複國的前朝組織，你妹妹怎麽會和這樣的組織牽扯上？”宋錦繡想了想，還是用了你妹妹這樣的稱呼。
若真是如此，賈代貞背後的勢力必然盤根錯節，那麽前世能查出自己的身世，能借陸昭雲的力攪弄風雲，便可以理解了。
“她說她年幼走失，就是被這個組織的人收養的。”陸昭雲垂下眼眸，似乎是很不願提起這件往事。
很好，賈代貞目前走的都是她的身份特征。
“所以你是真的想去那個門後看看？”陸昭雲見宋錦繡沉思不語，開口道。
“那如果那個躲在塔樓上的刺客不是伺機再次刺殺她的，而原本就是在那裏等着你我的呢？”宋錦繡眼神一動，難怪她總是覺得哪裏怪怪的。
那刺客用的是袖弩，袖弩不可遠程攻擊，那麽他裝着袖弩，意味着原本試圖攻擊的就是上塔樓的人。
那這麽說，之前逃跑時洩露行蹤的刺客也是故意引他們去塔樓的了？
為什麽？
難道說，那扇門背後，是陷阱？
宋錦繡深吸了一口氣。
“你說的，不是沒有可能。”
如果事情涉及前朝勢力，以陸昭雲現在的身份，也必定會在他們暗殺的名單之上。
“那不如靜觀其變，明日我們還是按照原計劃，去封登大壩。”宋錦繡道。
陸昭雲滿意地閉上了眼睛：“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舒服。”
宋錦繡二人于是熄燈歇下。
而回廊另一頭，賈代貞早已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因為她知道，無論他們選擇去還是不去，都是一條不歸路。
過了明日，便是天翻地覆，再不複往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