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夜談
夜談
雨幕裏，兩人默默地走着，陸昭雲撐着的傘不着痕跡地往宋錦繡這邊一偏。
宋錦繡倒是很好奇，陸昭雲今晚将自己帶回去，若是在小院裏遇到賈代貞，他該如何向自己介紹她。
但是在此之前，她得先把一樣東西交給陸昭雲。
宋錦繡解下腰間佩戴的香囊，遞給陸昭雲：“這個給你，裏面的草藥，有防疫的功效。”
陸昭雲空着的另一只手接過香囊，放到鼻尖輕輕嗅了嗅：“嗯，這個味道我喜歡。”
他将香囊放到袖中小心揣好，不鹹不淡地問了一句：“算是定情信物嗎？”
宋錦繡被陸昭雲這句話逗笑了，看陸昭雲一本正經的樣子，沒想到突然蹦出來這麽一句。
“不算。”宋錦繡目視前方，也一本正經地回答。
“繡繡，你今日看起來心情不太好，是有什麽心事嗎？”
縱使宋錦繡态度冷淡，一口否認，陸昭雲還是不受影響，該問的還得問。
“駐地缺糧，時疫又起，都是棘手的事情。”宋錦繡故意避開賈代貞這個話題，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說到這裏，兩人已經來到小院子門前，宋錦繡往們內一瞧，竟在院內見到了子澈和夏思容。
子澈一般都是留守盛京安國公府的，即便是陸昭雲不出盛京，遇到外出，一般跟随在他身邊的都是子澄。
不知這次子澈來，身負了什麽任務。
夏思容原本就焦急萬分地看着院門，見心心念念的宋錦繡出現在門口，抄起手邊的傘就迎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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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
“你怎麽來了？”宋錦繡問道。
“這裏受了災，生活難免受影響，我怎能不在主子身邊照顧呢？”夏思容滿臉誠懇與關切。
這傻姑娘，宋錦繡當時沒帶她出來就是不想他跟在自己身邊受苦。
這下可好，她自己巴巴地跑來了。
但是既然人都來了，她也不好再說什麽，只安撫性地拍了拍夏思容的手：“好，先進去吧。”
堂中的圓桌上擺着三四樣家常小菜，數量不多，但比起前幾日，菜色已經好了很多。
“如你所見，從盛京籌措到的第一批物資已經由子澈押送到了，缺糧的燃眉之急解了。”陸昭雲知道宋錦繡在想什麽，開口解釋道。
宋錦繡眼睛亮了亮，回身去看立在自己側後方的陸昭雲。
他的動作倒是快。
“如此，青雲城的危機便少解了一半，我替災民再次謝過世子。”
宋錦繡這話說得官方且客氣。
陸昭雲也就這麽立着，生生受了宋錦繡這一謝禮。
“我先去更衣，思容你留在這裏吃飯。”宋錦繡說完，便徑直往後院廂房而去。
子澄原本斜斜地靠在堂前的紅漆柱子上，等宋錦繡走遠才直起身子，拍了拍一旁的子澈：“仙女主子怎麽生分了？不太高興？”
子澈在這種事情上向來是不會多嘴的，眼神往陸昭雲離去一瞥，沒說話。
子澄已經習慣了子澈這樣悶葫蘆的性格，便颠颠地跑去問夏思容：“姐，你最了解仙女主子了，你看她是不是不開心了？”
夏思容也沒說話，只遵照宋錦繡的指示，坐下默默扒飯。
老實說，她跟着子澈押送物資的隊伍舟車勞頓、馬不停蹄，還真的餓了。
子澈自然地做到夏思容身邊，替夏思容夾了一片肉：“連日趕路辛苦，多吃點。”
子澄原本還在未這兩人都不理自己而忿忿不平，這下好了，這兩人怎麽還相親相愛起來了？
等等！子澄腦子裏炸開一朵煙花，指着，面前挨着坐的兩人：“你們……你們……”
最後卻是你們你們，你們了個半天也沒有你們出個所以然來。
宋錦繡推開房門，卻見房中的小桌上正放着兩碗還冒着熱氣的瘦肉粥。
“趁熱吃了吧，正好我們兩個也可以坐下來，聊一聊。”陸昭雲從回廊處轉了過來。
于是兩人面對面坐下，宋錦繡舀起一勺熱粥輕輕吹了吹，聽見對面陸昭雲開門見山道：“白天你看到的那個姑娘叫賈代貞，是我一位故人，于我有再造之恩，我感激她，覺得虧欠她，除此之外，沒有其他。”
宋錦繡手裏的勺子便停在了嘴欠，良久，才淡淡道：“你不必向我解釋這些。”
陸昭雲看着宋錦繡的神色，正色道：“你可以不聽，但是我必須要說。”
宋錦繡将粥送進嘴裏，沒有再說話。
“我将她安置在別處了，以免被時疫波及，至于這宅子裏的人，都是會陪着你一起照顧病患的人，你不必避着我們。”
宋錦繡終于擡起頭來看陸昭雲。
這個時候，多雙手幫忙實在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宋錦繡對上陸昭雲堅定的目光，輕輕說了一聲：“多謝。”
因為人數增加，宋錦繡準備的避疫香囊顯然是不夠用了，喝完了粥，便得開始制作香囊。
陸昭雲便窩在宋錦繡身邊，幫她裁料子。
兩個人，一個穿針引線，一個拿刀裁布，倒顯得分外和諧。
宋錦繡特意為簡穎初也準備了一個。
想來她讓簡穎初籌措的糧食物資，明日也該到了。
簡穎初已經将吹雪茶樓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宋錦繡便也放手讓她去拓寬生意，特意囑咐她要留意米面糧油等重要物資方面。
她很快便積累起了做這方面的人脈，除了原本儲備的一些糧食吃食，簡穎初這次還将手頭能用的人脈都用了一遍，只為早日籌措到充足的糧食運往受災前線。
是以雖說青雲城的災情比之前世更加深重，但一切都還是在宋錦繡的掌控之中。
這次因為提前做的準備相當充分及時，所以青雲城災民傷亡并不算多，各種物資也基本能有所保障。
宋錦繡其實有些想不通，這時疫怎麽又起了。
前世，青雲災民死傷慘重，屍氣屍毒止不住的蔓延，這才帶來了那場時疫。
這是事後，宋錦繡和辛正信一致的判斷。
如今雨勢有所緩和但到底沒停。
懷濟夜觀天象，說是預計要到明日午後，這雨才能暫時停下。
屆時潮河河水不再猛漲，她打算親自去封登的堤壩看一看，看看有沒有留下人為破壞的痕跡。
封登這把火既然燒起來了，就不能這麽容易地熄了。
“繡繡，你覺得，我們現在像不像一對老夫妻，你在燈下幫我做針線活，而我就這麽靜靜地看着你，說不定，我們上一世，就是一對白頭偕老的恩愛夫妻。”
宋錦繡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沒注意到陸昭雲什麽時候已經停下了手裏的動作，一手撐着腮幫子，正偏頭瞧她，眼底鋪陳着橙紅的燭光，倒是顯出幾分難得的柔情似水來。
……
宋錦繡手裏的針方向微微一偏，鋒利的針尖霎時便刺進了食指的指尖。
指尖瞬間便沁出一顆血珠來。
“我看看。”陸昭雲伸手來拉宋錦繡的手。
宋錦繡眼疾手快地将手指放到嘴裏，等了一會兒才拿出來：“你看，沒事了。”
陸昭雲停在半空的手讪讪地收了回去。
“看來是我的話讓繡繡失神了。”陸昭雲臉上倒是沒有多少尴尬的神色，只自嘲一笑。
宋錦繡暗暗咬了一回後槽牙，你還提你還提！
“不是有句話說，說不是冤家不聚頭，說不定我們上輩子是冤家。”宋錦繡手裏的針線活不停。
“所以你才如此……”陸昭雲依舊撐着手肘，頓了頓，才繼續說道，“天然地對我懷有敵意嗎？”
宋錦繡聞言，手指不受控制地一顫。
有時候她也不得不承認，陸昭雲洞察人心的能力實在是讓人佩服。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她差點以為他是不是想起了什麽，而之前看似是調情的一句話，實際上就是等着她講出冤家這個定位。
但轉念一想，若是他也想起了前世種種，他只會更加肆無忌憚更加冒進，不會像現在這樣，如履薄冰。
這人還能不能讓她好好地做香囊了？
她将手裏的針線和縫了一半的碧色香囊放回籃子裏，拿出兩軍對陣般的十二分警惕來，擡眼對上陸昭雲沉沉如夜空的眼神。
“我沒有。”
簡單的三個字，宋錦繡眼神坦然，也不做多餘的解釋，一面
陸昭雲的眼神柔下來，像是清風吹散浮雲，點點星光露了出來，擡手想去輕撫宋錦繡瑩白的臉頰。
而對于宋錦繡而言，所謂兩軍對陣，便是在思想和身體上都保持着敏銳的感知，如此才能不被地方攻擊到。
所以，她下意識便躲開了陸昭雲伸過來的手，就像是避開敵人企圖扇過來的一個大耳刮子。
陸昭雲的手在空中一滞，轉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扣住宋錦繡搭在桌上的手腕，将宋錦繡拉了過來，另一手扣住了宋錦繡的後腦勺。
宋錦繡知道自己剛開始偏頭的動作恐怕是刺到了此刻的陸昭雲。
她不想在這個時候跟陸昭雲在房裏大打出手，便不在躲閃，任由陸昭雲另一只手覆上自己的後腦勺。
“你還說沒有？”
此時，兩人四目相對，呼吸相聞，陸昭雲眼底的沉痛和質問就這樣近距離地撞進宋錦繡眼裏。
這算什麽？宋錦繡沒有跟陸昭雲生出些別的什麽糾葛的打算，只等各取所需，各達目的便橋歸橋路歸路，不好嗎？
而且，這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嗎？陸昭雲腦子是不是有什麽大病？
“我們……”宋錦繡剛開口，陸昭雲便吻了上來，舌頭趁着宋錦繡不備，帶着幽幽的怨氣，在她嘴裏攻城略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