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孔雀開屏
孔雀開屏
宋錦繡摸黑進了廚房，拿起竈臺上的火折子四處翻找了一番，愣是連個冷饅頭都沒摳出來。
她不死心，将廚房內的燈臺全點着了，視線便也更清楚些，看看能不能再翻出什麽墊墊肚子。
“你在找什麽？”廚房門被推開，湧進來一股冷風，刺激得宋錦繡一個激靈，身體不禁抖了一抖。
陸昭雲見宋錦繡做賊心虛的模樣，心裏不禁覺得好笑。
這一攬芳華裏沒有什麽秘密，更何況這裏是廚房。
宋錦繡的肚子很有眼力見地咕咕兩聲算是和陸昭雲解釋了一下原因，宋錦繡臉有些熱，摸摸頭別開臉去，低聲道：“肚子有點餓，來找點吃的。”
陸昭雲早就瞧出來宋錦繡晚飯沒吃好。
此刻見宋錦繡偷吃被抓包，又是心虛又是羞惱的表情，頓覺有趣得緊。
陸昭雲心中促狹，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嗯，找到了？”
“沒……還沒呢……”宋錦繡越想越氣，腮幫子鼓鼓的，手下不停翻找。
她就不信了，難道這麽大一個廚房，就沒點能吃的？
當然沒有。
陸昭雲早就暗中叮囑管家将廚房裏的剩菜剩飯都清理了，現在的廚房是老鼠進來都得哭着跑出去的程度。
果不其然，宋錦繡哼哧哼哧一頓翻找，依舊兩手空空。
陸昭雲最近很是喜歡看宋錦繡吃癟的樣子，大概是靜寧寺的那一回，讓陸昭雲嘗到了甜頭，上瘾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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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時機差不多了，陸昭雲狀似無意地在廚房後的井邊晃了一圈，回來的時候手裏拎了一條鳜魚回來。
“魚吃不吃？”陸昭雲提着魚，扶着門問宋錦繡。
“我不會做魚……”宋錦繡如實回答，要她生啃，那她還沒餓到那種程度……
陸昭雲聞言一揚眉，輕快的跨進來：“無妨，我會。”
然後宋錦繡便目瞪口呆地看着陸昭雲手起刀落，殺魚開膛、改刀抹鹽、起鍋燒火……然後一頓操作，最後一盤看上去很像那麽一回事的紅燒鳜魚便放在了宋錦繡的面前。
宋錦繡不可思議地看了陸昭雲一眼。
對于宋錦繡的反應，陸昭雲很是滿意，他暗搓搓布置這麽久，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別看了，不是肚子餓嗎，快嘗嘗。”
宋錦繡夾起一塊魚肚子，魚肉嫩滑鮮香，她眼睛亮了亮，又忙不疊夾了第二塊。
這反應，壓根不需要開口問，陸昭雲便已知宋錦繡對這道菜很滿意。
他抱臂輕輕依靠着竈臺，眉眼彎彎地瞧着宋錦繡火速将一整盤紅燒鳜魚幹完，連魚頭犄角旮旯裏的肉都沒放過。
宋錦繡只顧着吃，沒工夫跟陸昭雲說話，陸昭雲等她吃得差不多了才幽幽開口：“只可惜這裏沒準備鲥魚，不然我還能給你做一道花雕蒸鲥魚，那可是我的拿手菜。”
宋錦繡一聽，心想巧了嘛不是，她今日中午去吃的臨江仙淮揚菜，裏面就有一道招牌花雕蒸鲥魚。
她戀戀不舍地放下筷子，美目一轉：“想不到世子還有這般手藝吶，奴家嘆服。”
“你想學嗎？”陸昭雲猝不及防地彎腰，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拉進，宋錦繡望着陸昭雲眸光潋滟的眼睛，鬼使神差般回了一句“好呀”。
宋錦繡吃飽喝足後就被陸昭雲拎回房間睡覺，兩人分別蓋着兩床被子，期間宋錦繡沒有起夜，陸昭雲也沒有亂動，兩人相安無事睡到天微微亮。
以往宋錦繡到了卯時初便會自然醒來，昨夜整了這麽一出竟睡得比尋常晚些。
陸昭雲一連幾夜沒有好好睡覺，今日倒也一覺睡到天亮。
起床前陸昭雲擁着被子想，看來還真是，梵月香要用在宋錦繡身上，才有安神助眠的效果。
陸昭雲沒有吃早飯便匆匆離開了。
宋錦繡倒是長舒了一口氣，陸昭雲不在這邊，她整個人都自在了許多。
今日午飯宋錦繡沒有再出去吃，只叫廚房做了一葷一素一湯，瞧着桌上的清蒸鲈魚，她便又想起昨晚陸昭雲俯下身子問她時的模樣。
這是她第一次借着燭光近距離直視陸昭雲法人眼睛，當時只覺是在欣賞一幅傳世山水名畫，尤其是上眼睑的那一抹弧度，妙手絕筆，堪稱一絕。
她畫美男都不敢畫到這種程度，陸昭雲真人就長這樣。
宋錦繡此時想起前世陸昭雲的堕仙之稱，不禁莞爾，果然是堕入凡間的神仙，癡人所言，竟然非虛。
如此想着，她竟覺得臉有些微微發燙。
她自嘲地笑笑，想什麽呢，他忙得很，哪裏有工夫教她做菜？
大概只是一時興起罷了。
只要自己識相地不再提起，這事便也算過去了。
陸昭雲回到韶光院，随便扒拉了幾口早飯就一頭紮進了書房。
子澄也算是得了空閑，便湊到一旁正修剪花枝的子澈跟前閑聊。
“我和你說，你昨日晚間沒在，沒看到世子可是在錦繡娘子面前狠狠地裝了一把！”
子澈此時也不算忙，便非常捧場地問了一句：“怎麽裝的？”
“帶了一大堆仆從前呼後擁浩浩蕩蕩去了一攬芳華，去之前囑咐府裏的廚子現做了一桌子的好菜，還點名要白玉豆腐。”
也正是因為這一道白玉豆腐，陸昭雲到一攬芳華的時間才晚了。
宋錦繡也因此吹了更長時間的冷風。
子澈聽到白玉豆腐，驚訝地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府裏也只燒過那麽一次，夫人嫌太過浪費，便沒有再吃過了，而且那腦豆腐嫩得很，不好外帶吧……”
“是啊，所以世子爺特意抱着飯盒抱了一路，這才帶過去的……”
“這事随從們知道嗎？”子澈沒頭沒腦問了這麽一句。
子澄有些摸不着頭腦，知不知道的，有關系嗎，但嘴上依舊答了：“大夥兒都知道！”
“哦，很正常。”子澈一臉淡定，瞅準了一根旁逸斜出的，咔嚓一下，利落剪下。
“正常？你見過世子為別的姑娘這麽上心？”
子澈想了想，搖頭：“沒有。”
“那不就是了。”
“但是你也知道，錦繡娘子是世子特意找來當擋箭牌的，做戲誇張些，顯示出世子十二分的寵愛，後面才能拿出來當借口說事，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子澈振振有詞。
子澄摸着下巴想了想：“你說的有點道理，但是我覺得還是有點不對，你不知道，昨晚世子還為了錦繡娘子親手下廚了，這以前可是夫人才有的待遇，連老爺都只能沾夫人的光！”
同子澄一驚一乍的情緒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子澈一如今晚的雲淡風輕：“你看，連你都要被世子騙過去了，可見世子這一招很是成功。”
子澄背着手在一旁來來回回踱了幾步，神情焦灼，最後停下來，語氣堅定：“不對不對，按照我的觀察，世子恐怕自己都被自己唬過去了，他的假意裏面，分明混着真心！”
子澈修剪好了這一片，便移步前往另一片，臉上帶着一抹不屑的笑，對子澄所言不置可否。
子澄回想起陸昭雲昨日仿佛綠孔雀開屏一般的表現，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猜測，于是三步并作兩步追上前去。
“喂！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子澈堅定地相信，英明神武的陸昭雲陸世子是個鐵骨铮铮的漢子，絕不會為任何一位女子折腰，世子這麽做一定是在放長線釣大魚。
故而他倔強地背過身去，留給子澄一個無語的背影。
子澄見他是這麽個态度，剛想發作，眼珠子一瞥，話風一轉，涼涼道：“算了，你這個榆木腦袋是不會懂的。”
這招果然有效，子澈聞言，就跟被踩到尾巴的貓似的，刷地轉回身來，一貫淡定的臉龐有些猙獰，語氣也是張牙舞爪的：“你說誰榆木腦袋，你才是榆木腦袋！”
“敢不敢打個賭？”
“有什麽不敢的，打賭就打賭！”子澈果然上鈎，從小到大，這一招對子澈百分百有效。
子澄頗有些洋洋得意：“我賭世子是喜歡上錦繡娘子了！”
“才不是，世子只是逢場作戲罷了！”在子澈心裏，陸昭雲表面玩世不恭，實際上卻是不動聲色運籌帷幄，是難得的不被亂花迷眼的英雄人物。
“賭十兩銀子！”子澄将十個手指頭都伸了出來。
“一言為定。”子澈氣勢洶洶道。
轉眼便又是黃昏，宋錦繡剛想吩咐廚房做些小菜來，管家便來通報，說是陸昭雲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這次宋錦繡絲毫不慌，就着茶水吃了幾塊茶點，換了身衣服披好披風款款向前院走來時，迎面遇到了大步流星走來的陸昭雲。
宋錦繡暗暗咬牙：這厮今日倒是來得快。
陸昭雲今日心情很好，倒也沒有追究宋錦繡的怠慢，牽了宋錦繡的手就往廚房去。
一大幫子仆從放下手裏的食材時候又退了出去，廚房裏一下子就只剩下他們二人。
陸昭雲熟練地圍上圍裙，神采飛揚道：“昨天不是答應過要教你做菜嗎，看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