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安然入睡
安然入睡
子澄觑了眼陸昭雲的神色，如實回答：“暫時沒有。”
“宋錦繡身上的傷怎麽樣了？差人送去的藥膏她塗了嗎？”
“塗了，太醫院的藥膏自然是頂好的，錦繡娘子的傷好得差不多了。”
“她這幾日都在做什麽？”
子澄手裏的火折子點燃了紅燭，室內陡然亮了起來。
他将外頭的燈罩重新裝回去，邊裝邊回話：“錦繡娘子這幾日每日快到用午飯晚飯的時候，便會坐馬車去街上的酒樓吃，盛京有名氣的酒樓都被她嘗了個遍。”
“哦？”陸昭雲一挑眉，橘黃的暖光灑在書頁上，他卻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了，索性合上書頁，繼續問：“除了吃，她還幹了什麽？”
“錦繡娘子每日卯時初起床，先在後院打一段八段錦，再用早飯，飯後都要在小花園裏走上幾圈，然後去書房抄經，之後便是看書，看到午時初外出用午飯，後來後小睡一會兒，再起來賞花喂魚彈琴等消遣，然後便再外出用晚飯，錦繡娘子一般在亥時三刻熄燈就寝，如此日複一日。”
陸昭雲耐心聽着，微微一哂：“她倒是過得逍遙自在。”
“今日錦繡娘子去了臨江仙酒樓，說是這家的淮揚菜做得極好，想請那裏的大廚到府裏教教她。”
“還做了什麽嗎？”
“就是這些。”
陸昭雲一時無話，只望着案前那只檀香木的雕花筆架出神，子澄于是出聲詢問：“世子爺，先歇歇吧，昨夜睡的時間短，下午又連續研究了好幾個時辰，要不先用晚膳？”
“不了，将飯菜打包，帶到一攬芳華去。”陸昭雲起身将案上的書冊放回遠處，背着手往書房外而去。
子澄緊跟其後，關上房門便繞到馬廄囑咐小厮前行一步去一攬芳華通知準備，安排馬夫趕緊備馬。
Advertisement
陸昭雲的馬車停在一攬芳華之前，宋錦繡早就收到消息，故而早早便在門前等候。
很快便是暮色四合，宋錦繡出來的匆忙，衣着單薄，晚風一吹竟覺得有些涼。
她剛想轉頭囑咐身後的侍女回去替她拿件披風來，卻聽得不遠處有骨碌骨碌的車輪聲伴着馬夫揮動皮鞭的聲音傳來。
一攬芳華地段較為偏僻，一般此時不會有別的馬車經過，該是陸昭雲來了。
不多時，身披黑金披風的陸昭雲便掀開簾子走下馬車來。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一攬芳華，門前挂着兩盞大紅西瓜燈，宋錦繡便立在燈火中，面色紅潤嬌美，宛如一株将開未開的海棠。
未及陸昭雲站定，宋錦繡已經迎上前來，恰好一陣風吹過，不禁瑟縮了一下。
陸昭雲眼神落在她單薄的衣衫上，緊了緊自己的黑金披風，先一步向院中大步走去：“進去吧。”
陸府來的随從将飯盒中的菜一一擺上飯桌，陸昭雲在主座坐定，示意宋錦繡也坐下。
若是他不來，這個時辰宋錦繡早就吃過了，恐怕在小花園裏散步都散了好幾圈了，立在冷風裏饑腸辘辘等了這許久，現在總算能吃上飯了。
陸昭雲以往在韶光院用飯，都是同子澄子澈一道，身邊也不留其他人服侍，到了宋錦繡這裏随從侍女烏泱泱站了一排又一排，就是宮裏的皇帝吃飯也用不着這麽多人盯着吧。
難道這就是國公府的日常？宋錦繡表示懷疑，不禁暗暗吐槽：來得突然也就算了，還死裝，煩死了，能不能讓人快點吃飯。
陸昭雲左手側立着一個容貌姣好的侍女，尤其是一雙紅酥手，玉指纖長如青蔥，此刻執着銀著，甚是賞心悅目。
那侍女又夾了一塊醬牛舌放在陸昭雲的碗裏，眼見着陸昭雲碗裏已經積了好幾道菜，陸昭雲卻始終看着席面發呆，就是不動筷子。
他不先動筷子，宋錦繡便不能動筷子。
宋錦繡聞着一大桌子香噴噴色香俱全的美味佳肴，恨不得挨個嘗嘗味道，只能彎起唇角谄媚道：“國公府的果然是鐘鳴鼎食富貴之家，這排場，奴今日算是長見識了。”
陸昭雲等的就是宋錦繡這句話，聞言才開口謙虛，順便給宋錦繡舀了一塊白玉豆腐。
這白玉豆腐看着平平無奇，入口卻是鮮嫩異常，舌頭才微微一抿便化開了，一股獨特的清香彌漫開來，讓人回味無窮。
這絕對不是普通的豆腐。
布菜的侍女見宋錦繡眼裏流露出疑惑之色，便自動開口介紹，說是此菜頗有講究，乃是由兔腦制成，這麽一小塊，少說也該耗費了十幾只一個月大的小兔子。
這些兔腦子都是現做現殺的，才能保證有鮮味，又佐以十幾種名貴香料去腥，關鍵是，這麽多香料的味兒都不能喧賓奪主搶了兔腦的鮮味，這裏頭的功夫，才是最難把握的，更不要說做形狀控制火候這些了。
宋錦繡聞言非常配合地流露出滿眼的欽佩之色，贊嘆道：“奴今日也是沾了世子的光，才有幸品嘗到此等極品……”
陸昭雲唇角微彎，知目的已經達到，便揮揮手示意侍候着的人全都退下。
原本烏泱泱的一大屋子人頃刻間便如潮水一般褪去，空蕩蕩的前廳只剩下陸昭雲和宋錦繡二人，倒又顯得冷清起來。
宋錦繡一時摸不準陸昭雲大晚上的跑到這裏來裝那麽一波是個什麽意思，此刻屏退衆人又是個什麽想法，便默默埋頭扒飯。
“最近都在忙些什麽？”廳內就剩兩個人，陸昭雲的語氣和姿态都稍稍親切了些。
宋錦繡想着，約莫是要做戲給那幫子人看，那幫人裏或許混着一些眼線什麽的，這麽一想，心裏又稍稍舒坦了些。
畢竟宋錦繡非常厭煩死裝的人。
宋錦繡于是自覺充當起布菜丫頭的角色來，拿起侍女放下的筷子，一邊夾菜一邊向上司彙報自己的動态。
最後說到今日中午嘗了臨江仙的淮揚菜，很是驚豔，想要請個廚子來府裏讨教讨教。
宋錦繡說的這些陸昭雲其實早就心裏有數，便一邊聽着一邊看着宋錦繡的手在桌面上來來回回，因着他一直未動筷子，面前的小碟子裏已經堆起了一座小山。
宋錦繡一心二用一門心思夾菜，也不覺陸昭雲一直未動筷，此刻話畢，才後知後覺那厮一直托腮看着自己，筷子卻是一動未動。
看來饑餓果真令人降智，她到現在只吃了一口白玉豆腐，只覺得胃口都被吊起來了，更餓了，還不如不吃呢。
“世子怎麽不動筷子？”
陸昭雲笑笑，将自己面前那碟子小山換到宋錦繡面前：“我不餓，你多吃點。”
宋錦繡又開心了，提起筷子便夾。
“你若是想請便請來好了，一應開支都問管家要。”陸昭雲拿起一旁的熱毛巾擦了擦手。
兩人又聊了幾句，宋錦繡見陸昭雲總也不動筷子，自己也不好意思埋頭猛吃，加之還要斟酌着回陸昭雲的話，一頓飯吃得又沒滋味又沒飽腹。
宋錦繡恨得牙癢癢，想着這厮演了這一出總該打道回府了，沒想到陸昭雲竟然還住上了！
聽着人跨出浴桶發出的嘩啦聲水，接着陸昭雲松松穿着一身裏衣便轉出了屏風，發尾濕漉漉地搭在肩頭，白面粉腮，風姿綽約。
宋錦繡眼神直勾勾地落在陸昭雲身上，但這美男出浴圖卻是一點也沒落到眼睛裏，她滿腦子想的都是，陸昭雲到底想幹嘛？
陸昭雲看出她的局促忐忑，噗嗤一笑，眉目清澈：“放心，你我有約，我不碰你，只是做戲罷了。”
宋錦繡依舊坐着沒動。
“還不趕緊洗漱？早點熄燈，我今日疲乏得很。”
疲乏得很，還跑到這邊來演這一出也真是……
宋錦繡眼見陸昭雲擦幹頭發走到床邊掀開被子躺了進去，才磨磨蹭蹭走入另一扇屏風洗漱。
待整理完畢出來，陸昭雲依舊仰面躺着，呼吸均勻，似乎已經睡着了。
宋錦繡蹑手蹑腳走到桌邊吹熄了燈，才借着月色摸到床上，小心翼翼躺了進去。
室內梵月香袅袅娜娜，滿屋的安詳靜谧。
就是因為夜深人靜，宋錦繡肚子咕咕叫的聲音才格外震耳欲聾。
到低三下的時候，宋錦繡終于忍不可忍地睜開了眼睛。
身邊陸昭雲已經許久沒有動彈，應該是睡熟了。
宋錦繡于是又小心翼翼掀開被子，試圖往床邊挪一挪，不料就在此時，陸昭雲一個翻身，手便搭在了宋錦繡的腰上，順便将她提起來的一點被角又給拍了下去。
宋錦繡大氣不敢出，又在黑暗裏等了一會兒。
但她肚子實在是餓得緊，見陸昭雲沒有多的動作了，便大膽捏了他的手指将手挪開，然後眼疾手快地翻身下床。
回頭一看，陸昭雲依舊靜靜躺着，她才安心地抽了一旁的衣服披上，蹑手蹑腳出了房門。
沒有陸昭雲存在的空間仿佛空氣都格外的清新，宋錦繡合上房門，深吸了一口院中清新的空氣，擡腳便往廚房而去。
而房內，床上，差不多是宋錦繡合上房門的瞬間，陸昭雲便睜開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