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早上十點。
尹觀庭醒過來時,頭疼欲裂。
坐在床上緩了一會,總算是勉強集中了注意力,這才想起昨晚上的事情。
年輕的時候為了談客戶也不是沒有這麽喝過,十年前他和王信鴻一起創業時,目标客戶基本都是C市的央企分公司或者是國企,談合作的時候基本上就是一個字,喝。
那時候他宿醉一整晚第二天還能精神抖擻地去開個庭。
但是時間不饒人,現在別說開庭了,起身都有點困難。
他正面色蒼白地在床上揉着額頭,卧室門被敲響了。
尹觀庭手一頓。
家裏哪兒來的人?
門外的人很快給他解了惑:“師兄,你是不是醒了?主任剛剛打電話找你,你給他回個電話吧。”
嚴熤?為什麽他在我家?
尹觀庭腦子裏劃過這個想法,但還沒細究,手已經下意識拿起了手機。
王信鴻給他打了三個電話,後面又給他發了微信,尹觀庭點開一看,是關于下個月C市律協舉辦的一個活動,王信鴻讓他準備準備,上臺做分享。
尹觀庭頭疼地把手機放下,揉了把臉起床洗漱。
等他出卧室,就發現自己常年不用的餐廳已經收拾幹淨了,桌上堆砌的雜物被收拾到了置物架上,雪白桌面上鋪了幾張廢紙,上面擺了一盤蒸餃,兩碟蘸料,一旁還放了一杯清水,嚴熤套着個圍裙從廚房探出頭來:“師兄你起了?我給你倒了杯檸檬水,應該可以緩解一下宿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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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觀庭一時沉默,走到桌邊拿起那杯水,淡淡的檸檬清香從杯子裏傳了出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腦袋裏針紮似的疼痛似乎真的好了很多。
嚴熤最後端着兩碗粥出了廚房,給自己和尹觀庭面前各放一碗,一點不把自己當外人:“師兄你家裏什麽東西都沒有,我樓下超市随便買的速凍餃子和小米,湊合着吃吧。”
尹觀庭一步一個指令,坐下來之後總算想起來問:“你怎麽……”
話一出口他又收住了,這話問得好像很不歡迎嚴熤一樣。
嚴熤沒太在意,解釋了一下昨晚的情況。
昨天尹觀庭和小陶都醉倒了,嚴熤在飯店服務生的幫助下把兩人弄上了車,可看着尹觀庭那張低調奢華的豪車嚴熤還是沒敢動,找了個代駕小哥,兩人小心翼翼地開着車把小陶送回家,又把尹觀庭送回郊區的高檔小區裏,此時已經差不多淩晨三點了,嚴熤實在打不到車回家,想了想幹脆在尹觀庭家裏的沙發上湊合了一晚。
尹觀庭喝粥的動作一頓:“怎麽不睡客房?”
“這不是不好意思嗎?”嚴熤笑嘻嘻,“而且說實話,師兄你這沙發真的比我的床還舒服。”
尹觀庭笑了笑:“床更舒服,客房內有新的床單,下次你直接到客房休息吧。”
這話說得有點奇怪,尹觀庭說完又補了一句:“讓客人睡沙發,顯得我很無禮。”
可我也不是客人啊,嚴熤心裏嘀咕兩句,臉上還是平常那副讨人喜歡的笑容:“好的好的,我下次肯定不客氣。”
尹觀庭看他一會兒,才低頭喝粥。
吃完一頓安靜的早飯,嚴熤手腳麻利地收拾了餐桌,對着門口穿衣鏡整理了一下自己皺巴巴的襯衫,“啧了一聲,開玩笑道:“壞了,尹律,衣冠不整進律所會被扣工資嗎?”
尹觀庭端着那杯檸檬水小口小口地喝着,聞言閑閑接話:“不扣工資,直接開除。”
嚴熤幽幽回頭:“……?”
尹觀庭被他逗樂了:“沒事,今天不見客戶,要是這樣穿不舒服,可以先換上我的,”他目測了一下兩人的身高體型,“你穿我的應該會合适。”
嚴熤很是感動,然後拒絕了:“不用了吧,不然之後我還得洗了還你,你那些襯衫說不定我還洗不起。”
“?”尹觀庭沒聽明白“有錢人的襯衫只穿一次”這個梗,但也沒堅持,只是放下喝光了的檸檬水,收拾東西準備載着嚴熤去上班。
或許睡得太晚又起得太早,嚴熤上車後沒堅持十分鐘就在副駕駛睡了過去,尹觀庭默默把副駕駛的位置調低了一些,嚴熤動了動,扭了個頭,面朝尹觀庭睡得更安穩了。
尹觀庭沉默地看着他精致的臉,從早上嚴熤叫他起床開始,就在心裏彌漫的莫名悸動更加清晰了,他手搭在方向盤上,看着導航上前方通紅一片的道路,很想抽煙。
但考慮到身邊這小孩煙酒不沾,本着不能讓別人吸二手煙的道德準則,又忍住了。
不知不覺嚴熤跟在他身邊已經兩個多月了,尹觀庭的助理工作時間最長的一個記錄是半年,那次還是因為律協的規定,實習律師在一個律所工作時間不滿半年換所的,要重新計算實習期,為了避免浪費半年時間,那個助理硬生生忍了半年,時間一到光速轉所,看得王信鴻搖頭不已。
嚴熤跟着他的時間不是最長的,但氛圍關系卻是最好的一個,尹觀庭之前的助理在他面前或多或少都有些沉默,一方面是尹觀庭私下性格冷淡讓人不敢放肆,另一方面就純粹是工作要求嚴格帶來的副作用了,小助理們都生怕多說多錯。但嚴熤完全不怵這個,他是個很喜歡聊天的人,而且還“不畏強權”,對尹觀庭的冷淡光環抗性良好,經濟文化歷史政治八卦,尹觀庭算是直觀見識到了嚴熤課餘知識的豐富。
當然男人一般很少能抵抗對金融和政治的誘惑,鍵政和鍵經都有種莫名爽感,尹觀庭也不例外,只是平時懶得說話也很少有人找他聊天就是了,何況他本身商人家庭出身,職業又注定了看問題有種清晰而獨到的思路,跟嚴熤還真能什麽都對上頻,兩人工作之餘還真是聊得異常開心。
但現在來看,好像不止是聊天開心的問題了。
一路想着這些有的沒的,兩人到了律所,嚴熤睡眼惺忪地跟着尹觀庭上樓,在16樓的門口直接撞上了紅着一雙眼的王信鴻。
尹觀庭瞥他一眼:“你哭了?”
王信鴻的表情堪稱驚悚,尹觀庭這才發現王信鴻身邊竟然還跟着兩個陌生男人,看上去應該是客戶,頓時尴尬,趕緊出言補救:“這兩位是?”
王信鴻按下自己內心詭異的感覺,十分敬業地給新談的客戶介紹本所的頭牌,不是,王牌,一番你好我好的商業互吹之後,王信鴻送走了自己的客戶,第一反應就是把尹觀庭拉到一邊:“外人面前你竟然會開玩笑!說,你到底是何方妖孽?!”
尹觀庭要煩死了,上午想事情想得太入迷,一時間失去了判斷力,結果恰好被王信鴻逮到,這下耳根不得清靜了。
嚴熤已經被尹觀庭打發去工作了,這會兒角落裏就只有師兄弟兩個,王信鴻就用一種“你有問題”的眼神看着他:“不對不對,你肯定有情況,平時你可不是這樣的,而且今早上小嚴接我電話說你在睡覺!他怎麽在你家!你對小孩幹嘛了?還有啊,昨天給助理擋酒也是頭一遭了吧,你知不知道給我惹多少麻煩啊?我們團隊那幾個小崽子今天擱那兒陰陽怪氣我一上午了。”
尹觀庭不想解釋自己對嚴熤的區別對待——媽的我自己還沒想清楚呢——聞言幹脆反客為主:“那你不是活該,帶女孩子去那種飯局虧你想得出來。”
王信鴻炸了:“媽的我容易嗎我,小陶她自己選了建工方面,這麽好的機會肯定得給她啊,而且那姓張的是什麽善茬嗎!你有個大哥我又沒有……”
“行了行了我知道,下次注意就行,”尹觀庭熟練地安撫住王主任爆炸的情緒,“我們這行肯定免不了這種事情,下次嚴熤也不一定能躲開,小陶能理解的。”
王信鴻确實對小姑娘喝成那樣有些愧疚,聞言心裏好受了一些,但是不妨礙嘴上逼逼叨叨,大意就是下次歸下次,這次你怎麽就光想着嚴熤不想想我團隊裏的小姑娘。
尹觀庭徹底煩了:“不是你說要多照顧嚴熤的嗎,我照顧你還不爽了是吧!”
王信鴻沒話說了,過了一會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尹觀庭無語:“要說什麽趕緊說。”
王信鴻收斂了臉上玩笑的神色:“咳,你知不知道為什麽李老師這麽關心嚴熤?”
尹觀庭有種不祥的預感:“為什麽?”
王信鴻有些感慨又有些憐憫:“李老師跟我說,嚴熤的家裏人都不在了,當年差點因為經濟問題退學,還是他幫着從學院那裏争取了不少資助,才讓小孩讀完研究生的,所以讓我們能幫就盡量幫一幫……”
尹觀庭心頭重重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