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告白
告白
這是……龍芝果？
奚玉黎怔怔盯着時琅川捧在手心的黃色蘑菇型靈果, 試探地把手搭上去，她腰間的珠子霎時亮起喜人的紅光，映在少年幽深的眼。
奚玉黎忽然覺得嗓子有些幹：“你是為了這個, 才被人欺負的？”
“……我沒被人欺負。”時琅川抿唇, 抽出另一只手搭在奚玉黎手背上，雙手捂着将靈果倒轉在她掌心, 然後松開：“既然東西送到了, 那我就繼續去賣藥了。”他不信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等等！”少年轉身就走，奚玉黎才從震驚中緩過神，追上去幾步，将自己前段時間搜集出來的複刻資料一股腦塞到時琅川懷裏：“這就是龍髓結晶的全部資料還有這些靈果來歷, 你也看看吧！”
她嘴唇蠕動了下，聲音細微：“謝謝。”
時琅川猝不及防手臂一墜，穿着粉白薄衫的少女已經掉頭跑進了房間, 一聲輕響，門被緊緊關上，熟悉的結界又盈盈浮現。
他站在門外, 腦海中浮現着少女剛才視線躲閃的模樣, 思索片刻，心情忽然大好。
他含笑望了望罩着結界的房門，嘴角忽地翹起，抱着懷裏的大堆玉簡進了自己的房間。
直到旁邊傳來輕微的關門聲，趴在門口上往外瞅的奚玉黎才拍了拍胸口, 心不在焉地往軟榻上一歪, 目光鎖着手中的黃色靈果。
小藍球在奚玉黎識海中滴溜溜地轉：“宿主, 這應該就是龍芝果了，你終于趕在任務完成之前拿到任務物品, 怎麽看這不太高興？”
“得到任務物品我當然高興啊。”奚玉黎手指虛攏着靈果，心情複雜極了：“小破壞，小石頭是我在風離界最看重的朋友之一，我不想傷害他，更也不想利用他……但我現在怎麽感覺自己好像已經這麽做了？”
奚玉黎當然不至于傻到看不出小石頭對自己有好感，但好感跟真心喜歡是不一樣的，更何況對方喜歡的程度還這麽深。
無涯劍宗數百人幾乎把雪月城翻過來都找不到的東西，卻被他拿到了，哪怕有那緣分在，但看小石頭剛才的模樣，拿到龍芝果的過程并不輕松，可他就這麽輕易把這東西給她了？就只因為她想要？
向來講究錢貨兩訖的奚玉黎迷茫了。
系統納悶道：“可小石頭是自己想這麽做的，宿主你又沒想過、沒做過利用他的事。”
“但事情不是這麽算的。”奚玉黎煩躁地揉了揉自己的臉：“他這麽做是因為他喜歡我，而我既然沒打算接受他，就不該接受這樣的心意，但你也知道，龍芝果關系到我能不能完成任務提升修為，我肯定是不能退還給他的……”
系統問：“宿主，你一點都不喜歡他？”
“……我也不知道。”奚玉黎咬着下唇，認真思考着跟時琅川認識以來的點點滴滴，心中羞惱跟歡喜不斷切換，她将這種情形跟話本中的描寫對照，遲疑道：“可能有一點？但應該不多。”
小石頭如果死了，她肯定是會傷心的，但不惜一切代價為他複仇或者追随他而去——報仇應該有，但給他殉死？絕不可能！
系統又問：“宿主，那你願意跟他在一起嗎？比如牽手、擁抱、親吻、做……”
“閉嘴！”奚玉黎騰地一下坐直身體，從胸口到耳根燙得發疼，她虛張聲勢道：“誰會願意跟他做這種事啊！你不要胡說八道！”
回想起少年按住她的腰、仰頭親她的場景，奚玉黎覺得臉更燙了，她手攥成拳快速敲着扶手，氣惱道：“啊啊啊，這家夥好煩人！”
對她此時腦洞一無所知的系統：“……”剛才還對人家愧疚，現在又覺得人家煩人。
奚玉黎深吸了口氣，努力把那些畫面壓下，又看了眼黃色靈果：“小破壞，你給我出個主意，我該怎麽回報這個大忙？”
系統認真道：“上次一個吻，這次兩個？”
奚玉黎：“……你有病啊！”
若次次用這種方式回報，她成什麽人了！
面板上的t倒計時不知不覺到了【00:00;21】，奚玉黎也顧不得再想着怎麽回報時琅川，連忙盤膝坐穩，盯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終于，倒計時清零。
系統面板上刷下無數串神秘的符號，很快就變成了任務已完成，獎勵待領取。
奚玉黎懸着的心終于徹底落了地，看了左上角90的評分，冷笑了下，也懶得再問為什麽，徑直道：“下一個任務是瀚海秘境。”
話音剛落，系統面板再次刷下無數神秘符號，亮起白光。
【第四次任務：進入瀚海秘境，保住男女主性命，阻止秘境破裂，得到海龍玉髓】
【獎勵：修煉上限提升至金丹六層——元嬰五層（據任務評分結算）】
【劇情開啓倒計時：483:59:59】
【任務關閉倒計時：1200:59:59】
【劇情坐标：瀚海秘境（當前坐标：雪月城）】
奚玉黎視線定在‘阻止秘境破裂’上，又估算了在秘境裏呆的時間，表情凝重起來。
松原秘境那個任務不過是從築基六層到築基圓滿，這次任務卻是直接跨越一個大階層，想想也知道難度要高出許多——況且這個任務對她來說是巨大的劣勢。
奚玉黎回憶着瀚海秘境的資料。
瀚海秘境五百年一開啓，秘境限制修為在元嬰之下，入口在南海之上，裏邊除了幾座島嶼外，幾乎全是無邊無際的海水，生物族群幾乎全在海下——而因為範圍太大，無涯劍宗的資料上并沒有那些島嶼的詳細位置。
好在飛行器具跟寶船都能用，不然奚玉黎覺得自己這一月可能都挪不動多遠。
好在不用刻意限制修為。
奚玉黎輕輕吸了口氣：“小破壞，獎勵。”
小藍球在頭頂懸空，熟悉的金色光點湧入奚玉黎體內：“啊……”
一股鑽頭打磨骨髓的鈍痛感猝不及防讓奚玉黎臉色一白，她咬牙堅持，‘看’着金色光點先鑽進指骨，而後到小臂、上臂、肩胛骨、鎖骨、一直到脊梁骨，被鑽空又填滿的感覺讓她痛到大腦幾乎放空。
奚玉黎胸口的不詳黑氣不斷逸散，而她也已經痛到根本顧不及觀察這些。
不知過了多久，痛感消失了。
奚玉黎霎時間栽倒在軟榻上，看着案幾上鏡子裏滿頭大汗、狼狽到碎發貼在臉上的自己，虛弱地抱怨道：“小破壞，這次這麽疼你怎麽不給我提個醒？這要是沒設下結界，我的慘叫聲不是被其他人聽到了？”
系統的小奶音也有點虛弱：“宿主，提升到金丹五層的能量只夠将你上半身的骨頭淬煉，下一次才能輪到下半身，你下次記得。”
“砰——”門被用力推開，結界應聲而碎。
奚玉黎勉強轉頭，便見站在門前的少年瞳孔一縮，快速朝她跑了過來：“黎黎！”
奚玉黎：“……”
啊哦，她那結界好像沒隔音。
時琅川跑到軟榻前，順手甩出一道靈氣關了門，軟榻上少女狼狽地擡頭瞪他一眼，聲音有氣無力：“姓石的，你竟敢破壞我結界！”
“你等會兒再教訓我不遲。”時琅川生怕奚玉黎身上有傷，不敢碰她，只半跪下去手指探在脈上，神情一凜：“你骨頭怎麽回事？為什麽上半身骨頭跟下半身骨頭感覺完全不同？”
這也能感覺出來？
奚玉黎對時琅川的醫術刮目相看，這會兒她恢複了些力氣，但礙于時琅川現在手指還搭在自己手腕上就沒動：“哪裏不同？”
時琅川沉吟道：“上半身骨頭像是被什麽東西洗滌過，有種輕靈之氣；而下半身骨頭則死寂沉沉，兩者差別很大。”
奚玉黎自己也認真觀察，卻硬是沒感覺出什麽區別，不由有些懷疑人生。
自己跟小石頭的學醫天賦差距這麽大？
時琅川察覺到她脈象逐漸變得強健有力，提着的心總算落下，起身握住她肩膀，讓奚玉黎倚靠在扶手上，才問道：“你做了什麽？”
“……沒什麽啊。”奚玉黎怔怔地看着他這一連串動作，直到少年在自己身旁坐下，她想起跟系統的對話，視線頓時飄到了天花板。
時琅川盯着她躲閃的表情，若有所思。
“對了，這個還給你。”奚玉黎感受着自己逐漸力氣逐漸恢複，立刻把先前從時琅川手裏借來的那紅色果實遞過去：“謝謝你肯把它借給我，不過我需要的是你後來送來的龍芝果。”
時琅川眯了眯眼，接過了紅色靈果。
他剛才已經把資料讀得差不多，也意識到一個問題，如果那個面具人沒有說謊，那麽那條龍應該就是自己的前世——想驗證這個很簡單，只要把這紅色靈果吃下去就夠了。
時琅川把紅色靈果收了起來，就見少女欲言又止的表情：“黎黎，怎麽了？”
奚玉黎頓了頓，誠懇道：“你送來的龍芝果幫了我大忙，這種欠人情的滋味不好受，你應該也知道……你還是再提個要求吧！”
她有些無語，剛才一回憶才發現，她跟小石頭認識以來，不是他在想方設法還她的恩情，就是她在想方設法還他的恩情。
真就說不清是誰欠誰更多了！
時琅川視線落在奚玉黎臉上，她那雙桃花眼正認真看過來，或許是因為此刻難得的虛弱，她原本明媚又掩藏不住驕傲的俏臉看着難得有些溫軟，他心中一動，試圖在她眼中找到跟自己一般的情愫。
時琅川目光越來越幽深，奚玉黎背後不禁有些汗毛倒豎，她那雙桃花眼瞬間變得警惕起來：“你不準說那些有的沒的！”
時琅川無聲嘆息，自嘲地收回目光，就瞥見她耳根緩緩泛上紅潮，耳垂像是染上霞色的玉髓珠，看着格外晶瑩讨喜。
他眨了眨眼，疑惑道：“什麽有的沒的？”
“……別過分就好。”奚玉黎有些語塞，沒忍住暗罵系統把自己的思路帶污了，剛要開口解釋，手就被時琅川輕輕攥住，他略有些粗糙地指尖堅定地打開她疊在一起的纖纖玉指，喉結動了動：“那我可不客氣了？”
奚玉黎還是第一次跟旁人十指交疊，有些不自在地想要抽回來，聞言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慎重道：“你也別太不客氣。”
時琅川盯着她，嘴角不懷好意地勾起，拖長尾音：“啊呀，咱們奚小姐也會怕？”
奚玉黎哼了聲，沒有說話，她當然不至于怕了這家夥，但也不會蠢到聽不出激将法。
時琅川故意身體前傾，俊臉緩緩貼近她：“黎黎讓我提，我就放心提了，我想要……”
這家夥又想占她便宜！
奚玉黎耳根的紅霞逐漸彌漫到了臉頰上，她惡狠狠瞪着時琅川，雙手交疊的那只手用力握緊，而空閑的另一只手則攥成拳頭朝他比了比，意思很明顯，敢親就揍他。
時琅川識趣地退回原處，笑道：“我想要黎黎給一個跟你在一起的機會。”他輕咬着舌尖，努力讓自己這話說得不那麽緊張。
奚玉黎心生不悅：“你想得美！”
她豈是一個龍芝果就能追求到的？
“黎黎沒聽懂我的意思。”時琅川認真打量着奚玉黎的神情，見她眼中雖然不悅，但并無鄙夷跟厭惡，心弦微松。
他認真道：“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對你的情，想讓你看看我是不是一個值得你交托的男人，想讓你真正把我當成能作為道侶的對象來考察，而不是對你而言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奚玉黎愣住了。
時琅川眼都不眨地盯着她，眼中的情愫濃到奚玉黎下意識逃避：“你……就算我如你所願如此看待你，但你有沒有想過，我可能根本就不會喜歡你，更不會跟你在一起。”
天天都在想。
時琅川垂眸，掩下眼底的貪戀跟瘋狂，他心裏叫嚣着決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但理智又告訴他，如果表現出來，就真的沒機會了。
他抿了抿唇，強笑道：“黎黎，對我來說，有機會總比沒機會好。”
是啊，有機會總比沒機會好。
奚玉黎心中有些複雜，自己跳下風離界時并不知道系統能不能真的幫她打開修煉之路，她何嘗不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勇氣過來的？
她沉吟片刻，點頭：“好。”
時琅川臉上倏地露出一個燦爛的笑意，奚玉黎立刻補充道：“不過，就算我願意給你機會，但也不代表什麽，我有事要做的時候，你不能影響我的計劃！”任務在她心裏永遠第一位。
那便容越拂曉多活一段時間。
時琅川不快地想。
他雖不知道奚玉黎的目t的是什麽，但看得出來，跟越拂曉的安全與髓果脫不開幹系，在他能真正打動黎黎之前，越拂曉是動不得了。
不過沒關系，還有墨寒瑜呢。
奚玉黎不動聲色地抽回手：“再過二十天就是瀚海秘境開啓之日，不過咱們還是不能耽誤太長時間，等會兒我交代下去，咱們先趕回無涯劍宗解決你養……解決那孩子的收養問題。”
幸好仙海閣跟無涯劍宗算得上是鄰居，飛舟來回不過一日，根本礙不着什麽事。
時琅川目光缱绻地盯着她：“好。”
奚玉黎被他看的頭皮發麻：“……”
片刻，門被重重關上。
被趕出房間的時琅川心情十分愉快，食指輕輕在門框上描繪着奚玉黎的名字。
正巧看到這一幕的寧劍心等人：“……”
愛情讓人變蠢，掌門誠不欺她們。
“石道友。”寧劍心朝時琅川友好颔首：“小姐叫我們過來，麻煩您讓讓。”
時琅川也只得遺憾地回了房。
他在房間裏轉了幾圈，平複了下奚玉黎答應的喜悅之情後，布下結界，拿出那個紅色靈果，審視地盯着看了一會兒，一口吞下。
紅色光繭頓時将時琅川包裹起來。
時琅川只感覺光繭中紅色的溫暖汁液不斷湧入他體內，經脈處輕輕刺痛，一股清冽的藥香中，他神智漸漸模糊起來。
……
再醒來時，時琅川看清周圍的景象，瞳孔一縮。
他此刻正站在虛空之中，周圍是無數大小不一球體，而不遠處，一個紫衣女子正一掌狠狠拍在黑袍男子胸口，冷笑道：“時計，你對我魔族下誅殺令之前，可曾想過有今天？”
時琅川看清那叫‘時計’的男子相貌時，眼皮跳了下——這人長得跟他現在竟有八九分相像，若是他再長幾歲，大概就一模一樣。
他立刻意識到自己看到了前世的影像。
“魔物，該死！”時計冷冷咽下湧到喉嚨的血，時琅川看得出來，他身上的傷非常嚴重，甚至對女子出招時總是被輕而易舉躲過，而女子招招狠辣，明顯是沖着要他命去的。
女子嗤笑道：“神族跟魔族同時降生，神族就天生比魔族高貴嗎？我魔族以神族為食，神族難道就不是把魔族當成材料？弱肉強食乃至理，偏偏你下達誅殺令，恨不能将我魔族徹底覆滅，時計，今日本尊必殺你，報我千萬同族殒命之仇！”
紫衣女子一掌下去，時計被打成了五爪金龍，金龍悍不畏死地朝女子俯沖過去，女子一掌削斷他半截龍角，金龍尾巴狠狠朝她一抽，而後趁其不備遁入無數球體之中。
時琅川：“……”
嗯，是他的前世沒錯了。
時琅川被迫跟着他漂移，而紫衣女子仍舊窮追不舍，手中拿着魔弓不斷放箭：“奚重荊那個心慈手軟的蠢貨把你囚禁在伏念宮，還說什麽堅信你能看清什麽才是更适合神族走的路？呵，本尊卻不信你這屠夫能改變想法！”
金龍發出一聲怒嚎，墜入一處球體，在雲端盤旋，透過縫隙，時琅川看見了風離界與記憶中不同卻仍舊熟悉的山川景物。
“時計，去死吧！”紫衣女子輕輕一掌拍下，金龍被打中，偌大的身體立刻化作飛灰，僅剩十幾個金色流光朝風離界四面八方散去。
魔族，神族？這就是他前世的死因？
時琅川無聲嘆息，心中有些複雜，沒想到自己前世竟是神族，似乎還是個大人物，可現在他魔修手段卻比法修手段強不知道多少倍。
他将對話牢牢記在心裏，扭頭就看見剛剛屠龍的紫衣女子正冷眼看着自己的方向，就好像能透過重重時空親眼看見他一樣。
霎時間，時琅川覺得自己心髒都不會跳動了，渾身汗毛束起，叫嚣着兩個字‘危險’！
偏偏他被定在了此處，根本動彈不得。
“人族？轉世？”良久，紫衣女子眼中的冷意微散，淡淡道：“時計這命抵了過往恩怨，既然你命不該絕，本尊也不會再主動對你出手，不過你若是想報仇，本尊亦奉陪到底。”
“小子，記好了。”她下巴微擡，傲然道：“本尊乃紫霄魔帝，玉華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