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無差別缺德
無差別缺德
話音剛落, 暗紅門戶再次化虛。
越拂曉三人只來得及回頭對奚玉黎大喊了句“放心”，身形就消失在虛空之中。
奚玉黎此刻卻顧不得再擔心任務，快速在源歸境扒拉出繃帶, 就要往時琅川仍舊滲血的手腕上纏, 然而那只手卻顫抖着下滑，恰好躲開了奚玉黎的手, 腕上的傷口因這一變故再度受到撕扯, 血液流速更快了。
“石頭！”奚玉黎磨了磨牙，視線從他滲血的手腕移到他蒼白漠然的臉上，強忍怒氣：“你為了賭氣，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不用你。”時琅川冷淡地吐出三個字, 用胳膊虛弱地撞開奚玉黎，身體立刻控制不住倒地，奚玉黎忍了忍, 伸手撐住他坐在添財身上，便見他額角全是汗珠，強繃着撕下一截袍角, 顫抖着就要往自己手上纏。
奚玉黎目光落在那被截抖動着往下掉碎末的布條, 額角青筋跳了兩下，從時琅川手上拽下來扔掉，就強行要用繃帶去包紮——少年再度擋開她的手，又要去撕自己的衣裳。
這家夥怎麽這麽難搞！
“姓石的，你鬧夠沒有！”奚玉黎怒氣再也克制不住, 手指毫不遲疑地戳在時琅川肩頸上封了他的靈脈跟四肢, 少年失去力氣軟軟倒下, 奚玉黎趁機伸手拽起他手腕，用繃帶輕輕地繞着他手腕纏了三圈。
要不是因這傷是為自己而受, 她才懶得慣這毛病，他想死就讓他死好了！
時琅川只感覺自己的傷口發燙、發癢，似乎在飛快愈合——只是沒有補血效果，少女粗暴地捏開他的嘴，試圖把止血糖塞進去。
時琅川不配合地緊緊咬牙。
系統‘義正言辭’地出主意：“宿主，要不你用嘴喂進去？我覺得他肯定忍不住張嘴！”
“少出馊主意！”奚玉黎聽得頭皮發麻，瞥了眼氣息越發微弱的少年，立刻取出一碗靈泉水将止血糖浸泡進去，單手掐訣，靈泉水頓時湧入時琅川被捏開的嘴中，硬生生灌了進去。
時琅川被嗆得咳嗦起來，奚玉黎卻眼睛一亮，當即加大水流，趁機将全部靈泉水全部灌進去，然後兩根手指緊緊捏住少年嘴唇，迫使他将糖水咽下去，頸部血管跳動又強力起來。
系統看看臉色嗆得通紅的時琅川，又看看面露解氣的宿主，實在沒忍住：“宿主，人家好歹是為你才傷成這樣，你溫柔點吧！”
奚玉黎冷哼道：“我對他夠溫柔了！”
系統覺得快不認識‘溫柔’這兩個字了。
‘靈糖水’進入時琅川體內就迅速起了作用，他感覺着力氣漸漸恢複，起身，深深看了奚玉黎一眼，轉頭就往另一方向走。
這家夥想幹嘛！
奚玉黎叉腰怒喝：“石！頭！”
少年腳步頓了頓，頭也不回地又加速邁出兩步，才再度停下腳步：“我去換身衣裳。”
奚玉黎愣了下，想起剛才少年嗆水時，衣襟濕漉漉的緊貼着胸口，發絲略顯淩亂，粘在蒼白而精致的臉上，像只破水而出的海妖。
她眸中怒氣漸漸散了。
……确實該整理一下。
脫離了奚玉黎的視線後，時琅川神識圍着周圍探了一圈，而後沿着所做标記探尋而去。
——找到了。
時琅川眯了眯眼，雙手快速掐訣，一道黑線自指尖迸出，精準朝一個方向射去。
不多時，那名被他藏起來的登神殿弟子跑到他面前，停住，烏黑的瞳仁無神地盯着他。
時琅川拽下他的儲物袋，毫不客氣地将靈石靈藥拿出來，指尖碰到個指腹大小的珠子時，他心中忽然湧起一股奇怪的熟悉感——他把那珠子也拿出來，塞進一堆進秘境之前買好的東西，把儲物袋扔回其手上。
他冷笑道：“裏面的東西繞着映日湖灑一圈，順便把那幾個人也引過去，廢了他們。”
時琅川清楚看到了那幾個人自扇耳光時眼中流露的惡意，哪怕這些人很難對奚玉黎造成威脅，他仍沒打算放過他們。
登神殿弟子揣着儲物袋離開了。
時琅川盯着自己空間裏款式、顏色幾乎無差的衣裳，頓了頓，還是快速換上趕回去。
離着幾十步遠時，他停住了腳步。
少女歪在貓頭鷹身上的軟榻裏，手裏捧着兩個切成小塊的琉璃碗，手臂粗細的小花蛇正乖順地趴在她腿上充當話本支架。
等她眼神掃到話本末尾時，小花蛇尾巴尖靈活的翻過一頁，少女便習慣性用竹簽插着一塊紅色靈果塞進它嘴裏。
貓頭鷹也沒被虧待，她頭也不擡，順手把另一個碗裏的黃色靈果丢一塊過去，貓頭鷹就仰脖吞下，身體還貼心地保持着一動不動。
時琅川：“……”
他該怎麽想想怎麽賺錢了，這小祖宗若是跟他在一起，總不能還不如一個人過得好。
添財敏銳地瞥見主人的身影，尾巴尖輕輕戳了琉璃碗，嘶嘶着提醒奚玉黎：“女主人，快看，窮鬼主人回來了！”
時琅川：“……”
這條勢力蟒還記得誰才是它主人嗎？
“你在說什麽？”奚玉黎順手又往添財嘴裏塞了塊赤焱果，才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她聞聲擡頭，便見時琅川已經走到面前。
“回來了？”看了會兒話本，奚玉黎那點怒氣也散了，她剛想招呼時琅川在自己旁邊坐下，便聽到空氣中響起一陣咕咚咕咚的氣泡聲，緊接着，越拂曉三人就被憑空吐了出來。
居然這麽快？
見三位姑娘、尤其是越拂曉完好無損地被空間吐出，踉跄了幾步才站穩，奚玉黎松了口氣，連忙收起話本迎過去：“怎麽這麽快？”
“裏面空間不大，就一個小藥園跟幾間房，想來曾是某位前輩的隐居之所。”宋劍星一邊說着，一邊将收獲取出，放在貓頭鷹背上：“小姐，這就是屬下在那裏面的收獲。”
奚玉黎看了眼，最高的也不過是一株五品靈藥，其他都是四品三品甚至二品。
“裏邊沒遇到危險，也沒看見那個登神殿的家夥，想來石道友開啓空間都耗費那麽多鮮血，他也未必真進過那片空間。”越拂曉也拿出幾份玉簡跟靈藥，鄭重放到貓頭鷹背上：“阿黎，這是我找到的術法跟靈藥，你看看。”
越晚照瞥了嫡姐一眼，遲疑了下，也同樣全部取了出來：“奚小姐，這是我拿到的。”
她們打算聽奚玉黎分配的态度很明顯，奚玉黎也不客氣，徑直将靈藥按數量跟質量分成了兩份，其中一份推給時琅川，另一份分作三份推回給越拂曉三人：“這空間開啓全靠小石頭的血，他拿一半，沒問題吧？”
三人搖了搖頭：“石道友拿更多也應該。”
奚玉黎又拿出些空白玉簡，将那些功法複刻了四份，叫越拂曉三人各自收起一份，自己也收起一份，又把最後一份遞給此刻垂眸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時琅川：“小石頭，給你。”
她自己對這些東西倒是沒什麽興趣，但以後的任務大概率還是會跟這些人、尤其是越拂曉合作，若是什麽都不拿，反而容易生出問題。
奚玉黎已經看過，《融靈書》也在這一堆玉簡中，對她跟宋劍星和越晚照而言，頂多算是多了份收藏，但對小石頭大概是有用的。
雖然在原劇情中，這本是越拂曉自己的收獲，但彼時丢了半條命，如今卻毫發無傷獲得，代價不過是從獨一份變成了五分之一，想來就算越拂曉知曉曾經，也不會有什麽意見。
時琅川緊緊捏着刻錄《融靈書》的玉簡，恍惚地擡頭看天，又審視地看向越拂曉，最後落在正跟三人歡笑着交談的奚玉黎身上，心中五味雜陳，深棕色眼眸中酸澀、愁苦、解氣、動容一一閃現，最後凝成了點點淚光。
他掩飾般偏過了頭。
奚玉黎的t心思又轉回了任務上，越拂曉她們在那密閉空間中不過待了一個多時辰，現在任務關閉倒計時是【116:22:45】，也就是說，按秘境外的時間計算，他們還得在秘境中待将近五天，是秘境中的十個晝夜。
她必須得想辦法讓越拂曉留下來。
奚玉黎咬唇思索片刻，忽然心中一動，率先站到了貓頭鷹身上：“上來，咱們回去！”
五人重新回到聚集地。
這會兒絕大多數的妖獸都還沒有趕回去，奚玉黎眨了眨眼，等越拂曉三人下去後，扭頭看向時琅川：“小石頭，你怎麽不下去？”
時琅川總覺得這小祖宗又想要搞事了，雖然他對瞧樂子沒什麽興趣，但更不願意給別人當樂子瞧，便言簡意赅道：“我跟着你。”
行吧，少他一個不少。
奚玉黎當即丢下一顆種子，灌入靈力養成一顆雙人合抱粗的大樹，讓貓頭鷹停到大樹頂端後，熟練地拿出了她的小喇叭：“咳咳！”
正百無聊賴地坐在旁邊觀察妖獸們的修士，跟正考慮着要不要再去找找水潭的妖獸們齊齊擡起頭，朝她看去。
越拂曉見這這熟悉的一幕，表情一僵，忽然有種不妙的預感，悄悄後退，卻被越晚照眼疾手快地扣住了肩膀：“長姐這是要去哪？”
越拂曉指了指宋劍星手裏的聚影珠，壓低聲音：“先前在雲水城丢人就丢人吧，反正大家一起丢，也沒外人會知道，但若這裏面的影像流傳出去，豈不是要在整個修真界丢人？”
越晚照頓時覺得自己說什麽都不能參與，好在她是師父的關門弟子，怎麽都不至于缺修煉資源，于是更扣緊了越拂曉的肩膀，幸災樂禍道：“長姐可是外門弟子，那點月俸才夠修煉多久？倒不如再跳個舞賺些回來！”
越拂曉：“你！”
奚玉黎把二人的反應看在眼中，心中頓時輕哼一聲，她豈是那麽沒有創意的人！
她把喇叭湊到嘴邊：“諸位，本小姐雖是無心之失，但的确破壞了你們的歷練，這樣，人修跟妖獸各自到無涯劍宗弟子那邊報名，雙方交戰，贏者可獲得靈石、靈礦或靈果，晉級下一輪，輸者淘汰，不許傷及對方性命。”
“不過不論輸贏，都能獲得能治愈全部傷勢的止血……丹一枚”奚玉黎熱情地把時琅川拽到身前，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朝宋劍星使了個眼色：“剛才你們也親眼見過他傷的多重了！”
人跟妖獸的目光同時落在時琅川身上。
時琅川：“……”還是沒躲掉被人當樂子。
宋劍星會意高喊：“本次比賽既能訓練戰鬥力，又能贏得修煉資源，還不怕出秘境前傷重影響未來進階，按理說你們毫無收獲本跟我們小姐無關，誰讓小姐好心呢？以後你們可未必能再碰到一次了！”
系統吐槽：“是未必能再碰到，因為宿主很可能會又會想出其他的比賽內容。”
有人将信将疑，但并不敢直接去問奚玉黎，只得沖着宋劍星喊：“宋道友，你們說得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豈會騙你？”奚玉黎接過話茬，指了指躲在旁邊的越家姐妹：“本小姐以前可舉辦過類似賽事，不信，你們可以問拂曉。”
越拂曉：“……”
多謝阿黎沒把比賽內容說出來。
看着越晚照幸災樂禍的表情越發明顯，奚玉黎覺得還是該對兩姐妹稍微公平些，于是她對着喇叭又補充了句：“或晚照。”
越晚照：“……”
高興地太早了。
系統感慨：“宿主，你真是無差別缺德。”
“這個世上怎麽會有我這樣的大善人！”奚玉黎才不覺得自己在做缺德事，她獲得看戲的樂趣，順便将越拂曉扣下參賽，而那些人跟妖獸獲得修煉資源，明明是三全其美的好事！
她看着人修跟妖獸各自在無涯劍宗的桌前排成一列長隊，又被宋劍星等人把編號投入箱子裏，兩隊看向彼此的眼神中全是戰意，不由滿意地轉頭看向時琅川：“小石頭，你……”
時琅川偏頭不看她，拒絕的态度很明顯。
小石頭就是太要面子了。
奚玉黎托着腮取出嬈雲先前準備好的零食跟那兩個琉璃碗，把添財抱在懷裏，你一口，我一口，貓頭鷹一口，開開心心地看戲。
左邊一個修士正跟體型比他大兩倍的猩猩抱摔，将要被猩猩撂倒時體型瞬間膨脹爆裂衣服，搶先把猩猩壓在身下，成功實現反殺。
奚玉黎抱緊添財吸了口涼氣：“刺激！”
右邊一個扛着煉丹爐明顯是丹修的修士舉起爐子直接砸在對面的烏龜殼上，頃刻間龜殼跟爐子都裂開，烏龜飛速拖着滑溜溜的軀體鑽進爐子裏，丹修靠犧牲一個煉丹爐成功晉級。
奚玉黎樂了：“人家小烏龜怎麽回去？”
她把視線投向越家姐妹，頓時更樂了。
越拂曉舉着劍滿地追着一只兔子跑到了東邊；西邊的越晚照正跟一只火蜥蜴對着抽；宋劍星等人則站在桌子上開開心心地錄像。
添財又美滋滋地吞下一口奚玉黎喂的赤焱果，忽然感覺脊柱發冷，它下意識扭頭，正巧對上自家主人陰恻恻的目光。
添財：“……”
呸，這是什麽讨厭的主人？自己沒本事讓女主人抱你，就來吓唬弱小的添財！
雖是萬般嫌棄自家沒用的主人，但添財還是用尾巴尖戳了戳奚玉黎面前的琉璃碗。
奚玉黎正盯着下面的戰場笑得開心，被添財打擾着也沒完全回神，下意識捏了零食往時琅川嘴裏一塞，就又低頭往下看去。
時琅川：“……”
他嚼了嚼塞進嘴裏的零食，一股又甜又辣的味道瞬間充斥着口腔，跟她的味道一樣。
時琅川眉眼柔和，緊貼着奚玉黎坐下，順手把她懷裏的小花蛇揪出來扔到了一邊。
添財：“……”
過河拆橋的混蛋主人！
懷中一輕，奚玉黎也沒在意，順手又從旁邊拉了個東西抱在懷裏，然後繼續邊看戲邊投喂，她遞過來的赤焱果時琅川就丢進添財口中，她遞來的零食他就悄悄探頭去接。
一個投喂一個吃，配合地十分默契。
直到碗裏的零食沒了，奚玉黎也沒注意，下意識捏着空氣做了個投喂的動作，然後她的手指就陷入了一團溫暖的濡濕中。
奚玉黎：“？？？”什麽情況？
她下意識轉頭，就瞧見少年松開她的手指，那張距離她只有半拳的精致臉蛋卻沒挪開，深棕色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黎黎。”
奚玉黎心跳亂了一拍，低下頭，才發現自己抱着的竟然是少年的手臂！
她連忙放開，身體後仰，視線從少年清晰優越的下颌線跟上下滾動的喉結上挪開，心中不自在地剛想訓斥他太過越距，就見少年薄唇微動：“你有什麽心願？”
心願？
奚玉黎怔了怔，情緒有些低落。
她的心願可多了，完成任務、修煉飛升回到老爹身邊是一項；找到生母，問清楚她為什麽不見她不管她是一項；還有……
但這些都是沒辦法說出口的。
奚玉黎抿唇，淡淡道：“要是有什麽心願的話，我希望拂曉能安全離開松原秘境，也希望小鷹鷹跟小蝴蝶它們能永遠無災無難的活在這秘境裏，不要遇上天災人禍。”
她記得先前系統說時琅川跟天道較勁，除了追殺越拂曉跟時琅川外，還毀了不少秘境。
但人就是這麽奇怪的動物。
原本奚玉黎對時琅川這一做法并沒有什麽感觸，但真的跟小鷹鷹它們接觸過、産生感情後，她本能地不想讓這一切被毀掉。
可惜這位重生的大反派藏得太深了。
時琅川頓了頓：“除此之外呢？黎黎，你的心願總不能都是為了其他人吧？”
“你覺得像我這種人，有什麽心願是自己完成不了的？”奚玉黎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扭過頭繼續看向下方的戰場。
時琅川盯着她的後背，眸中的柔和漸漸褪了下去，他下巴微擡，冷漠地瞥向天空。
——天道，這是你的對策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