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夜色裏, 一輛白色的車正疾速行駛。
這輛車沒有挂車牌號,正向着最近的醫院駛去。
車內的駕駛座是戴着針織帽的男人,赤井秀一。他單手握着方向盤, 另一只手悄悄抽出口袋裏的手機, 給他的接頭人發出暗號。
到附近的醫院去實施搶救,這是很冒險的。組織有自己的實驗基地和私人醫院, 但哪怕超速行駛, 也要至少20分鐘才能到達。
但渡邊的失血量實在太大了,琴酒不确定那張道具卡能發揮到什麽程度。他第一次做出這麽不謹慎的選擇。
他在腦海裏快速鈎織了三個方案,應對可能出現的警察。
“還有多久到?”
“最多5分鐘。”赤井秀一說着, 瞥向後視鏡裏。琴酒正低着頭,查看渡邊的情況。他的手按着對方的傷口,一刻也沒有離開過。
原來琴酒也有在意的人嗎?赤井秀一在腦海裏搜索着相關的情報, 他從未聽過這種說法。
組織裏倒是傳言, 琴酒有過床伴, 不過那些床伴的下場都不太好。貝爾摩德已經是個特例了。
琴酒右手按住渡邊的肩膀,那顆毛茸茸的腦袋靠在他的頸窩上,刺得他的脖子有些發癢。他低頭注視着那雙長長的睫毛,懷裏呼吸的起伏愈發微弱。
也許是因為這人與他來自同一片土地,又也許是短短數日, 他已經習慣了這人的存在。
如果就此失去這樣一個人,他可能再也不會遇到了。
車子很快到達了醫院,渡邊被推進了急救室。琴酒扯下頭上的帽子, 又拿出大衣裏的槍和手機,塞進了後備箱裏。他手伸進後備箱深處, 掏出一個小盒子,裏面裝着個新買的手機。
“萊伊, 你把車子開回基地去。”
“好的。”赤井秀一看着琴酒的背影,對方說完這句話就快速跟進了醫院。
琴酒在急救室的門口等待着,他摸向大衣的口袋,裏面有一包煙,還有一顆尼古丁口香糖。
他猶豫了片刻,把口香糖掏了出來,第一次拆開這東西,丢進嘴裏。
确實不甜,也沒有奇怪的味道。琴酒心想,渡邊的确有好好了解他的口味。
他嘴裏嚼着口香糖,左腿搭在右腿上,指尖一下下敲擊着座椅的扶手。
琴酒有種預感,如果渡邊沒能堅持過去的,就會真的死亡。
渡邊雅彥的名字不會被系統屏蔽,也許是因為他和自己一樣,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其他玩家的死亡只是淘汰,而他們的死亡,意味着生命終結。
時間走得很慢,琴酒時不時查看手表,直到餘光裏走來兩個穿着警服的人。
這群條子,來的還挺快,琴酒在心裏冷笑。
“請問,是黑澤陣先生嗎?”
開口說話的是一名女警,他并未見過這張臉。琴酒仔細打量她,想要确定她是不是玩家。
“是我。”
“是這樣的,剛才在雨森大街上發生了一起槍擊案,我們正在調查此事。”她說着,遞出自己的警官證,上面寫着她的名字“加野麗子”。
“我們接到線索,有目擊者證明,您有出現在現場。請問您能跟我們走一趟嗎”
“我也是受害者。”琴酒拿出已經想好的說辭,“除非你們把我确定為嫌疑人,否則我不認為你們有資格帶我走。”
“事實上,我們是有證據的。”加野麗子說,“我們對比了目擊證詞中的描述,和你的形象一模一樣。據說你當時也有手持武器,并且可能造成了人員傷亡。”
“可能?”琴酒依靠在椅背上,譏諷道,“那麽我建議你們先确定了再來找我。現在,我受傷的同伴正在搶救室裏,我是不會走的。”
加野麗子面露難色:“黑澤先生,我們希望您能配合調查。”
“你們可以等我的律師到場。”
加野麗子還想說什麽,旁邊的男警官攔住了她:“那麽這樣吧,黑澤先生,我們會在這裏陪你一起等。如果你的同伴脫離了危險,還是麻煩跟我們走一趟。”
“随你們便。”琴酒側過頭,不再搭理他們。
兩名警官又互相交流了幾句,加野麗子退到了大廳去,另一名男警官留下了。他原地躊躇了一會兒,坐到了琴酒對面。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萩原研二。”他嘗試搭話。
琴酒這才給了他一個眼神。他不太記得清這張臉,但的确記得這個名字。
萩原研二,原著中那一隊警校好夥伴中的一員。
如果沒有記錯,這人不是爆炸處理組的嗎?現在的警視廳這麽差人手了?
見琴酒沒有回話,萩原研二摸了摸鼻子:“相信你的朋友會沒事的。我們也是例行調查。”
“你們的調查還挺費人力。”琴酒說着,轉頭看向走廊的另一邊,那裏又來了兩男一女,但沒有穿警服。
三個人都穿着西裝。他們走到急救室門口,帶頭的人在琴酒和萩原研二間左右看看,最後對着琴酒掏出了證件,上面寫着他的名字“邁克爾維德”。
“我們是FBI的。”維德操着一口不太地道的日語,“我們在調查一個恐怖組織,和剛才發生在雨森街的槍擊案有關。我們接到線索,希望能你能跟我們走一趟,黑澤陣先生。”
“FBI?”琴酒還沒說話,萩原研二就跳了起來,“抱歉,我不記得FBI有提審我們案件的關鍵人的權利。”
“不好意思,你是?”維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
“我們是日本警視廳的。”萩原研二抱起雙臂。
“了解了,”維德伸出手,旁邊的女探員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張展示給他,“我們有你們上級批準的調查權限。”
“很抱歉,我們的權限比你的高。”維德笑了笑,“所以你們可以回去了,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們處理。”
萩原研二拿着那張紙仔細看了一會兒,又遞了回去:“除非收到上級的指令,否則我們是不會走的。”
維德嘆了口氣,拿出手機,點開通訊錄。正當他準備按下撥通鍵時,一只修長的黑色手套捏住了他的手腕。
“這裏是急救室,”琴酒壓低聲線,“如果你們要吵,請到外面去。”
三名探員互相看了一眼。
“好吧,黑澤先生。我們在大廳等你。”
維德帶頭離開了,到走廊盡頭時,他撥通了手中的電話。
琴酒坐了回去,他擡頭看了眼還站在原地的萩原研二:“你怎麽還不走?”
“我不會吵鬧的,黑澤先生。”萩原研二說。
兩人沉默地坐着等待。而此時的醫院大廳裏,警察和FBI的探員們正在小聲進行激烈的争執。
“你們已經接到上級的指令了,我勸你們現在離開。”
“抱歉,這個案子是發生在我們片區的,至少我們有跟進的權力。”
“你們是在妨礙我們辦案。”
“同樣的話送給你們。”
*
淩晨2:30,對面的萩原研二已經昏昏欲睡。
琴酒倒是很清醒,他掏出一包煙:“你抽煙嗎?”
“我不抽煙。”萩原研二往走廊盡頭望了一眼,“我陪你一起。”
琴酒點頭,往大廳走去,一邊從大衣裏掏出那部新手機。
這是一部全新的手機,裏面的電話卡也是他昨天才放進去的。上面只有一個聯系人——ALX。
他點擊了撥通鍵,幾聲之後,電話接通了。
“是我。”琴酒說的英語,他很自然地走到大廳處,聲音不大,剛好能被身邊的人聽見。
“陣”電話那頭是阿列克謝,“真沒想到,你這麽快就打來了。”
“我遇到了點兒麻煩。”琴酒看了一眼旁邊坐着的女警,還有門口盯着他的幾名探員,“這裏發生了......恐怖襲擊。”
“哦?是麽?”電話那頭傳來打字的聲音,“讓我瞧瞧,我能怎麽幫你?”
“我被當成了嫌疑人。”琴酒輕笑道,“現在FBI和日本警察都争着要我。”
“你可真是受歡迎啊,陣。讓我猜猜,你沒跟他們走吧?”
“當然沒有。”琴酒叼着煙走到大門口,當着三個FBI的面點燃了它,“我想你會有辦法。”
“我很高興你第一個想到了我。”阿列克謝愉快道,“放心吧陣,給我一點時間,不會太久。你也不需要接受任何調查,畢竟我們都是同一陣線的,不是嗎?”
“我想是的。不過,你得把握好尺度。”
“沒問題,一切以你的安全為主。”阿列克謝承諾。
琴酒吐出一口煙:“你們那裏現在幾點?”
“快要晚上九點了。我正要去哄孩子睡覺,你知道的,讓小孩睡覺是件頭疼的事。”
“你小孩幾歲了?”
“七歲了。”
琴酒在腦海裏回憶着阿列克謝的長相,可惜,只有一些模糊的影子。
“希望他不要繼承你的缺點。”
“哈哈,那可太難了。”阿列克謝道,“她已經長歪了,真是遺憾。”
琴酒又和阿列克謝閑聊了一會兒,挂斷了電話。他把煙摁滅到門口的垃圾桶裏,回頭一看,幾個人都堵在門口。
“怎麽,你們也要抽煙?”他把那包煙在幾人面前晃了晃。
“不了,”維德神情複雜,“可以問問你剛才是在和誰通話嗎?”
“這是私事,”琴酒走到他面前,“不過,我猜你的上級會告訴你的。”
琴酒從他身邊擠過,進了大廳,留下各懷心思的幾人暗自猜測。他其實不确定阿列克謝能做到什麽程度,上次的通話裏,阿列克謝也只是給了些暗示。
剛才那通電話,琴酒也是賭了一把。阿列克謝是他的Plan A,如果實在不行,他也有Plan B 和C。
因此,他并不怎麽擔心。坐觀條子和FBI吵架,也是一種樂趣。
他回到急救室門口,萩原研二緊跟其後,一名醫生推門而出,她的隔離服上還有些紅色。
“請問哪位是他的家屬?”
“我是他的朋友,”琴酒走上前去,“代理家屬。”
“他已經基本脫離危險了,還需要在ICU觀察一段時間,出來後我們有護士陪同。你可以休息一會兒。”
“不必休息,”琴酒說,“我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