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記名障礙
記名障礙
“沒有。”
紀雲舒淡定地矢口否認。
反正不是朱什麽，就是桑什麽。至于是哪個，等她稍後暗自用功辨一辨。沒必要讓對方和自己都難堪。
男人笑了笑，并沒有深究下去，只對他們解釋自己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我也沒做飯。”
然後他與仲殊對視一眼，又轉頭自顧自整理。
仲殊也沒有離開，就站在她身邊，等她洗好一個碗，他就幫忙放進櫥櫃裏。
三個人的廚房，大多數時候都是仲殊在和她對話。
另一個人仿佛空氣，不開口，也從不打擾他們。
後來紀雲舒通過聽別人的對話，知道了其他兩個男人一個叫朱骁，一個叫桑原。
但名字和人還老是認混，好在她本身就話少，幾乎不跟他們搭話，也避免了叫對方的名字。
偶爾她也會突然思索，當初群聊裏拍一拍她的人到底是誰。
他信息裏的性別是男性，可zs（仲殊），zx（朱骁），sy（桑原），沒有一個名字裏有“c”。還挺讓人摸不着頭腦的。
不過這樣的想法僅僅只是過眼煙雲，她并不會糾結很久。
總體來說，錄制綜藝這件事沒有她想得複雜。
白天還是按自己的正常生活，只不過晚上換了個住處。
安妮和沈青都是在社會上有一定的閱歷的人，相處起來并不困難。相反，紀雲舒覺得要比自己宿舍的關系簡單許多。
她以為，短時間不足以産生感情。但第二天，六人的相處已經有了一些暧昧的暗湧。
首先，就餐位置從來都沒有換過。
仲殊照舊喜歡坐在她對面，主動起話頭和她聊天，貼心的幫她做一些小事。
朱骁的目光最常停在安妮身上，安妮卻愛找桑原聊天。
大家好像漸漸融入戀愛綜藝的節奏，只有她大多數時間還是喜歡獨來獨往。
第三天，紀雲舒的學校沒課，難得導師也沒有聯系她。
白天，嘉賓們都去上班，她捧了本書到庭院的花架下面，享受珍貴的悠閑時光。
晌午的陽光明媚但不炙熱，令她看書看得昏昏欲睡，不知不覺靠在搖椅上睡了過去。
好像做了一個漫長的夢，但真正睡着的時間并不長。
她睜開眼，看到身上蓋的西裝外套，一時間有些恍惚。
“你醒了？”身後傳來男人的嗓音。
紀雲舒回頭，發現身着襯衫的仲殊，正端了兩杯鮮榨西瓜汁走出門。
“你怎麽回來了？”她問。
“嗯，我忘了拿電腦。回來取發現你也在。”
“我沒課。”紀雲舒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脖頸。
仲殊坐在她身邊的椅子上，看起來和她一樣悠閑。紀雲舒問：“你不用回公司了嗎？”
“用。”仲殊對她微笑，“只是突然想到，你好像不會自己做飯吃。”
紀雲舒無所謂道：“有泡面。”
“我在，就不會讓你吃泡面。”仲殊看着她，笑臉從容。
紀雲舒有點無言以對。
“等一下，你肩膀上有只蜘蛛。”
紀雲舒側頭去看，表情不見分毫驚懼。這時仲殊傾身過去，率先替她彈走了那只小蟲。
“你不害怕嗎？”他仍保持着俯視她的姿勢。
“估計它更怕我。”
仲殊直起身子，抿唇忍笑：“好吧，‘英雄救美’失敗。走，陪我做飯。”
紀雲舒心中抗拒。明明十分鐘就可以用泡面解決，他非要大費周章。
說實話，她最近洗碗洗得頭皮發麻，懷疑人生。
“我不想吃。”她仰頭直視他，拒絕地幹脆利落。
仲殊笑容頓了頓，随即又了然道：“是不想做吧？那你呆着，我做好叫你。”
說完就獨自往別墅裏走。
紀雲舒瞟一眼樹梢上挂的攝像頭，神情不耐。這不是成心要顯得她不識好歹嗎？
她輕舒口氣，起身跟了上去。
“你要做什麽？簡單一點行嗎？”
男人爽朗一笑：“當然！”
*
兩個人，仲殊做了三個菜。
西紅柿炒雞蛋，小炒牛肉，娃娃菜粉絲湯。
确實不算複雜，也非常可口。
紀雲舒不得不在心中承認，家常菜是比泡面好吃。
她端起碗來喝湯，目光落在對面的男人身上。
她的短期計劃裏并沒有戀愛。但并不意味着她不想遇到一個心動的對象。
男人正在專注掃蕩剩菜，垂眸的樣子和記憶中一個輪廓慢慢重合。她有些走神。
“我臉上有什麽嗎？”仲殊揶揄地笑，分明像是欣悅于她在看他這件事。
“沒什麽。”紀雲舒移開眼睛，“你做菜很好吃。”
“我在國外時不喜歡吃西餐，就自己做了三年中國菜。練出來了。”
“哦。”
仲殊看着她，目光似乎在等待。但她無動于衷，他只好自嘲地笑了：“雲舒，你是真的對我一點都不好奇。”
紀雲舒直視他：“我該好奇什麽？”
他并不回答，反而說：“雲舒，我問你一個問題。”
“嗯。”
“你談過戀愛嗎？”
“沒有。”
“那我就明白了。”仲殊靠向椅背，望着她的目光好像更愉快了。
“你不好奇也沒關系。想讓你了解的，我會主動說給你聽。”
*
“哇！”
一整面牆的監視器後，女編導捧着臉頰對着仲殊花癡。
“我宣布，這對我嗑了！”
另一位編導也叽叽喳喳起哄：“我嗑桑原和安妮！兩個人都長得好青春。桑原笑起來好陽光，說他是男大學生也不為過！”
兩人對視，雙雙促狹地笑了。
這時，有人在她們兩頭上各自敲了兩下。
“孟瑩，劉子依，別瞎花癡，好好給我盯着。”
尹君腦後紮一小辮，身上穿着度假風的花襯衫，手捧一顆蘋果，實在沒有一點總導演的威嚴。
“尹導，你站哪對cp？”孟瑩饒有興致地問。
尹君脆生生咬了一口蘋果，面無表情地看着監控裏的嘉賓。
“先不告訴你們。總之，你倆嗑的，我都不站。”
兩位編導面面相觑，尹君環着手臂若有所思，其實心裏替有的人幹着急。
以至于嘴裏一口蘋果被他嚼得咬牙切齒。
他好不容易咽下一口氣。
監控屏幕內，那兩人收拾完廚具，分別回了房間。
整個別墅再次恢複了安靜。
*
下午，紀雲舒午休完從房間走出來，發現仲殊還沒走。
并且他占領了書房的位置，正在邊打電話邊敲鍵盤。
“如果效果不好，就相應減少明天的整體預算，嗯，避免造成消耗浪費……”
紀雲舒四處搜尋，最後抱着筆記本電腦到客廳裏，盤腿坐在地毯上，開始翻譯英文文獻。
過了一會兒，有人坐在了她身邊，還遞過來一個花朵形的坐墊。
“地上涼。”仲殊說。
紀雲舒摘下耳機，脫口而出：“你怎麽陰魂不散？”
這麽直白的被嫌棄，仲殊卻噗嗤一聲笑了。
“給我點面子。”他一本正經地解釋，“這裏陽光好。”
紀雲舒冷冷睨他：“那你剛剛怎麽不坐？”
她針鋒相對，揮刀将暧昧的泡影紛紛戳破。說完紀雲舒才反應過來，不由緩和了語氣：“不好意思，我有點起床氣。”
仲殊不見愠怒，笑意一直淡淡地挂在眼角眉梢：“這樣啊，那我只好原諒你了。”
紀雲舒無語，他棉花糖一般軟硬兼收，她倒不知該如何招架。
他正色：“我打完電話了，不會打擾到你。請問可以坐在這裏嗎？”
紀雲舒無聲點了點頭。
男人也真的沒再打擾他，很快又自顧自浏覽電腦。
但紀雲舒心情還是不好。尤其是文獻遇到自己理解不了的句子，用翻譯軟件也效果甚微，這讓她更加煩躁，舒氣聲都大了些。
“怎麽了？”他掃一眼她的屏幕，過來人一般了然道，“我英文還行，哪句不懂？”
紀雲舒這才想起來，在她對他有限的了解中，他是美國留學過的。
“這句。”她也不再客氣，直接用筆指給他看。
“我看下……”仲殊稍稍側頭。
某些角度看，他們的距離還是近到暧昧，很容易讓人想入非非。
這時，玄關處傳來輕微的響動。
片刻後，一道颀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廊處。
仲殊和紀雲舒同時回頭。
傍晚的夕光勾勒出他勁瘦高挺的身型，面色在陰影中顯得沉郁。
仲殊自然而然地朝他招手：“回來了？”
“嗯。”
男人黑發被風吹得有些亂，目光掃過挨着坐在一起的兩人，揚了揚手裏的食品袋子。
“我買了吃的，你們幫我放一下冰箱？”
“好。”兩人站起來随他進了廚房。
紀雲舒拿出一盒三文魚，想問他放哪裏，但是又在“朱骁”和“桑原”之間犯了難，叫哪個來着？
費了半天腦筋無果，她只好欲言又止道：“嗯……朱，呃。這個放冷藏還是冷凍？”
男人起身，面向她提了提唇角：“又不記得我叫什麽了？”
她有些赧然，但坦誠道：“對不起啊，我有記名障礙。”
他接過她手中的三文魚，目光落進她的眼睛裏，如一汪深潭靜水，竟讓她有種冰涼刺骨的心悸感覺。
“我叫桑原。”
“《幽游白書》裏的桑，原，記住了嗎？”
他這句話說得很輕，卻暗含幾分強勢。好似想掰開她的大腦，将這兩個字按進去。
《幽游白書》？桑原……很熟悉的組合，紀雲舒在心中反複默念。
一旁，仲殊調侃道：“桑原，你這自我介紹的花樣還挺多啊。”
桑原對他笑笑：“花樣再多，有的人也記不住啊。”
被影射、譏诮的紀雲舒卻毫無反應。
她皺眉努力思索，片刻後訝異地擡起頭，仔細端詳他的臉。
……
“我叫桑原，原野的原。”
少年目光亮如星辰，剛剃的寸頭光溜溜，偏偏顯出他出類拔萃的骨相和五官。他也沒有分毫成為鹵蛋的自卑，反而很得意一般。
“桑原，”同樣年少的她沉吟片刻，對他笑了，“是《幽游白書》裏的桑原嗎？”
……
紀雲舒猛然發現，眼前這個人是她同校不同班的高中同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