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聽着翻譯壓低的聲音, 西蒙盯着臺上微笑的晏綏,心底止不住的惱火。
這個晏綏,明明就會說英語, 卻故意用中文回應自己,這算什麽?看不起他嗎?
一個C國的黃毛小子居然敢看不起他?!
還拿牛頓作比較, 他配嗎?
西蒙從鼻腔裏噴出一股氣, 冷着臉說:“你又如何證明這些成果屬于你, 而不是你身後的實驗室?”
晏綏反問:“西蒙先生又如何證明這些成果不屬于我?”
西蒙輕蔑地高聲嘲諷道:“就憑你一個大學本科畢業的學生?就憑這幾個月的時間?腦子正常的人都不會相信吧?你有什麽證據能證明?而且誰知道你那些實驗數據是真的假的, 別是為了成名拿病人的生命安全開玩笑吧?”
說完, 他碧綠的眼眸陰狠的狼, 直直射向晏綏。
只要這個黃毛小子開始列舉證據,他就可以不斷質疑,要麽揪出那個HZM物質的漏洞, 要麽盡可能地将這種HZM物質的來源挖出來……
“我已經說過了, 我們實驗過程和數據全部公開透明, 你不相信就不相信吧, 我也沒辦法。”晏綏挑了挑眉,漫不經心地回道。
他才懶得跟西蒙玩什麽自證。
說完,還不等西蒙再次發難,晏綏便笑眯眯地搶先開口:“感謝西蒙先生的提問, 有請下一位提問者。”
西蒙眼睛一眯,卻怎麽也不肯将話筒還給工作人員, 目光露出一絲咬中獵物咽喉的兇狠:“怎麽?你連證據都拿不出來?看來你确實是個弄虛作假、沽名釣譽,拿全部患者、全人類的性命當墊腳石的無恥之徒……”
“夠了!”後排一個年輕人唰地站起來, 憤怒地用英語高聲說:“不許你诋毀晏醫生和HZM1型藥片!當初我母親去應征了志願者, 就是吃了這個藥她才徹底好轉,我就是一個實證!”
西蒙輕蔑地說:“你是個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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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西蒙話音還沒落, 後排居然又站起來了十多個人,男女老少都有,都在共同聲援着晏綏。
西蒙眼裏漸漸染上不可置信。
這個國際醫學論壇在業界非常專業,邀請函的發放很嚴格,也證明了能參加這個論壇的人都在醫學界舉足輕重。
這樣的地方晏綏插一兩個托還有可能,但這麽多人……
難道是C國官方故意捧這個黃毛小子……
想着,西蒙陰狠的目光掃向坐在第一排的衆位C國領導高層。
晏綏倒是不意外,這種驚人的藥物臨床實驗很多業內都能收到風聲,在不确定後續的稀缺性和售價的情況下,将自己已經沒有治愈希望的家人送來試一試的人還是不少的。
“感謝大家的支持,大家也不必生氣激動,只是我也沒想到西蒙先生腦子看起來很正常,卻能在沒有任何依據的情況下說出這麽……不經大腦的話。”
晏綏輕松地聳了聳肩,笑容擴大,臉頰上的酒窩若隐若現:“西蒙先生有這個功夫質疑我,不如先把精力放在突破貴實驗室剛剛提及的新型物質的應用難題?我想屆時全人類都會感謝貴實驗室研發的藥物。”
被晏綏一番連譏帶諷,西蒙面皮漲紅。
他還想說什麽,被接到授意的工作人員頗為強硬地将話筒拿走了。
還講究一點體面的西蒙在原地站了一會,終究還是黑着臉坐下了。
這讓期待西蒙能大鬧一場的孫總大失所望。
提問只剩下最後幾分鐘的時間,既然這個西蒙這麽不中用,那他就得動手了。
孫總低頭發出指示,示意他安排的人準備提出更尖銳的問題。
這時,話筒到了一個蒼老但有力的手中。
一個瘦小的老人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銳利的目光直視着講臺上的晏綏,開口問道:“你所說的新型手術方式具體是什麽原理?為什麽一直無法推廣學習?”
認出他的人不由交頭接耳。
他就是被晏綏放棄了碩博連讀名額的導師,吳元教授。
晏綏微怔,随後神色緩和下來,微笑道:“吳老,我現在就為你,也為在場的衆多前輩老師解釋。”
他謙和的态度贏得不少人的好感,待晏綏将他對危險物材料的理解以及利用靈視異能在手術中的感悟整理彙總,并輔以實際案例簡單講解時,漸漸的,現場所有臨床經驗豐富的醫生教授們的目光都變了。
他們都意識到了這種新型手術方式背後的價值,孫總卻有些坐立不安。
晏綏說完了沒,他安排的人還沒輪上提問呢。
但龐大的知識和信息怎麽可能幾分鐘就能說完?
當晏綏卡着交流提問結束的時間停下的時候,下面甚至有人出聲挽留,試圖讓晏綏多說一些。
然而晏綏只是微笑着将話筒交還給主持人,然後向着臺下的衆多前輩大拿深深鞠躬,便利落地走下演講臺。
吳老原本犀利審視的目光也軟化下來,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緩緩坐下。
“哈哈,大家的熱情想必晏醫生也感受到了,如果有更多的問題想要和晏醫生交流,可以在稍後的環節再自由交流。”
主持人心底松了口氣,這次交流論壇的行程安排得很緊,剛剛他還有點擔心這個年輕人在臺上逗留時間過長,沒想到對方把時間控得那麽精準。
論壇接下來的進程穩步推進,等自由交流的時候,原本的桌椅被撤下,會場被布置成寬敞的宴會廳,兩側擺滿了各種食物和酒水供參會者取用。
晏綏剛去拿了瓶礦泉水,就被裏三層外三層地圍住了。
他們接連不斷的問着問題,那熟悉的眼神和神情讓晏綏微微恍惚,一瞬間幻視研收中心那群也喜歡圍着他提問的研究員們。
他不由笑了,耐心溫和地回答了每一個問題,交換了無數聯系方式,待得終于能歇一口氣的時候,才發現嗓子幹啞,礦泉水握在手中竟一直忘了喝。
他擰開瓶蓋狠灌幾口,剛為滑過喉嚨的清涼液體而舒适地眯起眼,就發現吳元教授帶着齊丘過來了。
晏綏對上吳元複雜的目光,不由如以往一般低下頭,輕聲喊道:“吳老。”
吳元教授轉頭對齊丘說:“你去幫我拿點蛋糕過來。”
晏綏一聽,頓時勸道:“吳老,別吃那麽多甜的,不然您的血糖和胰島素水平又危險了。”
吳元回頭瞪了晏綏一眼,嗆聲:“你又不是我的學生,要你管。”
這……
晏綏眨了眨眼,識相地閉嘴。
齊丘離開前,對晏綏露出隐含嫉恨和挑釁的眼神,晏綏只當看不到,只低頭溫和地看着眼前瘦小的老人。
吳元擡頭定定地打量了晏綏片刻,片刻嘴角一撇,冷淡地說:“瘦了。”
晏綏笑了,對着這個嚴肅又別扭的小老頭說:“我有好好吃飯,也有好好休息。”
吳元從鼻腔裏哼了一聲,負手站在晏綏身邊不說話了。
晏綏也不開口,安靜地陪着他站在這個角落裏。
看着眼前熱鬧的會場,他漫無邊際地想着,這次也算是能稍微平息大家的疑慮了吧……
“你之前問我,反社會人格能不能當醫生。”
突然,身旁的吳元冷不丁地開口。
晏綏迅速回神,扭頭看向吳元。
吳元也正看着他,目光深沉又睿智。
他慢吞吞地說:“曾經的我也沒有确切的答案,但我想我現在已經看到了答案本身。反社會人格當然可以當醫生,只要有一顆為了醫學、為了患者進取的心,那他當然是一個好醫生。”
他擡起手,拍了拍晏綏的肩膀,眼裏漸漸浮現出帶着欣慰的笑意:“孩子,我想沒有人比你更适合醫生這個職業。不用懷疑自己,往自己的前路繼續走下去吧,世人都将看到你的光彩。”
一股莫名的酸澀湧上鼻頭,晏綏喉結滑動了一下,鄭重地說:“我會的,吳老。”
醫學論壇結束,晏綏的聲譽一時被推到最高。
越來越多的人通過各種方式找上晏綏,其中不乏因為最近逐漸頻繁爆發的不可名狀侵襲事件裏受傷被污染的人,還有各地源源不斷送來的受傷戰員和受害的普通人,都等着晏綏做手術。
晏綏也從其中越發直觀地感受到如今的世界混亂成什麽樣子。
這天,裴野望帶着巨大的收容箱,又送來個血肉模糊的人。
晏綏微微眯起眼睛,在無影燈的燈光下打量着被捆在手術床上,由大大小小透出七彩色澤的血瘤構成的古怪長蛹。
而在半透明的血瘤長蛹之下,是一個幾乎要潰爛的模糊人形。
手術床另一側,裴野望的聲音隔着口罩悶悶地傳來:“怎麽樣?”
晏綏接過蘇婉遞來手術刀,說:“可以試試。”
裴野望沉凝的眉不由松了松,又很快擰緊了眉頭。
這是從某個高危副本化區域裏搶救出來的唯一一個還有生命體征的受害者。
所有不幸被卷入這個副本裏的人類全被纏繞裹在這種疑似危險物消化器官的長蛹裏,本來他們的身軀應該在被卷入的幾個呼吸間就徹底融化在裏面,但這個人居然還維持着人形,仿佛還在不斷抵抗延緩着器官裏強大的腐蝕粘液……
晏綏目光微凝,先将那些七彩血瘤一個個切開,将其中的強腐蝕液體用特殊材質的容器盛放,然後才一刀破開那層長蛹柔軟厚重的膠質外皮,将內裏破爛的人影暴露出來。
一股難以言喻的腥腐惡臭瞬間撲鼻而來,蘇婉和徐青山幾欲嘔吐,裴野望的臉色發白,後退了好幾步。
晏綏面不改色地觀察了一下這個人形,突然輕咦了一聲。
裴野望迅速警覺:“怎麽了?”
晏綏探手在手術臺上的人形胸口按了按,然後擡手一招,熟悉的點點光點從人形的胸口浮現,若隐若現地凝聚出一把虛幻的長刀。
所有人一頓,意識到了什麽。
晏綏語氣肯定地說:“這人就是副本世界的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