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面帶病容的藥物志願者坐在輪椅或躺在病床上, 被家屬帶着,依次走進寬敞明亮的實驗室裏。
晏姝孱弱地躺在病床上,臉上挂着呼吸機, 黑發在枕頭上蜿蜒,襯得臉色越發慘白。
發現晏姝睜着烏溜溜的眼珠看着自己, 梁荭連忙握住她冰涼的手, 輕聲問道:“小姝, 怎麽了?”
晏姝緩緩地眨眼, 呼吸機裏冒出一片水霧。
她輕聲說:“等這次治好了, 我可以去見哥哥嗎?”
陪在一旁的晏父臉色一變, 皺眉開口:“有什麽好見的,當初不就是他……”
梁荭給了丈夫一下,柔聲地對晏姝說:“好, 小姝康複後想做什麽都可以。”
晏姝笑了, 眉眼彎彎。
梁荭一愣, 剛見過晏綏沒多久的她, 突然發現這兩個孩子雖然眉眼并不相似,但笑起來的模樣居然如此神似。
晏姝又虛弱地喘了幾口氣,閉上眼微笑着輕輕說:“我要好好活着,健健康康的活着, 然後回去上學,也去學醫, 當一個好醫生……”
一陣巨大的酸澀驟然襲擊了梁荭的心髒。
她別過臉,不希望晏姝看到她發紅的眼眶。
雖然當初和丈夫争吵, 堅持留下晏綏沒有将他送走, 但她心底未必是不怨的。
也許……真正沒有怨怪過晏綏的,只有晏姝自己。
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員戴着口罩和目鏡, 走過來對他們說:“實驗準備開始了,因為還是保密實驗,所以麻煩家屬先出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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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姝別怕,爸爸媽媽就在外面等着。”
晏姝對着他們微笑,輕緩地點了一下頭。
縱然又萬般不舍和擔憂,梁荭和晏父也只能跟其他家屬一起離開這間寬敞的實驗室。
研究員們忙忙碌碌地給藥物志願者們接上各種監控儀器,然後小心地捧着藥劑分別到不同的志願者身邊。
趙名挨個檢查了一圈,經過晏姝的病床時,目光在晏姝的“晏”姓上停頓了一瞬,然後又略帶嫌棄地移開。
他一揮手,說道:“第一次藥劑臨床實驗,開始!”
……
晏綏一邊死命催促出租車司機開快點,一邊不停地嘗試撥打着梁荭和晏父的電話。
然而估計因為保密被收了手機,電話一直無人接聽。
老教授告訴他,因為研收中心裏收容了太多危險的東西,所以臨床實驗并不在特處局裏,而是在郊區一個保密級別很高的實驗室裏。
老教授很信任晏綏,在被他喝止的瞬間,他們馬上想方設法地聯系去了實驗室的研究員,卻發現聯系不上。
這只能說明,臨床實驗已經開始了。
老教授也有些慌了神,他努力穩住顫抖的聲音:“我把地址也發給你,我馬上聯系裴大,你別擔心,我們一定會攔下實驗的。”
晏綏緊抿着蒼白的唇,再一次試圖撥打梁荭的電話。
然而電話那端還是只有“嘟嘟嘟”的忙音。
鑽地飛蜈的角翼粘液是一種非常具有迷惑性的材料,它也确實有修複治愈的作用,各方面适性也不錯,乍一看确實是很适合的替代材料。
但問題是,這個危險物體內藏着過于暴虐的瘋狂能量啊!
鑽地飛蜈本身并不具有很強的攻擊性,它依靠的是很特殊的隐蔽和休眠的特性來緩解壓制體內這股暴虐能量,而這種能量,同樣存在于它的角翼粘液中。
不僅如此,這種角翼粘液還與藥劑裏的數種材料互相沖突,只是被其中鎮定緩和的成分暫時壓制了,同時它自身具有的隐蔽休眠特性也讓它的能量潛伏着,看起來非常無害。
而這種藥物一旦接觸到了活生生的人體,被壓制後反彈得格外強烈的能量沖入普通人脆弱的身軀……
這并不是無法在後續的研究中檢測出來的,為什麽他們這麽急着臨床實驗!
就在這時,出租車的速度卻慢了下來。
晏綏猛地一擡頭,發現前面堵了長長的車龍。
等了好一會,出租車都靜止在馬路上,動都沒動。
晏綏克制不住地捏緊手機,司機也知道晏綏很急,打開導航看了一眼,有些發愁地說:“他們說前面出連環車禍了,還不知道要堵多久,換路的話附近也在修路,小夥子你看……”
晏綏二話不說,直接擡手掃碼付錢下車。
他剛一關上車門,打開導航打算徒步換條街道重新打車,卻發現周圍的道路一大片都是刺眼的紅,原本唯一暢通的道路現在因為突如其來的車禍,直接堵成了暗紅色。
如果要徒步穿過這片擁堵區域,至少需要半個小時。
晏綏快步走到人行道上,一邊往前跑一邊搜尋路邊的共享單車。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天都在和他作對,這條路一眼望去空空蕩蕩,一臺單車都沒有。
晏綏的心越來越重地往下沉,渾身的血幾乎都涼透了。
就在這時,手機又嗡嗡地震動起來。
是裴野望。
他接起一聽,就聽見裴野望沉冷的聲音響起:“你的右邊,上車。”
他扭頭一看,就聽見引擎的轟鳴聲由遠及近,一道黑影風馳電掣,從靜止的車流縫隙中掠過,直沖而來。
剛一停下,一個頭盔就被飛抛過來,落在晏綏的懷裏。
黑色摩托的車手擡起頭盔的護目鏡,露出裴野望深濃的眉眼:“走!”
黑影在擁堵的車流間呼嘯而過,飛快地越過前方的車禍點,以快要起飛的速度直沖向他們的目的地。
晏綏攬着裴野望的結實勁瘦的腰身,還在低着頭不屈不撓地繼續撥打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未能接聽……”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
電話裏模糊的聲音被狂風吹散,晏綏的心卻越發沉重。
“研收中心那邊已經聯系上實驗室那邊的工作人員了,他們會先行幫忙攔截阻止,會沒事的。”
裴野望的聲音隔着頭盔有些發悶。
晏綏放下了手機,望着不斷模糊掠過的景色,神情有些空茫。
如果當初他不顧梁荭的回避,即便惹人不高興也多追問幾句,或者多關注加速愈合藥劑的研發進度,事情是不是就不會發展到這一步?
晏綏猶自發愣,摩托突然猛地甩尾一停。
猝不及防之下,他整個人撞上了裴野望的後背,然後被抓着手腕穩穩地扶着,直到他自己重新直起身。
裴野望一掀頭盔,說:“到了,我們走。”
眼前是一片安保嚴密的寬闊園區,裴野望拿着通行證,帶着晏綏一路通過層層安保,迅速趕到了實驗室所在的大樓樓層。
然而剛一出電梯,他們就看到實驗室大鐵門前的騷亂。
“你們給我說清楚,什麽叫藥物有問題?!”
“你們領導呢?物業呢?叫你們能開門的人來!”
“你們真的是工作人員嗎?你說藥物有問題就有問題嗎?你們的證件拿出來看一下……”
“快開門啊,我兒子還在裏面啊!”
“大家先別急,我們已經在叫人來處理了,大家先冷靜一點……”
藥物志願者的家屬們擁擠在實驗室門前,而幾個實驗室的工作人員急得滿頭大汗,連帶幾個攔着人的安保人員被團團圍住。
他們是在這裏管理場地和維護設施的工作人員,也不知實驗室裏藥物臨床實驗的內情,只知道剛剛上面突然通知他們要馬上通知實驗室裏的研究員阻止實驗,說是藥物有問題。
但他們無論如何聯系呼叫,實驗室裏都一片沉寂,無人回應。
等他們趕到實驗室現場,在門外焦急等待的家屬們一下圍住了他們,當有個工作人員嘴快說出了藥物有問題要阻止實驗的時候,場面就徹底不受控了。
家屬們情緒越來越激動,圍上來的包圍圈也越來越密,甚至已經有家屬控制不住開始推搡。
安保人員不得不拿出拿出警棍攔截,然而一見他們掏警棍,那些家屬更激動了。
眼見着即将升級到肢體沖突,一條粗壯的手臂突然橫伸過來,幾個意圖沖上前的男人踉跄幾步,被穩穩地攔開。
裴野望冷聲問道:“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工作人員苦着臉說:“這,我們也不知道啊,實驗室裏面沒有回應,門也被裏面鎖上了……”
“把門砸開。”
晏綏上前兩步,沉聲開口說。
自從來到這裏,看到圍聚在實驗室大門外的家屬後,他心裏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了。
必須馬上打開這扇實驗室的大門!
“小綏,你怎麽在這?”
梁荭驚疑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晏綏扭頭一看,發現是互相攙扶着的梁荭和晏父。
他只看了他們一眼,便收回視線,對着看過來的裴野望再次強調:“裴大,我們把門砸開!”
“什麽?”
工作人員傻愣愣地開口:“這可是特制的合金大門,你們……”
“讓開。”
裴野望上前幾步,直接強硬地将還扒拉着大門的人拉開,套上指虎握緊拳頭,擡起手繃緊肌肉。
晏綏指揮着安保和工作人員将家屬們帶得離大門遠一些,目光緊緊地盯着裴野望的背影。
下一瞬,裴野望身形一動,赫然一拳朝着鐵門揮出!
“轟隆”一聲巨響,所有人驚叫起來,整棟大樓仿佛都震動起來。
然而還不等他們站穩,裴野望又是接連一拳轟出。
高大厚重的合金大門在裴野望的拳頭下震顫着,不斷被轟擊出可怖的凹陷,直到大門徹底變形,轟然從門框上脫落,也不過只是幾拳的功夫。
大門轟然倒下,洩出實驗室門後的驚叫慘嚎。
“救!救命啊!”
幾個白大褂研究員滿臉驚恐地從倒塌的大門裏沖出來,露出了他們身後的地獄之景。
實驗室裏一片混亂,病床、輸液架和各種設施亂七八糟地散落着,許多白大褂身上帶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那些穿着病號服的志願者們痛苦地在地上打滾,身體都出現了詭異的變化。
“小姝——!”
梁荭凄厲地聲音極具穿透力地傳來。
在實驗室的正中央,異變程度最深、外形變得最為龐大可怖的瘦弱少女痛苦地顫抖喘息着。
她的眼白徹底消失,皮膚上爬上一層層古怪的紅鱗,眼球也變得一片濃黑。
她蒼白孱弱的身體被自己長出的外附層層骨刺或是鱗甲的粗壯黑紅肢體支撐起來,在尖叫的實驗室裏肆虐着,瘋狂地破壞着所有觸及的人或物。
大門轟然砸下的同時,少女喉間洩出幾聲不成調的慘叫,身體無力地晃動着,在門外所有人的面前又從身體上爆出兩條扭曲可怖的黑紅肢體。
像是消耗了不少力量,這兩條新生肢體張牙舞爪地抓起一個身體扭曲反折的研究員,就要往少女的嘴裏塞去。
晏綏瞳孔微縮。
“晏姝,不要——!”
一股強勁的拳風赫然襲來,裴野望眉眼冷凝,一拳重重地轟擊在那條新生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