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路口
外面下了雪，天空陰沉沉的飄落着雪花，只是沒能留住，到了地上就全都變成了泥濘，剛剛純淨的顏色就再也看不到了。
沈小西的心情和這鬼天氣有點像，在黑和白之前搖擺着，有時候也會混雜在一起，她一方面希望霍卓然能快點回來，但另一方面又不希望他那麽快回來，然後最後的最後，是霍卓然一直都沒出現。
早就過了他平時下班的時間，在阿姨叫了第三次的時候沈小西獨自一人先去吃了晚餐。吃飯的過程她心不在焉，看着一道清蒸魚想到這是霍卓然喜歡的菜，然後又想到她竟然知道霍卓然喜歡……沈小西嘟起嘴巴，哪怕是只有自己也要作出滿不在意的樣子。
誰要知道他喜歡吃什麽。
大約是看沈小西興致不高，阿姨出來勸了兩句讓她多吃一點，又說先生的那份兒已經留出來了，晚點熱一下就可以吃。
沈小西聽到了，可她沒搭話，心裏想着都這個時間了，沒準兒人家早就在外面和其他人吃上大餐了。
一路別別扭扭的，沈小西吃完了食不知味的晚餐，回屋裏晃了一圈兒覺得沒勁，就又跑下樓來找了個電影，有一搭沒一搭的看了一會兒，在沈小西自己也數不清到底是第幾次拿起手機的時候，她意識到了自己這愚蠢又丢臉的行為，她生氣了，啪嗒一聲扔掉手機轉頭就上了樓。
沈小西的性子算是有點急的，她沒什麽耐心，也穩不住，有點事情就總是擱在心裏翻來覆去的想，片刻也安靜不下來，要是能去酒吧唱唱歌還能分散分散注意力，偏偏休假還沒結束，到最後也只有彈彈吉他打發時間。
琴聲一直持續到晚上十點多，沈小西手疼，坐的時間久了腰也不舒服，就把吉他一丢轉頭躺到了床上，她在思考要不要現在去洗澡，這本不是個問題，可沈小西還是糾結了一陣子，她不想動，但又不能一直不動，她又不是王八。
沈小西的思緒飛得老遠，最後是被敲門聲給拉回來的，現在都快十一點了，正常阿姨是不會這麽晚過來敲門的，沈小西有點疑惑，帶着不解去開了門，然後不解就變成了驚訝。
門外的人是霍卓然，他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沈小西有點愣，呆呆看着眼前的人，好一會兒之後才反應過來從昨天到今天發生的事情，種種情緒一起出現，她在期待和害怕之間搖擺不定，一時沒能拿定主意便不知道該做何表情，恰巧一絲酒味兒在這間隙闖進沈小西的味覺，插隊了她的思維，讓她下意識的開口問了一句。
“你喝酒了？”沈小西是個思維單一的人，一旦被別的事打擾，之前的糾結也就暫時忘了。
“嗯，一點點。”霍卓然也沒否認的只是簡單回應，畢竟重點并不是這個，他來找沈小西是有話說。
霍卓然和沈小西不一樣，他比她大了那麽幾歲，經歷的事情也多了些，成熟的其中一個表現可能就是做事時的深思熟慮，而這也是他個人的習慣，尤其是最近這幾年，他已經很少會沖動的決定什麽，所以他是想清楚了的。
剛剛在吃飯的時候沈小西雖然是不走心的為吐槽而吐槽，結果分外巧合的就被她碰上了正确答案。今天晚上霍卓然之所以回來的晚了，是因為他和他之前的一個床／伴去吃飯了。
那個女生比霍卓然小三歲，自己開了一家廣告公司，因為人美業務能力又強在圈子裏算小有名氣，追求她的人不少，但女強人一個都看不上眼兒，巧合之下和霍卓然結實，接着便一拍即合。
他們的關系持續的時間算長，大約有将近一年左右，後來對方業務拓展到海外，留在國內的時間少了，漸漸的也就斷了，很正常的結束方式，後來見到了也會彼此打個招呼，像朋友那樣，所以說當對方這次打電話來約霍卓然吃飯的時候，霍卓然沒想到需要拒絕的理由。
他去了，一段時間不見對方依舊性感漂亮風韻十足，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透着那麽一股若有似無的勾人意味，其他位置上的男士都在忍不住向這邊飄來目光，有羨煞有嫉妒，但女士所流連的卻正好相反，她們的注意力在霍卓然身上。
所以說他們到底是相配的，這一點他們自己也清楚，甚至更透徹，因為那是從身體到性格的雙方面，顯得難得，而對方這次來找霍卓然也是為此，她想繼續之前的關系。
挺有誘惑力，幾乎是對任何一個男性來說都是很難拒絕的邀請，霍卓然的手指在咖啡杯上掃了一圈兒，修長的手指指甲幹幹淨淨十分整齊，有點嚴肅的古板，也透着冷硬，和霍卓然此時的心情一樣。
他竟然一點期待或者是愉悅的感覺都沒有。
找一個合适的床／伴很難，對方是霍卓然過往人選中最合适的一個，他們很契合，也沒什麽後顧之憂，兩個人都是玩得起和放得下的人，這是最好的選擇，如果霍卓然需要的話。
他其實已經素了很長時間了，要說上一次……還是和沈小西，霍卓然撥弄着杯子的手指有一瞬間的停頓，然後他就将其收回了去，又有點想抽煙了。
“怎麽了？對我不太滿意？還是覺得膩味了想換個新鮮的？”太久沒有得到回答，又都是聰明人，自然能看出一二。
對方提出來的是兩個最直接的理由，但也淺顯的更像一種試探，留足了挽回的空間，霍卓然接着沉默了一下，給自己最後的思考時間。
他不是和尚，也沒想過要禁欲，雖不是特別熱衷但也都在正常男人的範圍之內，現在有一個條件這麽好的人對他提出邀請，他本沒理由拒絕，可他現在考慮的卻很多。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沈小西。
就在昨天晚上那小孩兒給了他一個難題，在他們已經有了一個難題之後的另一個，雖然可以疊加，但是在霍卓然這裏也是一加一大于等于二的效果。
結婚，不是個可以拿來兒戲的小事，無論是不是因為愛情，如果要結婚，霍卓然會主動自我約束，甚至從一而終，這是他的性格使然，在這方面他有點老古板的陳舊思想。
所以說他要想清楚，拒絕的理由千千萬，答應的理由也不是沒有，如果要找也還算充足，霍卓然左思右想了一整天，工作多少耽擱了一些，但是一直到了這會兒才終于達到了頂峰。
說來或許對眼前的人有點不公平，可也正是因為她的邀請，讓霍卓然不得不面對，如果要答應沈小西，勢必就要拒絕眼前的人，反之如果他答應了眼前的人，那麽沈小西…….還在猶豫的霍卓然竟然就已經有了一種背叛的感覺。
那還是個小孩兒，很簡單很幹淨的小孩兒，霍卓然不願意讓她因為自己而變的複雜，對于他們這種只有身體沒有感情的關系，沈小西大約不能理解，霍卓然也想讓她理解，不是隐瞞，只覺得那是對她的一種玷污。
她就該一直幹淨簡單。
感情這東西挺神奇，霍卓然和沈小西在一個家裏生活了一段時間，習慣在日積月累之間形成，本來有點奇怪的關系也成為了自然，霍卓然知道家裏有另一個人在，每次看到穿着毛茸茸的睡衣在屋子裏走來走去的沈小西時，他的心情其實是會變好的。
有點小脾氣偶爾任性的沈小西很可愛，生動的鮮活的，某種程度上讓剛好與霍卓然互補，如果要過一輩子也不是不行，更何況她肚子裏還有自己的孩子。
思考走到盡頭，霍卓然面對心中最後留下的十分坦然，并不存在質疑。
于是選擇中有了選擇的答案，霍卓然婉言拒絕這充滿誘／惑力的邀請，而在之前有點過久的沉默中對方早就已經有了預感，也不覺得意外，只是好奇：“怎麽，動感情了？”
如果不是有了喜歡的人，她想不到有其他理由讓霍卓然拒絕自己，這是她的自信。
“我快結婚了。”巧合中，這個霍卓然曾經的床伴成了第一個知道這個消息的人，但她卻是不相信的。
“結婚？”她反問了一句，然後很快就笑了，有點嘲諷：“你這理由有點扯啊。”
她說完還搖了搖頭，心裏想着一段時間不見霍卓然變了不少，可霍卓然只又淡淡說了一句：“是真的，我到時候會記得給你發請柬的。”
其實霍卓然也不是那麽在意對方到底是信還是不信，他只說完他要說的，就好像言盡于此，而恰恰是他這樣的态度讓對方反而忍不住信了幾分，卻也還是很意外。
霍卓然不像是會這麽早結婚的人，雖然在年齡上不能說早，但是在過去的交往中，讓她始終覺得霍卓然不會輕易和誰邁入結婚殿堂。
在是與不是間游移了一會兒，理論上她知道霍卓然沒必要騙她，可感性上她又不願意去相信，如果霍卓然會這麽快就和一個人結婚，那麽她當初大約就不會那般克制自己。
後悔的念頭出現，可最後又都化為嗤笑一聲，管他真的假的，在現在都和自己沒關系了。
“随你吧，反正我是不會給你包紅包的。”她一點都不客氣，潇灑而驕傲的樣子十分迷人。
那頓飯就此結束，再沒有了繼續下去的必要，霍卓然出于紳士風度将對方送了回去，然後回到家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來找沈小西。
他知道沈小西肯定會煩心，她是個有點心急的小孩兒，情緒起伏總是很快，既然有了答案霍卓然就不想再讓沈小西等，便直接來找她了。
穿着睡衣的沈小西臉色已經恢複，完全不見病容的樣子果然和阿姨在電話中說的一樣，白白淨淨的小臉兒小鼻尖挺翹着，嘴唇是唯一的一抹嫣紅，俏麗而清新，這是不化妝的沈小西，霍卓然突然想到剛剛餐廳裏那些留戀欣賞的目光，大約是有點孤落寡聞，不曾見過對比。
“晚飯吃的好嗎？”霍卓然在一片安靜中開口，找的是個最最平常的話題，聲音低沉充滿磁性，讓沈小西覺得自己的耳朵有點癢癢的，忍不住擡手摸了一下。
“就那樣吧，你肯定也吃了。”還喝了酒，後半句沈小西在心裏默默補充，也為此而覺得有一點不開心，她只承認一點點，不能再多的一點點。
将所有情緒都寫在臉上的沈小西表現不開心的方式就是斂下目光不知道在看哪個角落，像小兔子委屈的垂下耳朵，霍卓然看在眼裏，只打算直接開口：“你昨天和我說的話，如果還做數的話，那麽我的回答是好，我們結婚吧。”
有關一生的承諾，但霍卓然依舊習慣給對方機會，讓沈小西可以反悔的機會，可沈小西哪裏會想要反悔呢，她先是愣住，然後眼睛裏便盛開了閃亮的星河，燦爛而奪目，讓霍卓然忍不住輕輕的笑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