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觸碰
021.觸碰
021
“……你在……說什麽？！”
“就是你想的那樣。”
陸之煦怔怔地看着臉色緋紅的姜瑜臉上露出了一種很難被形容的笑，那笑意沾染上了她漆黑的雙眸，他一開始覺得那是一種屬于勝者的得意，她違心地承認了陸之煦的勝利，但事實上，他們彼此都很清楚，勝利的分明是姜瑜。
明明現在是白天，但他仍然感到如墜冰窟，像是一條條布滿鱗片的蛇在他的皮膚上攀爬，此刻對于陸之煦而言這裏比之前那個下雪的夜晚還要冷，因為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姜瑜竟然會對他說出這樣的話。
……誰先死了，活着的人可以任意處置前者。
姜瑜還發着燒，正常狀态下的她便做不到傷害陸之煦，此時更是不可能。
因此，這幾乎是就是她單方面的宣告，姜瑜口中那個被處置的人是她自己。
至于處置……怎麽處置呢？
在這樣極端的情況之下，還能是怎麽處置！？
陸之煦下意識地目光看向姜瑜纖瘦的身體和臉頰，他或許也沒有察覺到，他的目光已經被憤怒和荒謬充斥，似乎具象化了一般在姜瑜的身上流連。
他透過姜瑜白皙的皮膚下面看到了不斷脈動着的血液，血液中的93%都是水分，對于陸之煦而言這便是另一種形式的甘泉，而柔軟的皮膚本身營養豐富的蛋白質，只要點一把火，就可以轉化為繼續存活下去可以果腹的食物……
陸之煦有想過他可能會死在這裏，但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過他們之間或許還有這種最最原始和殘忍的可能性。
姜瑜得多瘋狂，才會對自己的仇敵說出這樣的話？！
那一刻，陸之煦沉默不語，似乎還有些出神了，好像整片白皚皚的雪地之中唯有她存在，驚心又動魄、悠遠又隽永，與遠處連綿卻不青翠的山和蒼白的景色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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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你不敢？”
姜瑜的聲音分明很輕、還很柔軟，但偏偏就是這樣的聲音，在不知不覺中将陸之煦狠狠地纏繞，呼吸成為一種奢侈，嗓子幹澀難忍，連一個多餘的音都發不出來。
她擡起頭輕輕地閉上雙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随即指向了烏雲密布的天空，重新看向了她，“別、別浪費時間了……天氣瞬息萬變，早做決定……或許、或許能更快得脫離困境……”
陸之煦的眼眸中的情緒不斷地顫動着，他的腦海中突然想起了那個被昏黃燭光點亮、與姜瑜面面相觑的那個十八歲生日。
當時陸佩珍剛剛回到職場，正是焦頭爛額的時候，電話的那頭是無盡的敷衍，而電話的另一面只有陸之煦自己。
驅散了家中的傭人，他一個人平靜地下樓，悄悄地點燃了放在自己面前的蛋糕蠟燭，燭光亮起的那一刻，他透過那道微弱的光芒，目光逐漸彙聚，那些散開的光暈變幻，他與藏在漆黑角落裏的女孩四目相對。
那個時候距離姜瑜以為陸之煦要跳樓的烏龍過去并沒有多久，他将手中的打火機放在桌上，緊緊只是那麽細小的碰撞聲都引得姜瑜難以抑制地瑟縮。
他本就心情不好，便想如同以往一樣刻薄地出言譏諷，趕走這個不知所謂又上不得臺面的小姑娘。
可陸之煦張了張口，突然注意到燭光下的姜瑜動了動，她那雙漆黑的目光透過那道燭光出了神，蒼白的小臉在這一刻浮現出幾抹淡淡的紅暈，流露出了幾分向往和難過。
陸之煦這才想起了從別人那裏聽到了有關她的過往，最終他的克制了幾分語氣，難得用了一種平淡地說了一句，“回你自己的房間。”
但即便如此，姜瑜的身體卻還是不由得劇烈地顫抖，陸之煦的話似乎狠狠地打破了她美好的幻境，臉上再度露出那種怯懦、慌亂無措的神情。
他正不耐煩地想要吹滅自己的生日蠟燭離開這裏，面前的姜瑜卻突然動了，她将藏在自己身後的東西拿了出來。
陸之煦的目光看到了沾染上暖光的一條柔軟蓬松的圍巾，這明顯針織的，因為他一眼就看到了上面漏針的部分，然後她的視線微頓，上移到了姜瑜的臉上。
她張了張嘴唇，但最終卻什麽都沒有說出來，姜瑜緩緩地将那條圍巾放在了桌子上，轉身就想跑。
“等一下。”
陸之煦也不知道怎麽了，竟不受控制地喊住了她，而好笑的是，姜瑜也真的聽話地僵在了原地。
但道歉和感謝對于一個高傲的貴公子而言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話在舌尖滾了滾，最後變成……
“陪我吃蛋糕吧。”
陸之煦已經不記得當年那個蛋糕的味道究竟是什麽味道了，想來味道應該不差。
他含着金湯匙出生，吃過不少山珍海味，一個蛋糕并不會在陸之煦的腦海中留下什麽深刻的印象，之所以會這麽想，是因為他還記得，還記得矮小的姜瑜坐在他的面前，整個人好像陷在面前的蛋糕之中，愉悅地笑。
只不過陸之煦卻好像透過那燭光隐隐看到了一道向下閃爍的微光。
陸之煦以為自己會忘記和姜瑜這一段短暫而又平淡的交集，可是這一刻，那被他刻意遺忘的畫面卻變得愈加清晰。
甚至他從那模糊遙遠的回憶中恍然意識到，那并非是什麽不知由來的微光，而是被淚水折射而來的。
他總以為姜瑜已經從痛苦中逐漸喘息過來的，因為陸之煦記得很清楚，他見過微笑着、乖巧着甚至快樂着的她……
至少，和眼前這個瘋子是完完全全不同的兩個人。
他知道在這種時候自己就應該無情地冷下心腸，和這段旅程最開始的時候一樣，不要任由姜瑜掌握他們之間的關系和節奏。
可是這一刻，陸之煦意識到，一切都變了。
是什麽讓一個原本無害的十七歲女孩變成了眼前的模樣？
或許在這些破碎的過往中，陸之煦什麽都沒有做，但他又什麽都做了，漠視、隐瞞甚至堵死了她所有複仇的可能。
他忽然意識到，姜瑜此刻的瘋狂完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陸之煦的呼吸也變得破碎起來，他從未想過，陸之煦替姜瑜安排好的一條自以為的‘活路’對于她而言是一條徹徹底底的「死路」。
他自诩看穿了姜瑜，但面對姜瑜的目光，陸之煦突然意識到，姜瑜同樣已經看穿了他。
不……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那一刻，陸之煦沒有說話，他在姜瑜驚訝、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将她攔腰扛起，她一如既往的瘦，即便只是單側的肩膀承受，對于陸之煦而言也并不是一件難事。
“放開我！”
她用着嘶啞的喉嚨憤怒地喊叫着，四肢胡亂地用力踢打，“陸之煦！你怎麽總是這樣？！”
“這個時候了……你、你難道想要和我殉情了嗎？”
天氣愈發陰沉，陸之煦快速地往回走，幸好地上還留有他們走過來時的腳印，回去守着那個樹洞總比現在這樣不知疲倦地往前走要好。
可陸之煦正這麽想着，一滴、兩滴……
他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這一回墜落的不是雪，而是雨。
幾滴雨水後，便是淅淅瀝瀝細細密密的雨簾。
原有的積雪很快便被這些雨水消解，天空也迅速變得無比陰沉，陸之煦将姜瑜抱在自己的懷裏，雨水便淅淅瀝瀝的落在了他的肩頭。
但這并不是最糟糕的，陸之煦站在迅速發生變化的樹林裏，呼吸短促地站在原地，雨水順着他挺拔的眉骨與鼻尖滑落，他眯起眼睛，突然意識到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哈哈……”
姜瑜仰起頭看着面前終于露出慌亂神情的陸之煦笑了，但她的笑聲有一種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蒼涼，笑與雨水混雜，分不清究竟是哪一種。
“只、只需要糟糕的一天，最理性的人……也能成為瘋子①，陸之煦……你會變成那個瘋子嗎？”
她艱難地擡起手，拍了拍陸之煦的臉頰。
姜瑜的手心本就滾燙，拍在被雨水淋濕的陸之煦的臉，就如同冰與火。
他沒有多餘的手，只是側過臉躲開，然後定了一個方向，繼續快速往前走。
冰冷的雨水狠狠地墜落，陸之煦的呼吸變得越來越短促，他們渾身都濕透了，身體就這麽貼在一起，在這樣的情況下，連僅有的體溫都在此刻逐漸消散，像是浸在冰水裏，甚至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
姜瑜本就發着燒，此時整個人已經沒有多少力氣和意識，在他的懷裏顫抖着，感受着他胸膛因為呼吸而艱難震動。
這條路好像很遠很長，姜瑜不知道陸之煦究竟走了多久。
在某個瞬間，她甚至無比的不解與困惑。
陸之煦為什麽還沒有丢下自己。
可是，姜瑜覺得自己已經快不行了。
意識到這一點，姜瑜勉強睜開被雨水浸濕的眼睛，努力地伸出手，想要拽住陸之煦的領口。
可是他一直在跑動，陸之煦的領口還被雨水浸濕，她一連抓了好幾次，手卻總是無力地從上面滑落。
“那個賭……賭……”
她捧着陸之煦濕漉漉的臉，耳邊是她最最喜歡的下雨聲，墜落在萬物之上的雨聲，而此時，姜瑜的聲音卻顫抖得徹底變了形，她只能用盡自己的力量不管不顧的大喊，
“告訴……所有人……真、真相！”
話音剛落，陸之煦停下了腳步，耳邊又多了一道聲音，是他的聲音。
“姜瑜……你還是自己來找真相吧。”
她一怔，可是此時她凍得要命，衣服濕噠噠地黏在身上，兩度遭遇這樣的情況，她已經無力感知周遭的一切了。
然而就在下一秒，漆黑的房屋隔絕了他們與氤氲的雨水，姜瑜只覺得自己被小心地放在了什麽上面，而後便是悉悉索索的聲音，那些難受的布料逐漸朝自己遠去。
濕透脫衣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就像他們之前也褪到了還剩最後一件裏衣的情況，
可是正當她感覺身上只剩最後一件衣服的時候，姜瑜感受到了陸之煦的停頓，他的呼吸聲很重，代替雨聲萦繞在她的耳畔。
很快，他又動了。
滾燙又粗糙的之間觸碰着她的衣擺，他一寸寸地移動，姜瑜感覺到自己的皮膚似乎也一寸寸地暴露在空氣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