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合作用

第54章 爺爺

爺爺

周琦這話一出，蘇竹清心就安了不少。

“爸！您別逼我！”

周文正急得立馬站起來，沖周琦吼道。

周琦看了一眼自己不懂事的兒子，滿臉不悅。

“我就逼你，你又如何？你成年了，我管不了你，我還管不了他？”周琦指了指蘇頌。

蘇頌害怕地抖了抖身子，蘇竹清連忙将手放在兒子後背安撫他。

“周副市長能這麽明智真是太好了，皆大歡喜！我蘇竹清可以保證我們蘇家絕對不會再跟周公子聯系，也絕對不會多嘴多舌。”蘇竹清适時表态，只想周琦趕緊将他兒子帶走。

周琦站起身，微笑道：“那就好。蘇主任，以後有機會喝一杯。”說完轉身就往蘇家大門走去。

蘇竹清心裏長籲了一口氣。

可是周文正并沒有起身，滿臉寒霜地坐在蘇家沙發上，一動也不動，一言也不發。

蘇頌擔心地看着他，眨着眼示意他趕緊跟他爸走。

周文正看了蘇頌一眼，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什麽。

衆人都看着他，等待他的反應。

過了很長時間，周琦的耐心幾乎快要耗盡了，周文正清清冷冷的聲音才響起來，“爸，爺爺還有半個小時到蘇家。我就知道您不靠譜！”

衆人悚然！

“周，周文正，你說誰要來我家？！”商淩抓着周文正的手臂問道。

周文正湊上前，對商淩耳語道：“你答應幫我，待會幫我穩住蘇頌。”

商淩小聲問道：“你确信你爺爺站你這一邊？”

周文正簡簡單單“嗯”了一聲。

商淩站起身，看到蘇竹清和蘇頌狐疑的眼神，連忙舉手笑道：“我站蘇家。”

周琦又走了回來，對周文正厲聲呵斥道：“爺爺多忙！你居然為了這種事讓他來蘇州？你瘋了！”

周文正撇撇嘴，小聲嘀咕道：“誰讓您臨陣倒戈。”

周琦氣得手發抖，指着周文正說道：“孽子！你為了一個男的……你別後悔！”說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閉上眼睛養神。

蘇竹清這下也慌的不行，國家領導人要來自己家，為的還是自己兒子和他孫子的事！這讓自己哪裏擔待得起？！

蘇竹清狠狠瞪了一眼蘇頌，然後柔聲對周文正說道：“周文正同學，我可以和你單獨談談嗎？”

周文正擡起他那張美豔絕倫又冷若冰霜的臉，面無表情道：“蘇叔叔，該談的咱們昨天已經談過。現在沒什麽可談的。”

蘇竹清被噎住了。

周文正冷哼了一聲，掃了蘇竹清和周琦一眼，繼續冷聲道：“你們這種大人，總是自以為是，你們覺得異性戀正常，就想讓我們娶個女人繁衍後代。你們從沒有考慮過我們的感受？我不喜歡女人，我只喜歡蘇頌，蘇頌也喜歡我，我們為什麽不能在一起？我和蘇頌在一起，我們都很開心，我們也沒幹違法犯罪的事，我們也沒耽誤學習，這樣不是挺好？非要我們各自找個不喜歡的女人，然後吵吵鬧鬧過日子，這有意思嗎？大清都亡了一百多年，難道我們還不能自由決定伴侶是誰？”

周文正一番話令衆人沉默起來。

話說得沒錯，可是……

周文正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繼續說：“感情的事與性別無關，兩個人在一起開心最重要。至于未來，我們還年輕，未來能怎樣說不好，你們何必非要現在強拆我們？搞得大家都不痛快！我們以後能一直好下去，有什麽不好？關起門過日子，誰開心誰知道！我們要是以後分了，那也是緣盡了，好好經營下一段感情就行，用得着你們廢話？別用你們的思維模式來套住我們。我們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生活。我們的所有選擇我們自己承擔後果。你們大人的破事讓我們管了嗎？□□、□□、出軌、家暴、離婚、小三小四小五漫天飛，你們大人的感情就那麽幹淨？！”

蘇竹清和周琦相視一眼，臉皮都有些發燙。

商淩簡直要為周文正喝彩了，不過到底沒敢當着舅舅的面鼓掌。

周文正看了看蘇頌，略微有些激動地繼續說道：“我覺得我和蘇頌在一起挺好的。我們可以一起打籃球，一起喝酒看足球，一起學習，一起賺錢孝敬父母，請問，這樣合拍的伴侶不正是你們期待我們找的嗎？”

“可是，”蘇竹清咳嗽兩聲打斷周文正的話，“你們沒有孩子，老了怎麽辦？”

周文正很想罵他一句“迂腐！”看在蘇頌的面上忍住了，沒好氣道：“您看我缺錢請保姆嗎？再說生孩子本來就不是為了養老，你們那種傳宗接代的老封建思想要與時俱進才對！至于真想要孩子怎麽辦？辦法多着呢，有必要現在就規劃出個子醜寅卯來嗎？你們蘇家想要多少個孫子，我都可以給你們弄出來！”

蘇竹清讪讪閉上嘴，他問的都是同志們普遍存在的問題，可顯然周家公子不是普通人。

他也無話可說了。

門鈴驟然響起。

蘇竹清渾身一震，看向周琦，兩人迅速起身朝大門口走去。

打開門，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中年男子出現在門口。

蘇竹清剛要開口問他是誰，周琦已經喊出聲，“韓警衛長！”

蘇竹清不認識韓警衛長，但顯然周琦認識他，蘇竹清只好邀請韓警衛長進門。

韓警衛長微微點頭，沒有進門，而是轉身走到院子外，打開車門将一位穿着樸素的老爺子扶了下來。

“爸！”周琦大踏步走過去扶住周顯德。

蘇竹清心裏一陣緊張，他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唯一慶幸地是将家裏老幼婦孺都先送了出去，免得一家人被周家鎮住。

周顯德慢慢走進蘇家，兩名持槍警衛守在蘇家大門口。

蘇竹清額頭上冷汗涔涔，感覺今天要是不答應周家，蘇家就沒人能走出這套房子！

事已至此，還有什麽可談的？！

蘇竹清心裏嘆了口氣，心想，就當給別人家養了個兒子吧。

周文正一看周顯德來了，立馬起身上前扶住爺爺，笑盈盈道：“爺爺，您遲到了十分鐘。”

周顯德哈哈大笑，聲如洪鐘，他輕拍了自己孫子腦袋一下：“人小鬼大！要不是剛好要來蘇州視察，我才不來給你撐腰。說吧，看上哪個男孩子了？我看對面坐着的兩個孩子都長得不錯。”

商淩聞言渾身一凜，慌忙擺手道：“不是我，是我表弟蘇頌。”他還指了指蘇頌。

蘇頌心裏哀嘆道：“果然是親表哥，叛徒都是一窩的。”

蘇頌強裝鎮定，起身朝周顯德鞠躬問好，“周爺爺好！”

周顯德看了蘇頌一眼，然後坐在沙發上，和顏悅色地對蘇頌說：“挺懂禮！不錯，不愧是我孫子看中的人，你今年多大？”

蘇頌站在他面前，老老實實答道：“還有十三個月十三天十八歲。”

周顯德大笑起來，“給我老人家繞口令呢？你才十七歲，年紀有點小。不過放在解放前，你這年紀也可以娶妻了。來，坐下，說說你為什麽要跟我家小正分手？他哪裏不好？”

蘇頌一聽這話，吓得腿都軟了，“撲通”一下跪在周顯德面前，哆哆嗦嗦地說道：“我先前不知道他是您孫子，我犯了錯，我願意改正。”

周顯德眯起眼睛，悠悠說道：“聽你意思，你是不願意和他和好？”

蘇竹清和滿屋子的人都看向蘇頌，沒想到他會拒絕。

周文正急道：“蘇頌，你說什麽？咱倆不是和好了嗎？”

蘇頌低着頭，渾身抖得像篩糠似的，咬着牙吐着音，“我想清楚了，咱倆還是不合适，你，你跟你爺爺回去吧。”

周文正惱怒地站起來，上前半蹲在蘇頌面前，咬牙切齒道：“蘇頌，你有膽量再說一遍！”說着舉起了手。

蘇竹清心都提到喉嚨眼，可又不敢上前阻止周文正。

蘇頌突然不抖了，擡起臉，睜大眼睛，平靜地說道：“周文正，咱倆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玩不起了。”

“蘇頌！”周文正怒吼道，一巴掌揮下去，打在了茶幾上，杯子被震得“叮鈴咣铛”的響。

“周文正，你冷靜點！我和蘇頌談談。”商淩趕緊跑到蘇頌旁邊，将周文正推到沙發上，對他說道。

周文正紅着眼，看着商淩，眼神裏充滿了哀傷和委屈。

商淩沖他點點頭，跟各位爺爺叔叔舅舅打個招呼，就一把拉着蘇頌往樓上跑。

門一關，商淩将蘇頌扔在地毯上，咬牙切齒道：“蘇頌，你确信你要放棄？眼看就要成功了，周爺爺是來幫你們的！”

蘇頌耷拉着腦袋坐在地毯上，搖搖頭道：“哥，這不是鬧着玩的，我難道真的跟周家走？那我父母怎麽辦？我當然喜歡周文正，可我更是我爸媽的兒子，我不能不孝。我喜歡周文正，可愛情只是我生命裏的一部分，我還有父母兄弟姐妹，還有親朋好友，我不能為了愛情放棄一切。周文正可以任性，我不可以。如果他不是周家人，和我一樣是個普通家庭的孩子，我或許願意和他試一試走下去，可他是周家人，我去了他家我還有自己的人生嗎？我還能見到自己的父母嗎？更何況，萬一哪天周文正不要我了，我該怎麽辦？為了一個男人和父母決裂，這是傻逼才會做的事！哥，你理解的吧？”

商淩在樓下被周文正一番情真意切的話語打動了，覺得他說得挺對，感情的事确實應該由當事人自己決定。

可現在，當事人之一的蘇頌，說得也挺有道理，愛情不是普通人生活中的全部！

商淩自己也混亂了，他和李芾也是這種關系，所以他希望周文正和蘇頌成功，這樣他才有底氣跟李芾走下去。

可是，他發現，這種關系是多麽脆弱！

沒有親朋好友的祝福，沒有父母的支持，沒有法律的保障，沒有社會的認可，同性戀的感情到底要怎樣才能數十年如一日的保持下去？

商淩瞪着蘇頌，沉默了片刻，心想，我他媽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