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風起
江縱跪坐着輕捧着樂連的臉頰仔細打量,樂連乖乖盤膝坐着,雙手扶着江縱的腰。
“哥,你瘦了。”樂連心疼地捏了捏江縱本就沒贅肉的腰,因為消瘦,胯骨更加清晰。
“那還不是為你操心累的。”江縱把樂連按到床褥裏,“你躺着,傷口還沒愈合,少蹦跶。我去弄口吃的。”
樂連的視線随着江縱弱不禁風的身子踉跄走出小艙門。
不多時,江縱端了一盤素菜和一盤小排骨進來,先給樂連拆了幾塊小排骨夾到碗裏,随後迫不及待吃一口飯。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在閉塞的小村莊裏沒東西吃,江大少養刁的嬌嫩脾胃被那些個粗食折騰得直脹氣,坐一會兒就疼得厲害。
樂連只看着他吃,偶爾給他夾一筷菜。
“你睡着這幾日,簡老板來看過。我替你把油甘林的生意跟他談完了。”
給江縱換衣裳時看見他懷裏掉出來的契約,細細一想就能明白江縱意欲何為,樂連把生意處置妥當,跟簡老板定下付清其餘貨款的時間,才帶着江縱回程。
提起簡來,江縱臉色僵了僵。
“他沒跟你說什麽吧。”江縱扯起唇角僵硬笑笑,繼續往嘴裏扒飯。
“沒說什麽重要的。”樂連微微蹙眉,“只是言語間對你關心過火,聽得人不舒服。”
江縱揪起的心又松懈下來,心知這小孩獨占欲強,連看着自己哄江橫的眼神都充滿嫉妒,若是讓他知道自己跟簡來中間出了那檔子事,還不定能辦出什麽事兒來。
“吃味啦。”江縱拿筷子的手背輕輕蹭蹭樂連臉頰,“你哥這麽美,放眼南安也是數一數二的俊人,常遭人惦記着也沒法子。”
樂連蹭過來,從背後抱着江縱,下巴搭在江縱肩頭,看着他吃飯。
江縱夾起一塊小排骨喂到樂連嘴裏,刮他鼻尖:“騙我喂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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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連蹭了蹭江縱耳廓,輕聲答應:”嗯,還以為以後再見不着你。”
江縱回過頭:“少撒嬌了,回去躺着,等會哥給你熬藥去。”
“不用。你歇歇。”樂連仍舊黏着他。
兩人膩歪了一會兒,并排躺在床榻上。
“損失了十萬斤石珍珠。”樂連想了想,“這事交給我去辦吧,我們手裏有二十萬斤,應該不是問題。”
江縱輕笑:“不用你,我有法子。那兩艘貨船我早去信讓他們在茹縣靠岸了。”
樂連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江縱:“你好聰明。有你在顯得我特別沒用。”
“別啊,你還有點兒用。”江縱翻身趴在樂連身邊,“你知道我要幹什麽?”
樂連道:“茹縣沿海,盛産碧水琉璃,和石珍珠是同一種東西,若是我,就吞了朝廷的貨款,直接用廉價的碧水琉璃替換石珍珠,先前咱們說過這個,是你不讓我铤而走險。”
“是啊,如今也沒別的法子了,用碧水琉璃假冒石珍珠總比用爐灰要好得多。”
船行數日,挨着隋小侯爺給定的四個月期限只剩下幾天。
但碧水琉璃産量大,常用在富貴人家的磚瓦上,江縱付定金截了一個客商的胡,從他手裏搶來十萬斤碧水琉璃,跟剛運來的石珍珠堆在同一個庫房,雇來镖隊一袋一袋裝車,走陸路送往京城。
镖隊的馬夫們都以為依次搬出來的三十萬斤全是石珍珠,根本沒想過庫裏放了十萬斤碧水琉璃。
——
兩人找了家客棧,夜裏芙蓉帳暖,忍不住滾到一塊兒去。
樂連上身裹着一圈藥布,牽着江縱的手無辜地請求:“縱哥,你上來自己動。”
“你是越來越知道怎麽拿捏我了。”江縱遷就他,便避着傷口,扶着樂連精幹的腰腹騎上去。
“若不是看在你受傷的份兒上,我怎麽也得讓你當一回下邊的。”江縱俯身在樂連耳邊挑逗,“哥的活兒可好了,讓你試一回就忘不了。”
“能壓住我就讓哥哥來。”樂連翻身把江縱壓到身下,含着嘴唇把江縱剩下的騷話堵回嘴裏。
這孩子總愛在做這事兒的時候撒嬌叫哥哥,叫一聲江縱的身子就軟一分,心裏甜軟得像灘水,江大少爺吃軟不吃硬,就吃小孩兒這一套。
——
方才睡到半夜,被街上吵嚷的聲響鬧醒,樂連撐着床鋪坐起來,江縱側身攬着樂連,懷裏人一動,身上的手臂便收緊了。
樂連俯身親了親江縱額角:“你睡,我去外邊看看。”
江縱喃喃嘀咕:“哪兒去啊,冷……”
“等我。”樂連把被角給江縱掖嚴實,拿起枕邊的血紅刀,輕聲走出門外。
街上燈火通明,大批拿着大刀鐵鋤的暴民砸開了茹縣的城門,每個人頭上都紮着一根黑雞翎毛。
樂連避進陰影中,皺眉盯着底下的暴動:”造反暴動?”
身邊傳來窸窣腳步聲,江縱披着外袍悄聲走到樂連身邊,垂眼盯着底下的暴動,倒吸一口涼氣:“黑翎軍。”
前世景王、靖川侯一黨被趕盡殺絕的源頭。
前世黑翎軍暴動,靖川侯領軍鎮壓,卻被京城被圍的消息緊急召回,當時隋小侯爺身披戰甲,帶着兩萬鐵騎趕回京城,卻被當場治了一個領軍叛亂之罪。
京城安然無恙,那道強行召回的金令是個圈套。
“樂連。”江縱緊盯着街上的暴亂,輕聲問他,“你若對上靖川侯隋岚,能有勝算嗎。”
樂連攬過江縱肩頭,替他把衣裳裹緊了些免得受風:“沒摸過侯爺的底。但我也不差。”
江縱眼底深邃:“好”
——
瑾州,縱橫當鋪。
近來小江掌櫃換衣裳時總要避着人,将丫鬟們都驅遣出去,不準旁人伺候。
江橫換了一身寬松的淺蔥長衫,坐在當鋪堂前翻閱賬本。
剛開張不久,門外有人喚了聲“小江掌櫃”。
江橫聽見這聲音就煩,扔下賬本拂袖就走。
夜影端着一盅羹湯邁進門檻:“小江掌櫃,新炖的冬瓜排骨湯,侯爺讓我給您來送一盅嘗嘗。”
江橫像見了瘟神一般站遠了些,皺眉道:“別再送來了,侯爺平日裏事務繁忙,常惦記着我一個低賤的小商人做甚。”
夜影把湯盅放在桌上,扶着江橫坐回來,搓手讨好:“別啊小江掌櫃,上回是個誤會,我們侯爺常惦記着您,對了,前些日子送來的傷藥您用了沒?”
夜影居然又提起令他不堪的往事,提起傷藥,江橫臉上一會兒紅一會白,賬本往桌上一摔,眼睑和鼻尖立刻紅了,氣得要命。
本憧憬着靖川侯為人正直,卻不料竟是個下流胚子,就算他是皇後娘娘的親外甥,皇親國戚,君子不趁人之危,江橫恨極了隋小侯爺,無奈民不與官争,受了天大的委屈也無可奈何。
他已寫了數封手書向他大哥訴苦,這麽長時間江縱也沒回過信,爹不疼娘不愛,現在連大哥都不管自己了,江橫委屈得要命。
“屬下參見侯爺。”
江橫一回頭,見隋岚就站在屏風前,披着一身銀色輕甲。
隋岚把鷹翼長槍抛給夜影:“你出去候着。”
“是。”夜影躬身退下。
隋岚坐在江橫手邊的太師椅上,從湯盅裏舀了一小碗排骨湯,吹涼了遞給江橫。
在戰場待慣了,照顧人時總顯得手腳粗笨,隋小侯爺端着湯碗,一臉寒霜威嚴顯得多了幾分局促。
侯爺的面子江橫是不敢拂逆的,心裏卻難受着,別扭地接過湯碗,起身恭敬道了聲謝侯爺賞賜。
“小橫……”隋岚擡手想碰碰他的頭發,江橫退了一步,躲到了遠處,擡着一雙戒備的眼睛看着他。
“您叫小人什麽?”江橫驚訝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