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代價
江縱早上燒水把自己洗涮一遍,衣裳也花心思打理整齊,養了幾十年的商人風度總不至于狼狽幾日就脫了缰,花了身上僅有的一百文作路費,返回潮海碼頭。
在潮海待了幾個月,商船在碼頭聚集的日子已經熟記于心。
有不少客商是來潮海訂購毛皮的,大多數都只派小厮跑腿,老板們很少親自來此苦寒之地。
但偶爾也有幾位老板事必躬親。
江縱在碼頭逛了一會兒,看中了西北客商穆寧海。前世販私鹽時跟穆先生是老交情,摸得清底細,但穆先生為人狡猾,很少讓利,江縱不怎麽喜歡跟斤斤計較的商人做生意,這也是前世讨厭樂連他哥樂合的緣由。
穆先生的貨船前有個小厮蹲在地上,面前擺着一袋大米。
江縱走過去,蹲下從米袋子裏摸了摸,問小厮:“我想跟你老板訂一萬斤米,要鹹的。”
小厮眼神異樣,怪異笑道:“我們賣的都是新打的米。”
江縱挑眉:“我們老板只要鹹的,沒有我去旁處問問。”
江縱起身要走,被小厮抓住手臂:“少爺少爺,別急着走,跟我們老板談談。”
穆先生做事謹慎,不肯公然販私鹽,前世江縱也是看中穆寧海滴水不漏辦事妥當,才肯跟這只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做生意。
還未上商船,卻見穆寧海正和一身着銅錢寶褂的中年商人閑談。
中年商人悠然搓弄腕上的老檀串,談笑風生盡顯從容氣度。
簡來剛好瞧見江縱,眼前一亮:“這不是江縱嗎,趕的什麽巧。”
江縱連忙過去躬身向兩位長輩行了個禮,随意道:“嗨,這不是來潮海折騰太子府的石珍珠嘛,太子府的東西誰敢放心交給旁人辦呢,只能親力親為,累得很。”
穆寧海略驚訝,笑着拍了拍江縱肩頭:“年紀輕輕的,居然能搭上宮裏的線,不簡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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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縱謙卑笑道:“您哪兒的話,都是運氣。”
“剛好,時辰不早了,一塊吃個飯吧。”簡來一直對江縱印象不錯,有意讓他認識幾個圈子裏有名的商人。
無奈穆先生還有趟生意沒談完,只有江縱和簡來兩人湊了個局,在潮海閣二樓訂了個雅間。
兩人略略談了些邊角生意,江縱知道想談下這樁生意急不來,但樂連那邊人命關天确實等不得,只好铤而走險,首先跟簡老板找起話頭。
簡老板愛看美人兒說話,欣賞珍玩似的聽江縱娓娓道來。
“簡爺,給您看個好東西。”江縱從袖裏摸出一塊熬過水的油甘,拿筷子夾着油甘塊兒在蠟燭上點燃。
穩定明亮的火光包裹了油甘塊,指甲蓋大小的一塊,燒了許久,卻只小了一圈。
簡老板的目光立刻被吸引,饒有興致地問:“能燒多久?”
江縱低聲道:“一個時辰。”
簡老板籲了口氣,認真盯着油甘塊,看久了眼睛發酸,低頭揉了揉。
江縱把蠟燭吹滅,把油甘塊放進燈裏替代,光亮絲毫不減。
簡老板摘下老檀串,邊盤邊想了一會兒:“這東西,能保證産量嘛,價也貴吧,一般人家消耗不起,你從哪兒搞來的。”
江縱笑道:“您別管我哪兒弄來的,您有路子銷出去沒有?”
簡老板哼笑:“那我得問個價,我向來不愛做轉手的生意,你要是有路子,不如全轉給我。”
江縱就等這句話,抛了個價出來:“我手裏有一萬五千畝林子,您若是要林子,每畝五百兩,您若是只要貨,每斤三兩。”
江縱說罷,簡來已在心中默算了一輪利潤,這種東西若是樹上長的,畝産決計到不了一百五十斤,江縱故意把每斤的單價提得這麽高,是想讓自己直接包林子。
若是包林子,不把一萬五千畝全訂下來,将來有了競争對手,不好壟斷價錢,畢竟确實是好東西。
簡來不急着壓價,而是周旋着問江縱近況。
“你身邊那個小弟弟怎麽沒跟着來。”簡來微笑猜測,“吵架了?”
提起樂連,江縱心裏痛得要命,還不能表現出來,從容道:“小孩兒嘛,吃不得苦,我自己來就能辦成。”
前世的簡來怎麽也能算得上江縱大半個師傅,江縱能有那時的成就,有靠簡來提攜的緣由在其中。
簡來是沒那麽輕易被哄騙的。
他能在細小的眼神中讀懂江縱的焦躁不安。
“是小孩兒出了什麽事兒吧。”簡來緩緩問道,“你從前沒這麽急躁。”
江縱不肯露馬腳,輕松道:“小孩兒能出什麽事兒啊。您若是不想談,咱們就不談這個了。”
簡老板把手搭在江縱腿上,撈起江縱手腕,把人抻到了自己大腿上。
江縱心裏罵了聲娘。
前世今生活的年歲加起來都幾十了,還被當成小嫩雛兒似的坐大腿,這張老臉真是要豁出去了。
“……”江縱坐在簡老板腿上,哪哪兒都不自在,身上直起雞皮疙瘩。
“你跟我說,缺多少銀子?”簡來扶着江縱的腰,輕輕揉了揉,擡起江縱下颏仔細打量,“這麽憔悴,看來吃了不少苦。”
江縱難受得忍不住站起來:“別,簡老板,咱好好談生意可以吧,您想要什麽價,好商量。”
他向來只做上面那個,唯獨為小連兒破了例,那是因為真心疼他,江縱樂意給他操,寧可當下面那個給連兒爽着了。
讓他讓一個軟瓤流油的老男人玩,不如讓江縱一頭撞死。放在從前,誰敢對他江大少放肆,剁他幾根手指頭是常事。
可他現在又實在缺錢得沒法子。
簡老板笑了一聲:“放在從前,你這時候都摔門走了。上次見你的時候的嚣張氣兒哪兒去了。”
江縱咬了咬牙,轉身就走。
“站住,別和我玩欲擒故縱那一套,你今天出了這個門,生意就別做了,我不缺那個錢。”簡來淡然笑道。
江縱果然邁不出這道門。
簡來走過去,從身後把江縱攬進懷裏,貼着白皙的脖頸嗅了嗅淡香:“做生意多累。跟我不好麽?今後風裏雨裏的辛苦事都不用你插手。”
“一萬五千畝,每畝五百兩,定金一百萬兩。”江縱指尖打顫,忍着胃裏翻湧的惡心,推開簡來,利索地解腰帶脫衣裳。
先解了衣襟,露出鎖骨紋刺的嬌豔紅梅,邊脫邊道:“行,不就操我嗎,我先說好,我平時都當下邊那個,都被我們家小孩兒操熟了,您別嫌我髒,也別嫌我松,行吧。”
多大歲數了還得賣身求財,媽的,大丈夫能屈能伸,等這關挺過去,甭管雲行簡來,都他媽別想好過。
江縱脫衣裳的氣勢簡直要殺人,把簡老板吓退半步。
“哎,江縱,你站那兒。”簡老板退了兩步,從手旁撿了把折扇指着江縱,“快穿上衣裳你這孩子……得了,我怕你了,每畝四百,四百兩行不?你帶我去看看那片林子。”
江縱是塊做生意的料,也夠狠夠決絕,當初孟五落在他手裏,被剁了三根手指,打殘了十幾根骨頭,簡來是對江縱有點心思,想借着機會趁火打劫壓一壓江縱,最好能你情我願,但總不至于為了臍下三寸一時之快結這麽大個梁子。
江縱身上的衣裳扯得七零八落,垂眼站在那,一聲不響的。
簡老板只好再讓步:“四百三十兩。你總不能一點兒利都不讓吧。”
江縱輕聲道:“四百八十兩,一百萬定金,二十萬給現銀,現在就要。”
這口氣跟搶劫似的,簡老板嘆了口氣:“拿契紙來。你……把衣裳穿好了。”
好家夥,有興致都被他吓萎了。
——
一日後,江縱拿着契紙回程。
船上搖晃,看着海水時起時伏,鼻子忽然泛酸。
拿着契紙坐在牆角,用力抹了一把眼睛。
“樂連……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都對不起我這把老骨頭……”
賺了七百多萬,還不知道遭什麽報應,萬一當場被閻王爺收了,這些錢都留給樂連和江橫。
江縱埋頭苦笑,心裏直泛委屈。
前後兩輩子,真的不欠樂連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