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啓程
去金水山的馬車停在江家大院外,江橫忙進忙出,給江縱收拾東西,林林總總收拾出十來個包袱,跟在江縱屁股後囑咐:“江縱,我給你準備了十五身衣裳,你記得兩天一換,偶爾也自己洗一洗,別太嬌氣了。”
江縱回頭瞪他一眼:“說你哥嬌氣。”
江橫嘆了口氣:“不然還是我去吧。”
江縱擺擺手:“別,萬一你踩進哪個蜂窩裏,給蟄死了,我去哪給你收屍。對了,你去醫館給我抓點藥備用。”
江橫數落他:“早就備齊了,給你貼身兜子放了些。到這時候才想起來抓藥,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江縱一瞪眼:“好啊江橫,聖賢書徹底不讀了是吧?都學會吃屎了!”
打南邊也來了一架馬車,樂連自己趕車,到江家大院門前停了下來:“縱哥,走嗎。”
江縱看見樂連就心煩,沒搭理他,自顧自往車邊走。江橫緊跟着他,小臉皺着,鼻尖紅紅的,忍不住走到江縱身前,抱着他道:“你多小心,不用擔心我……”
“哎喲,那地方離瑾州沒多遠,小沒見過世面的。”江縱哭笑不得給江橫胡亂抹了一把臉,拍了拍後背,“把當鋪看好了,別出什麽岔子。”
樂連面無表情看着他們告別,手緊攥着缰繩,微微咬緊了牙,不善的目光落在江橫身上,打量了一會兒,不甘心地把頭轉到一邊。
一路上沒什麽話說,晚上路過客棧,下來吃了個飯,休整一晚再走。
颠簸一整日,江縱下了馬車腰酸背痛,在小客棧裏吃得也不怎麽好,清湯寡水的挂面,江縱挑了幾筷子就沒了胃口,叫來老板:“你們這地方也不算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就這東西給豬吃豬吃嗎,趕緊去給我想辦法弄。”
小老板搓着手道歉:“少爺,您不知道,我們這兒沒人管,匪盜猖獗,沒幾日就過來搶掠一番,我們也實在拿不出錢來買肉蛋,馬上就要關門了。”
樂連坐了過來,拿了一罐腌肉醬,撥到江縱碗裏。
“我自己腌的,你嘗嘗。”樂連微微側目看着他。
江縱瞥他一眼,心道他欠我這麽大個人情,伺候我不是應該的嗎,輕哼了一聲,吃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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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腌肉鹹淡正适口,辣味十足,吃一口滿口留香,連着這碗清湯面也變得可口了不少。
江縱舔了舔嘴唇,看不出來,小崽子手藝還不錯。
樂連見他喜歡吃,又給他撥了一筷,輕聲道:“你喜歡?我可以教你做。”
“老子才不學這個。”江縱扒完了最後一口飯,拿布巾沾了沾嘴角,“回去給我做十罐拿來,算給我賠不是。”
樂連知道他一貫嘴硬,微微彎了彎眼睛。
江縱擦淨嘴,忽然想到此行也算長途跋涉,該花點錢,攢些好運。
于是又叫來客棧老板,往椅背上一靠,揚着下巴問他:“你這店打算往外盤?”
老板邊擦桌子邊苦笑道:“我想往外盤,可這荒山野嶺的,沒人要啊,爺您若是有意盤下來,一千兩銀子您就把地契拿走。”
“成。”江縱二話不說掏錢給他。
老板樂壞了,今日怎麽撞上大運了,碰見這麽個腦子缺根筋的少爺,連忙從小鎖櫃裏把地契拿來,兩人按了手印交接,生意就做完了,半句廢話都沒有。
“哎喲,爺真爽快,不瞞您說,我們一家老小都等着我把這客棧盤出去回老家做小本生意去呢。”老板喜滋滋地收了銀票,“那您二位吃好了就去樓上歇着,這鋪面歸您了,我這就打點行李回老家了!”
江縱擺了擺手:“去吧。”
小老板揣起銀票去後院收拾東西去了。
樂連困惑地看着他,忍不住道:“我們明日就走,這店面無人打理,何必花冤枉錢呢。”
江縱白了他一眼:“什麽冤枉錢,老子這叫花錢消災,說了你也不懂。你去把馬喂了,我上樓睡覺去了。”
他使喚慣了下人,對樂連也是呼來喝去。
樂連不以為意,把行李收拾得井井有條,喂罷馬,又去林子裏撿了些無毒的蘑菇,回來生火,拌着腌肉醬炒熟,盛進罐子裏封嚴實,留了一碟明早吃。
天氣涼了,吃食也能存得住。
樂連忙完了樓下,已是半夜,天愈加陰沉,偶爾掉幾滴雨點,去江縱房裏看了看,屋裏潮,江縱睡得不怎麽舒服,又冷,縮在被窩裏皺着眉,夢裏都在嫌棄。
樂連又抱來一床薄被,蓋在江縱身上,站在他身邊看了一會兒。
他脖頸上的吻痕大多消了,還剩下零星一兩個淺淺的印子,在他白皙的脖頸上還是有些明顯。
那種強烈的刺激回憶頓時沖上樂連的腦袋,樂連堪堪忍住不去想,卻又忍不住又在腦海中浮現江縱精瘦漂亮的腰線,細長筆直的雙腿,昔日像豹一樣高傲且充滿攻擊性的江縱,雌伏在身下掙紮不開、喘不過氣的模樣歷歷在目。
那時他失控了,意識卻不至于完全模糊,他只是控制不住想要按住江縱,讓他低頭,把他的驕傲破壞給自己看。讓他感到害怕的是,他現在仍然隐隐期待着。
他忍下心中旖念,走出江縱卧房,走廊幽深,黑黢黢的,散着一股潮濕氣味,他猶豫着往黑暗中走,想走到下一個卧房休息。
外邊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刺眼的電光閃過,悶雷由遠及近,像逐漸逼近的猛獸,讓樂連驟然停了腳步。
樂連靠在牆壁上,感覺看不清的黑暗中像藏着什麽東西似的,他不敢再往裏走,指尖發顫,汗水沾濕了掌心。
緊接着,又是一道刺眼的閃電劈下雲霄,借着電光,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形輪廓。
樂連身子一顫,後背撞到牆壁上,低低地叫了一聲,坐在了地上。
“你吵什麽。”江縱披着外袍站在門口,睡眼惺忪打了個呵欠,不耐煩地看着他。
樂連強作鎮定,松了口氣,淡淡問:“我睡你房裏行嗎。”
“噢,改碰瓷了是吧。”江縱冷笑。
樂連解釋道:“我睡地上,我不碰你。”
突然一聲驚雷在耳邊炸開,樂連打了個寒顫,臉色唰地白了,怔怔看着江縱。
這絕世好戲哪能不看,江縱頓時不困了,看了眼窗外,蹲到樂連身邊:“小鬼,你該不會是怕這個?”
樂連臉頰浮上一層飄紅,硬着頭皮起身就走。
江縱心裏已經仰天長嘯加十個後空翻前滾翻狂笑不止。前世的對家居然是個既怕黑又怕打雷的小屁孩。
“樂連。”江縱輕敲了敲自己卧房門板,披着衣裳抱臂靠牆,揚着唇角似笑非笑,“自己搬被褥過來。”
樂連怏怏地去拿了被褥,鋪在江縱床邊睡了。
——
清晨,樂連還沒清醒就覺得有道目光盯着自己,江縱側卧在床鋪上,手支着頭,嘴角噙着笑看着他。
樂連愣了一會兒,突然臉頰一熱,捂住自己下身,拼命擋着頂起薄被的那個鼓囊囊的小帳篷。
江縱笑道:“擋什麽,誰早上不這樣兒啊。你這小雛鳥兒洩得太快,就算尺寸勉強算個天賦異禀,也還是個小屁孩呢。”
被江縱當面嘲自己在床上不行,羞得樂連無地自容。
抓着對家一個小尾巴比什麽都高興,昨晚睡得極好,江縱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渾身上下剛痊愈,又開始挑逗樂連,樂在其中。
前世的樂連性子清冷,拒人于千裏之外,江縱也本能地不想跟他接觸,除了幾次生意合作上有交集,江縱不愛湊上去貼人家冷屁股。
但昨夜小樂連被雷聲吓得直哆嗦,一下子就把那個神壇之上冷面寒霜的樂連給拉了下來,讓江縱覺得他上輩子不過是虛張聲勢,反而把關系稍微拉近了些。
樂連板着臉穿衣裳,想來十分丢臉,匆匆跑下樓洗漱去了。
客棧老板昨晚就收拾行李回老家了,破舊的客棧裏只剩江縱和樂連兩人,坐在桌前吃早點。
樂連把昨晚連夜炒出來的肉醬蘑菇熱了熱,又煮了碗挂面,江縱挺愛吃,嘴上數落着“這蘑菇熟了沒啊,有沒有毒啊。”,吃得比誰都不少。
他們剛要啓程,外邊忽然傳來嘈雜的馬蹄聲,一群官兵策馬而來,在客棧前停了下來,看見江縱便大咧咧地喊了一聲:“這客棧是你的?出來出來。”
俗話說富不與官争,前世江縱的人脈遍布全國,官商黑通吃,即便如此也不會當面與官兵沖突,更何況現在他要人脈沒人脈,要銀子也不多,江縱匆匆走出來:“官爺,何事?”
領頭那人拿出一張帛書,舉到江縱面前:“官府有令,在此地建造官驿,你這塊地官府要征用,拿着貼補銀子去別處開店吧,現在就走人,快。”
說罷,也不等江縱說什麽,逼着人家按了手印,把地契拿走,扔給江縱三千兩銀票,就領着後邊的工匠開始拆樓。
直到兩人的馬車走出去幾裏地,江縱還懵着。
樂連跟江縱的馬車師傅說了兩句,換了個位,樂連替江縱趕車,回頭道:“縱哥好眼力,我自愧不如。”
昨日江縱非要花銀子買下一個破敗的客棧,樂連還十分納悶,卻不料竟是江縱眼光長遠,預料到此處地勢合适,官府必有改建心思,只是轉個手而已,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賺兩千兩征地錢。
江縱窩在馬車裏,拿着三千兩銀票發呆。你說上輩子賺錢怎麽就比吃屎還難呢。
“縱哥?”樂連微微撩開簾子,“身子不舒服?”
江縱扶着車壁往上撞:“想花錢怎麽就這麽難呢。”
樂連擔心地爬進去輕輕拍他:“縱哥嫌錢少嗎。”
江縱疲憊道:“我是嫌命苦。”
樂連輕聲寬慰道:“放心縱哥,你這麽有能耐,今後會賺大錢。”
江縱睜開一只眼:“賺大錢?”
樂連點了點頭:“嗯。”
江縱又抱着車壁使勁撞:“活着真難啊。”